NAMO TASSA BHAGAVATO ARAHATO SAMMĀSAMBUDDHASSA
真菌寄生在螞蟻後會消化其控制神經,螞蟻失去自我,改變習性,獨自離群,找尋真菌所需的食物,失去自主,變成行動如常的喪屍螞蟻。 |
都說自我是苦的根源,為什麼凡夫還是要執持自我,執持苦呢?
簡單來說,凡夫執持自我時是不由自主的,他們不知道自我只是一個見,一個可有可無的見,他們還以為自我是天經地義的,以為苦也是天經地義的,因此為了生活,最優解是執持一個較好的自我。
凡夫完全不可能理解,甚至不能想像,為何聖者在沒有我見下人也能活得好好的。
自我與無明
樹苗扎根於土壤,再配以陽光、水份等緣法,假以時日,慢慢長成參天大樹。
以無明故,行得以出現,經過一連串的緣起,執取出現了,再緣起生死流轉。
可以說生死流轉扎根於執取,執取扎根於無明,而無明扎根於哪裏?
無明扎根於邪見。當然,這個「見」包括見和對見的執取、認同。
只要是不如實知見的固定觀點、想法,而對這個見生起了執取、認同,就成了邪見。
比如說,在沒有透徹了解前,就認為只有佛說的才是真理,並對此生起了強烈的認同,和自我連結上了,就成了邪見。
強化邪見也就是強化的無明和愚痴。
去除邪見,無明就會失去根本,慢慢萎縮。
行者證得初果的同時也去除了邪見,無明失去了賴以成長的土壞,尤如樹根失去土壤,很快就會枯萎,是故極七返者的初果聖者最多在欲界流轉七生就會證得般涅槃。
要去除邪見,行者需同時去除對邪見的「執取」。
去除邪見和去除執取是同義詞。
日常用語中的「我執」可以分解成「我」和「執取」,即執取了我, 而「我」 可以分析成身體的自我和精神作用的自我,後者的重點在於感受和思想。
我執的形成
我執是深度攀緣的結果,人類在兩歲開始人的大腦會重構,同時精神活動中攀緣也不停在進行,建構出多種的自我觀,當心特別對一些見注意後,持續的關注有可能會演變成各種的我見,形成「我」的觀察角度和相應的感覺。
例如,和父母關係密切的人會演變成子女的自我,對社交活動會有較少的焦慮,而和父母關係疏離的人會演變成的自我會有強烈的社交焦慮,前者是因為心對「陽光自我」產生固著的作用,自然感到世間的人愛護自己,後者是因為對「陰暗自我」產生固著,自然感到世間人的不愛自己。
而執取越強烈的人,更容易有焦慮感,尤其是面對日常生活中的變動時,他們往往對某些事產生 「固著」,認定了就改變不了。
辯析執取
巴利語中的 「執取」(Upādāna)又可以譯成「取」、「執取」、「緣取」和「依存」,英語常常翻譯成clinging或attachment,其中有兩個核心作用:貪執和執取,貪執是拿起的過程,而執取就是不肯放下的過程。
比如說初次吃辣,貪執了味道,嘗多了,成為個人的習慣,就成了執取,沒有吃的話就會焦慮不安,吃飯也不香。如果只是貪執的話,沒有得吃就不會有焦慮,吃另外一種也可以。
所謂的我執,可以解讀成執取了五蘊為自我,這時的執已經演化成了執取而不是簡單的貪執了。
一共有四種執取,分別是欲取、見取、戒禁取和我語取,其中和見最相關的是見、戒禁取和我語取,我們首先有了見,透過攀緣慢慢執取了見,再建基於見取發展對各種儀式、錯誤修習方式的執取,最終加強了我取,也就是我們常常說的「我執」。
我語取(atta-vādupādāna,clinging to the belief of existing personality),貪執直至形成執取某現象或存有為自我,比如說認同身體是自我,或身體中的靈魂存在是真正的自我,或者認為有一宇宙大我存在等等;認為自我可以帶來快樂,並願意以之成為自己存有的一部份,認為自我是可以操控的。強調人格的某一個獨特性可以創造很強的執取,讓人發揮出巨大的力量,例如以軍人的責任感為特性。我語取強的人在日常生活中的思想和語言都是以「我」為中心的。
我執的用處
不同的自我自帶各種功能,一個嬌生慣養的年輕人第一次上班,缺乏了工作我,在別人眼中就會變成不負責任的人。同理,
執取時心會表現出對欲取、見取、戒禁取和我語取的「欲貪」(「主導欲」),重複足夠的次數後會緣取成為「有」或「存在」,是為十二緣起中的取緣有,有緣生。執取的力量尤如風剛起於青蘋之未,還是微風,影響不大,不過一旦成為存有就變成巨風。可怕的存有之苦其依存是非常弱小的,因而人們並不會以依存為苦,只懂得以存有為苦。
主導欲最直接的用處是帶來爽快的感覺,正如喜歡駕駛的人正在操控性能優良的跑車,人們也會喜歡操控和計劃人生,有時更喜歡操控別人的人生,當一個小孩的意識固著了小孩的自我,對母親的操控就能帶來快樂,而快樂又會進一步強化自我,同理,掌控欲強的父母也會盡心盡力為子女付出,除了真誠對子女好外,其實也在操控的過程中滿足的主導欲,從而強化了的自我。
主導欲是人類強大的驅動力,人本主義心理學派稱之為「自我實現」的力量,當人透過盡力獻身於某件任務時,同時也依此建構了自我。
我執的害處
現代人容易有存在的虛無感,一旦現實生活的變動大至能改動當下的存有,實在感就會被虛無感所代替,虛無感來源就是依存。依存是我們存在的基本動力,當下的存有在過去是虛無的,由依存而現在變得實在,正如父母健在的有子女的存在感,如果當下的存在發生了變動,父母走了,子女的存在感或實在感就會被動搖,虛無感就會生起,兄弟子妺間的感情可能會慢慢淡化,又如曾經相愛人的分手,依存越深,虛無感越強烈,越需要實在感,結果是更多的虛無感和苦。
依存是一切苦的根源而世人不知不覺,起心動念間去除欲貪,當下的虛無感就會自然消失,而沒有了依存就沒有了實在感,將來也不會有隨後而來的虛無感,沒有了苦,剩下只微苦、樂和平靜。
人們對同一論題容易分成截然不同的兩個極端,各自偏執一方,水火不容,引致撕裂,當一件事發生後,往往就拉黑了一大堆朋友。同樣的事也發生在「戒禁取」上,包括各種生活方式,當人產生依存的,同樣會互相排斥。偏執強的人其基本動力就是執取。
執取是自動的,不需要作意、努力也能自然發生,所以常常需要緣取五根的所緣,當境和所執取的相不同時,容易產生焦慮,推動人回到舊有的情況。
現代生活的變動太多,容易改動當下的環境而影響了個人,有強烈執取的人容易有焦慮,實在感就會被虛無感所代替,正如父母健在的有子女的存在感,如果當下的存在發生了變動,父母走了,子女的存在感或實在感就會被動搖,虛無感就會生起,兄弟子妺間的感情可能會慢慢淡化。
修行人的特殊「我執」:法執
踏上離苦的修行在初修時比較容易感受法喜,彼時修行動力較強,有了很多的經驗,比如說相關道場的儀式、習俗、衣飾等,久而久之,一旦修行人將這些經驗和自我連結了,變成我的修行經驗,我的儀式,我的宗派,我的習俗,我的教法,就建立相關的見、戒禁取和我語。
修行人的見形成後,經過反覆執除後,就會定形,化為成見,例如以下的一些見:
*修行只需保持一念清明,於一切法不執取就可以了,不需要學習各種概念。
*修行不需要修習禪定,修習禪定容易生起執取。
*修行不需要歸依佛、法、僧,不需要學習佛法 不需上課,只需單一念清明,自修自悟即可。
*修行不需要持戒,持戒會令人執著。
在執取形成過程中,修行者感到各種的愉悅和爽快感,甚至有了強烈的歸屬感,其後,當愉悅感蛻除後,變成平靜的感覺。
執取了上述見的「修行人」,他們不再需要花大量的時間去學法和修習,不再追求提升,放逸地心安理得地繼續世俗的生活,也有學法數十年,尤如初學者的情況。
長此以往就會無慚無愧,缺乏了「慚」和「愧」善心令人失去超越的動力,有所有極大的害處,可以參考文章:
為了更適應世俗生活,便隨順世俗化了正法。
假如這時修行人的修習方式和各種儀式其他修行法門挑釁和質疑,修行人自然會感到強烈的焦慮、不安和失控的感覺,嚴重的會有空虛感和撕裂感。
又例如有一些是不懂修習禪定的禪修派別會排斥禪定,散播各種關於禪那修習的錯誤信息和惡言,有的人甚至會有「入定會犯戒」的說的。
正如在《根本法門經》中,被佛陀教導的五百婆羅門比丘,會不自覺地排斥佛陀的教導。
這種情況常常發生在非解脫道的修行人身上,例如個性趣向天道的五百婆羅門比丘。
我們可以想像當一個有真正解脫志向的修行,聽到佛陀開示說他的我見是邪見時,最自然的反應是喜出望外,而不是排斥。
寂山初修時常常遇到一個難以理解的現象:當導師指出學員的修行方式錯誤時,常常會被學員當面或背後反駁、排斥和疏遠,往往伴之以情緒化的反應,學員的常常指責導師教學態度不夠寬容,為人不夠慈悲等等,實質上的問題是學員的見取、戒禁取和我語取被觸碰到了,學員感到焦慮和失控。
令寂山更疑惑的是導師們的反應:由得他,他們只會稍加解釋,便會由得有執取的學員們繼續執取,從不會花精力去說服學員們。
一直想不明白是為什麼導師們不盡責去說明、教化他們?
現在經過漫長的三十年禪修,這種情況現已見怪不怪,其實佛經中早有明示,排斥才是正常的,所以才有聞法不悅的五百比丘,而說服只會帶來更多的焦慮和抗拒,多說不只令學員情緒上不悅,也影響導師本人的教學,過後導師有時需要長時間的休息才能回復。
老子在《道德經》中也曾說過:「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
導師們對於不對機、堅持己見的學員總是點到即止,而對機的學員就會完全不介意導師的直言,真正立志修行的人往往更樂於被導師指出修行上的過失,只有感恩,即使是在眾人面前也從未感到沒有面子,更關鍵的是對機時導師往往只需要簡單說明學員就會懂。
不對機的即使怎樣努力解釋也收效極微,不如不說。
教化宜點到即止,機緣末至時,不妨各安天命,強求無益。
法不孤起,無緣即滅。
去除我執的關鍵一:去除思量、認同
《根本法門經》指出,去除我執的關鍵就是去除對現象的一些特定的思量,就是避免在現象中建立各種見,沒有了見,就沒有了各種的自我觀,例如,避免從五蘊中思量出各種我見。
假如見已經形成了,我們在日常生活已經有了自我感,即使不主動思量,自我感也能自動形成和運作,這時我們就要去除自我觀了。
去除我執的關鍵:建立正見
怎樣去除「邪見」和對邪見的執取(見取)?
其次,以去除「見取」為例,我們首先要明白見的形成,見導致的苦,和見的破除
父母帶著孩子時見到了乞丐說:
一、「要勤力讀書,要不然以後就跟他們一樣。」
二、「要勤力讀書,以後要讓這些人有工作有尊嚴。」
這是兩種不同的見,由不同的貪、見、慢攀緣而成,說話的人莫不深信其理。
在一個教育展中,有兩個人看到了去深山義教志工的故事,題目是:「燃燒自己,照亮別人。」
甲:「太偉大了,要好好學習。」
乙:「太笨了,燃燒對自己沒有好處,千萬不要學。」
甲的見是利人是善行,乙的見是利人的不善行,對著同一行為,兩人的體驗可以是實完全相反的,這也是攀緣的結果。
怎樣去除我語取
去除我執的關鍵是不思量自我,方法卻不是停止思量,而是以正見去審察邪見,代替邪見,這樣才能不思量邪見。
當人們有了五蘊為自我的見後,攀緣會繼續執取這個見為自我,形成了我語取。以執取身體為例:
如何執著之取著為見?色:「這是我的,我是這個,這是我的真我」
Rūpaṃ etaṃ mama, esohamasmi, eso me attāti
「這是我的」(etaṃ mama),菩提長老英譯為「這是我的」(this is mine),論師解釋是「渴愛之執」(taṇhāgāho),即貪心所對某一現象產生了作用,意識將此現象視為屬於自我的。
破除的方法是面對五蘊時如理作意:
(2)「這不是我的」(netaṃ mama),菩提長老英譯為「這不是我的」(this is not mine)。
應用到法執:這只是其中一項修行方法,這修行法門不是我的。
我語取的形成:
「我是這個」(esohamasmi, ayam aham asmi),英譯為(this I am),論師認為指的是「慢之執」(mānagāho),一共有三種的連結方式,高慢、等慢和低慢,當意識與某一現象形成三個其中一個的連結,就是慢心所的作用。
我語取的破除:
「我不是這」(nesohamasmi),英譯為this I am not。
應用到法執:我修習的方法和自我並沒有連結,並不比其他法門優越,低劣和一樣高尚,都是佛陀開示的法門,只有是否合適,沒有高低之分,合適的時候,我也能學習其他的法門。
我語取的形成:
「這是我的真我」(meso attā),英譯為this is my self,論師解釋成為邪見之執,(diṭṭhigāho),意識對某一現象形成了自我觀。
我語取的破除:
「這不是我的真我」(na meso attā),英譯為「這不是我的自我」(this is not my self)。
反著來就能解放 |
應用到法執,我們可以觀察:修行中的各種見,如「修行不要修習禪定」,並不是我的,不是我,當中沒有我的真我,這個見,並不是常住不滅,永恆不變的,我不要執取。
綜合應用到生活:
一個曼聯的球迷買了件球衣去主場看比賽,他認為球衣是屬於自己的,不是別人的,這是第一種的自我;
他和曼聯球會建立了等慢心的連結,認為曼聯代表了自己,這是第二種自我。
他在參與比賽的過程中感到了強烈的存在感,感到了自我的存在,這是第三種自我。
一個追求時尚的富家女,喜歡買某某仕的手袋,
她買了某某仕喜瑪拉雅系列的手袋,價值二百多萬元,她認為手袋是屬於自己的,不是別人的,這是第一種的自我;
她和手袋建立了等慢心的連結,認為手袋代表了自己地位,這是第二種自我。
她帶著手袋逛街,看到了別人眼中,感到了強烈的自我存在感,這是第三種自我。
一個對充滿愛心的人每天都會去喂養流浪猫狗。
她定時喂養了十多隻流浪猫狗,認為牠們是屬於自己的,不是別人的,這是第一種的自我;
她和流浪猫狗建立了等慢心的連結,認同了自己喂養員的身份,這是第二種自我。
她在喂養中感到了強烈的自我存在感,這是第三種自我。
見導致的苦
由貪心所引發:一個曼聯的球迷想買了件球衣去主場看比賽,比賽當天他找不到新球衣。
由慢心所引發:他認為曼聯代表了自己,入場觀賽前遇上了老對手球會的球迷,雙方互相貶損。
由見心所引發:他有強烈的存在感,而曼聯卻輸了決賽,令他又痛又快。
培育不依存,我們先要不放逸,不要自動化,再培育善依存,然後修習戒定慧三學,常常提起正念正知,安住於捨、平衡,去除了對存在的執取,才能不依存。
善依存是初步,我們如實知見身體,增加和身體有關的知識,明白身體的規限、運作法則和脆弱本質,以建立合理的期望:維護身體而獲取精神上的幸福,而不是依賴身體在達至幸福,所以我們不會去追逐欲樂,有正確的的養生習慣不以身體為中心來建立自我,不會將身體視我自我的,是自我所能掌控的,不會以身體的狀態來評價自己,健康時不自傲,病痛時不自悲。我們不會等待身體好了才去修行,也不會先修身,再修心,而是因應當下的身體狀態去修行,在精神層面建立幸福快樂的根基。
在禪修時,我們修習和身體有關的業處,如三十二身份等,再進一步增加明,明白依存的壞處,建立強力的捨心,慢慢去除依存,開發精神力量,將自己的幸福快樂建構在心靈的豐盛上,而不是身體的欲樂上,也要去除欲貪,不主導,不操控身體,如實接受身體易被改變的本質。
其次,我們需要辨析依存的相反是不依存,其相對心所是平衡,所有的平衡都需要捨,因此巴利語中的tathamajjamatta被譯成「中捨性」,意思是捨掉兩端,位處中間。
若要依存,依存於更穩固的善法和智慧,即使受苦也會少些,千萬莫要依存邪見。
正如真菌寄生於昆蟲,令其成為喪屍,失去自主力的行屍走肉,邪見對人有相似的影響,一旦讓邪見植根於意識中,見會慢慢控制了人的經驗,人同樣會喪失自主性,不由自主地被邪見奴役。
明知比丘不歡喜,佛陀為何還要說?
這和五百位波羅門出身的比丘一向的信念相違,他們一時間接受不了,佛陀具足正遍知,開示前就知道比丘不會接受,為什麼還要說呢?
原來這些比丘在另一個場合中再次聞法,全部都證了帶四無礙解智的阿羅漢果(見《增支部3 集126經》),《根本法門經》可算是其緣起的基礎,後來的那次說法後比丘終於聞法歡喜了。
最後簡單總結一下修行人去除法執的關鍵:
*我見是無明的根基,是苦的根源,行者去除我見才能得嘗真正的法益
*紥根於三藏,而不是個別的導師或教法
*重視戒、定、慧。
*不思量,不以見去經驗現實,以正見代替邪見,
*於一切現象去除我執,正見、正思維:「這不是我的」「我不是這」「這不是我的真我」
不經審察、反省的人活得尤如喪屍,無始劫以來,在各種無明、見的控制早己自動運作,失去自主力,由業所操控,承受由業所成的苦,不得自在。
去除邪見是獲取自由的關鍵,行者當善自護持。
以此教法,與大家隨喜,願大家早日成就各種善法,體證涅槃!
寂山將於七月二十一日入雨安居。
願大家都得三寶護持,諸事和順,平安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