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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5月7日星期二

問:佛教主張輪迴論,同時又主張無我論,如果真有輪迴但又是無我的,那麼到底是誰在輪迴?

NAMO TASSA BHAGAVATO ARAHATO SAMMĀSAMBUDDHASSA


有火焰嗎?在哪裏?




「輪迴論」源自於婆羅門教,當時佛陀應用了婆羅門教的「輪迴」的這個概念,卻給予了不同的內容。


婆羅門教的「輪迴論」假定有一真我在生死,佛陀後來借用了這個詞,但教提倡的是「生死流轉觀」,在經典中提及輪迴(saṃsāra)時,佛陀常常用另一詞流轉(sandhāvati )來配搭,例如:


Anekajātisaṁsāraṁ, sandhāvissaṁ anibbisaṁ.......

I’ve journeyed without reward, Transmigrating through countless rebirths,

我經歷無數的輪迴、生死流轉卻毫無所獲。(《法句經》153.~154)


其中,saṁsāraṁ和sandhāvissaṁ是並行的,後者補充了輪迴是無核心的流轉,尤如河水的流轉,有流轉卻沒有核心。


又例如《如是語經》(二十四經):


“Ekapuggalassa, bhikkhave, kappaṁ sandhāvato saṁsarato siyā evaṁ mahā aṭṭhikaṅkalo aṭṭhipuñjo aṭṭhirāsi yathāyaṁ vepullo pabbato, sace saṁhārako assa, sambhatañca na vinasseyyā”ti.  (Itivuttakapāḷi, 24)


「輪迴論」認為有承載了業的主體在輪迴,「生死流轉觀」是有生死,有業,但沒有主體。


有生死,但沒有實體在生死,只有一切的名色法在業的推動下在生死。


兩者本質上的差別在於婆羅門教的輪迴是有主體在輪迴,在經歷生死,佛教是有輪迴,但卻沒有主體,所以佛教的輪迴論和無我論並無抵觸,認為兩者有抵觸的人,除了不瞭解上述的理論外,還是因為人們用了不善巧的方法來處理生死的問題。


人們陷入誤區的原因


佛陀時代有位沙低比丘,他是漁夫的兒子,他認為佛教他有一個自我在流轉,是: 「這個講話的、能感受、到處經驗善惡業的果報者,他的識在流轉、輪迴,非另一個。」其他比丘認為這是不正確的見解,但他不接受。


於是佛陀把叫了他過來,告訴他這是邪見,即使在佛面前,沙低也堅決不承認,堅持是有個意識在生死流轉;於是佛陀轉頭向在座的其他比丘開示,是業在流轉,非識在流轉,應用緣起法來觀察。《渴愛的滅盡大經 》)《中部》38經)


沙低比丘探討輪迴論和無我論的方法是透過語言、思辨和討論,而佛陀開示他應用「緣起法」來開展觀智來探討這兩個論題。


用語言、思辨、思量和討論來探討的話會令人陷入思維混亂,無助於解決問題。


為什麼語言不適合用來討論這類本體(如靈魂、輪迴主體等)問題?


語言的限制


哲學家維根斯坦認為語言和文字不適用於探討本體論的問題,他認為本體論涉及的問題是不可言說的,語言文字不能準確表達涵意,所以應該歸入 「不可言說」的範圍。


同樣,我們不用世間法(包括語言)作為工具來瞭解生死流轉等問題,因工具本身限制了量度。


「工具本身限制了量度」意味著一個有高深智慧的人也不能以語言去解決這類問題。為甚麼呢?


假如有人以語言來探索這類問題,會陷入邊見(antaggāhikā diṭṭhi, views assuming finiteness) 的邪見。


「邊」指現象的邊界、界限(finiteness),通常能適用於一些現象,例如有一個正方形,一個圓形,正方形和圓形都擁有明顯、可分隔的界限將兩者分隔。


但有時候有些現象的「邊」是不清晰的,這時候就不適合應用「邊」在這些現象中來界定現象的獨立性,同時這些現象並不是實體,用有邊和語言來描述無邊的現象是不準確的。


例如,有一堆木材燃燒,有了火焰,木材相對上是有邊界的,我們可以說木材是有「邊」的,火焰就沒有明顯的「邊」,我們感知火焰形態只是視覺上的感覺,並不是火焰本身,所以說火焰是無邊的,用邊來界定火焰是不適當的。


假如我們用「邊」來界定沒有邊的現象,並以之來探索其他問題,這就是邊見了,比如說,一堆火由這堆柴跑過了另一堆柴上,這是不適合的。


相對來說,將一堆柴由一間房搬到了另一個房中,由於柴本身是有邊的,這樣說說是合適的,但這也只是「相對」合適而己。


二千多年前原子學說假定了物質是最基本單位是粒子,名為原子,用現代的高倍電子顯微鏡來放大鏡觀察原子核,科學家發現了所謂的原子核其實只是假象,一顆顆的基本粒子外表看來是粒子,其實只是原子核外的電子雲,粒子的外罩只是假象,科學家正在研究用超級碰撞器來粉碎原子核,找尋最基本的粒子,已經找到了更細微的粒子,現在還未有最終結論。


還有一個有趣的現象,嚴格意義上,我們是不能真正觸碰到另一個人的,因為原子外圍都是電子雲,而電子雲之間是互相排斥的,人和人之間的觸碰感本質上都是排斥感,接觸感是一種錯覺。



所以,即使物質看來是有邊的,其實也是相對的,本質上一切的存在都是無實質的,這個就是佛教中的「空論」,所有有關本體論的討論都是有邊的,屬於無效的討論。


值得注意的事,有些現象本身難以界定,說這些現像是有邊的固然是無效討論,但說這些現象是難以界定或「無邊」的也是無效討論,因為現象本身並不實在存有。


比如說,「那兔重一公斤」是錯的,「那兔角重量難以量度」也是錯的,因為根本沒有「角」。


佛陀怎樣回應這類本質上是「邊見」的問題?


探討輪迴論時,人們常常不自覺地陷入了邊見,例如,佛陀在世時,有些人會去問:「如來死後去了哪?」「人死後去了哪?」


大部份的時間他都會沉默不回答,並指出這個問題屬於「無記」,即不確定的意思,因此不予回答。


不過有時候,佛陀雖然不回答,卻會說譬喻。


他會反問:有堆火熄了,火焰去了哪?


或者他會舉一個例子,有兩支蠟燭,一支點了火,一支沒點。用點了火的那支點了另外一支,並吹熄了第一支的,可以說火焰從第一支轉到了另外一支上嗎?


我們來看看為什麼「如來死後去哪了?」是無記的。


問題一:英國國王上星期去了美國外訪嗎?


問題二:美國國王上星期去了英國外訪嗎?


上面兩個問題中,問題一在邏輯學語理分析中會被判定為「有效問題」,這個問題本身可辨真假,回答也可以分辨。


問題二是無效問題,因為美國並沒有國王,這個問題的答案故此也不能辨別真假。問題是無效的,自然回答也是無效的,也就是說無論怎樣回答都是不妥當的:


問題二:美國國王上星期去了英國外訪嗎?


回答一:沒有去。


回答二:去了。


回答三:可能去了。


回答四:我不知道。


以上所有的答案都是不妥當的。


關鍵是問題中的前設「美國國王」是不存在的。


現在我們回到原初問題:如來死後意識去哪了?


不像美國沒有國王,人確實有意識的,等於火堆上的火焰確實存在的。


但人的意識具備死後原體轉移的能力嗎?能夠去另一處嗎?


佛學認為是不能的。


人的意識不是實體,不是靈魂,不能永遠保持一樣,一歲時的意識和三十歲的不是同一個意識。


火焰看起來是延續的,實在是一生一滅的,延續是視覺錯覺,即使我們能在概念上安了名,也不代表火焰是實體。意識也一樣。


這也是佛學常常用了另一個詞:「生死流轉」來說明問題,古代經典很少用另一個我們現在常用的字. 有流轉,沒有實體在流轉。


但婆羅門教思想是人的意識是實體,沙低比丘接受了這個思相,他認為意識能永遠保持一樣,死後從今生身體轉換到下一生。


佛教思想是人的意識不是實體,不能永遠保持一樣,死後今生的身體不再具備意識,而世上另一處,有新的意識出現在新的身體中。


正如有兩支蠟燭,以一支點著了另一支,我們不能說火焰從一支轉移到了另外一支上。


誰在流轉?


佛教的生死觀是這樣的:某死了,某某生了。


某不是實體,某某也不是實體,所以不能說某轉生了成為某某。


生死是有的,但沒有一個實體在生死。


有些問題錶面上看來是有效的,實際上也是無效的,像「影子是不是從左邊到了右邊?」也是無記的,因為影子本身是不存在的。


某與某某的關系正如兩支上的火焰上的關系,佛學稱之為「業」的關系,可以說業在流轉,苦在流轉。


所以無記類的問題,像「如來死後去哪了」, 「人死後去了哪」不是有效的問題,因為主詞是無邊的,屬於無記類別,不應該去討論。


「如來」和「自我」都不是實體,既然沒有實體的我,自然死後也不會有一個實體去了哪。


同樣,有人說:「某死了,人死如燈滅。某不再存在了。」


這個描述也是無效的,因為某原本就不是實體的存在。


為什麼說無記類問題是戲論?


佛陀稱這類無記的這問題是戲論,是假問題。


假問題是不值得研究的,因為對真實的生活沒有絲毫正面的影響,如果有影響,也是不好的影響。


如果有輪回,意識不能直接轉世也不障礙生死流浪,是不是同一實體轉世,我們的生死流浪也會繼續。


如果沒有輪回,那麼這個問題更加不值得討論。


是為戲論。


既然是戲論,代表依照這個邏輯去思考生死的問題是無效的,甚至會是誤導的,有時會引發強烈的虛無感,或者有了題主提及人面對死亡時的無助感。


比如說有醫生說張三有了末期的胰腺癌,三天后又告訴他這是一個誤診,我們可以說他自己康復了嗎?


明白了這一點,當面對他人或自己死亡時,絕不會去煩惱或恐懼“人死後會去哪裏“。


正確處理戲論的方法


兩個小孩在吹牛,甲說:「你快還我借你的一億美金,我請你吃大餐。」


乙正確回應是大笑,而不是去回答,去解釋甚至去反駁。


不過是一個玩笑,何必較真?


我們也終於明白了,有人問佛陀死後去了哪,佛陀的反應為什麼是沉默了。


正確的探索方法


木材燃燒成火焰,五蘊燃燒成自我。


火焰是無邊的,而木材卻是有邊的,所以研究火焰應研究作為燃料的木材才能明白火焰的本質。


火焰有多種的顏色,黑色、藍色到白色都有,火焰雖然視覺上是存在的,和影子一樣,本身是不存在,要研究火焰,實際操作上其實要研究燃料,名為研究火焰,實質是研究燃料。


同樣,研究自我也應研究五蘊,我們需要學習和修習觀禪。


整個三藏不能言說的部份只佔區區十個無記問題,其他的都是可以說,可以修習的,佛陀和弟子們就常常討論五蘊等問題。


要真正瞭解生死的現象,必須借著其他的觀察和方法,例如用緣起法來正思維和觀察生死的問題,掌握了這些方法我們將能正確瞭解生死現象,去除疑惑後,自然也會去除了疑慮。


當我們嘗試以文字思維來尋找解答和去除疑惑的那一刻,就已經走上了邪道。


然而沙低比丘的故事提醒了我們,一旦建立了錯誤的知見,以錯誤的方式去探索真理,即使生於佛世,親聞佛法也難以改變。


以此教法,與大家隨喜,願大家早日成就各種善法,體證涅槃!


袁中平作


下次布薩日是五月二十九日


2023年8月2日星期三

虛人 (辨析心所)

 

怎樣才算真正的親近佛陀?


行為心理學有一稱為「下坡定律」的,表示下坡永遠比上坡費少些勁。


我們曾分析過,感官經驗(費少些勁)是由名色法作用基礎而生起的,是甚麼的名色法,令人覺得學壞容易些?


從心理的角度(名法)去看,學習動機源自於六雜心所的習慣,當我們習慣於去尋一些特定的目標,即使是走馬看花,有了尋和伺,自然就能夠準確無誤,有了喜和欲,就能興緻孛孛地找出多種花,有了勝解,對花(所緣)的認知比較確定,自然就容易專心。


六雜心所不能「正常」運作,造成有些人習慣分散注意力,不能為事情排優次,每件事的重要性都一樣,那麼不知不覺間就會容易遲到,同理,身和心都習慣於尋和伺一些壞習慣,其他四個雜心所,包括「勝解」、「精進」、「喜」和「欲」都會加強注意這些壞習慣的目標,自動自覺,毫不費力就會做到。


大部份的小孩都是他動力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要他們自動自覺依時早睡早起,不偏吃,尤其是炸的食物,重視個人清潔,讀書寫字,守紀律,勸奮好學,願意和人分享,具有尊重他人等「良好的習慣」,即使是父母能夠以身作則,都要經過多年反覆的教導,才能形成自動力。


相反,一些不良的習慣,一學,甚至不學就會,例如,「偷懶、晚睡、遲到、馬馬虎虎,乃至於酗酒、賭博、煙癮、狎玩、偷竊、吸毒、講粗話、亂吐痰、丟垃圾、不排隊、大聲公、沒禮貌、闖紅燈、開快車、貪婪自私、欺瞞詐騙等等」(網上資料)。


為甚麼會有這樣的「學壞三日,學好三年」的情況?為甚麼有些人學壞的動機比學好大得多?


我們已經從智鼠的研究中了解到,人一旦習慣了不斷刺激情緒中心的興奮度,就會傾向注意能引發興奮的刺激,上面所列的壞習慣,都有擴散感官刺激的特點,比好習慣更容易令人興奮,同時,人經過學習,神經網絡是可以改變的,如果已經習慣了做壞人,要改回做好人的話,神經連結就會不適應,而會感到很難過。


心和身的習慣是「學壞三日」的緣起基礎,大部份是與生俱來的,相反,如果要一個自動力的人,例如莊文清去學壞,同樣是很困難的。


他動力因此並不能帶來理想的心和情狀態,除了容易有壞習慣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容易帶來不善的情緒和不理想的神經連結,結果容易引發負面的情緒,如帶著高度興奮的憂慮、恐懼,憤怒,從中醫的角度來看,負面情緒代表心生病了,「病」這字,原意是「丙」再加病字旁,「丙」在中醫屬火,代表了心,心生病了,對外界的邪氣(如細菌)的抵抗力會下降,就容易有「疾」,「矢」意即箭,代表外界的邪氣,再加病字旁,代表由外界邪氣引發的「疾病」。


人的經絡是精神和身體的中介面,精神可以影響經絡,從而影響身體,相反,身體也可以影響精神。


情緒不平衡會同時影響先天和後天的經絡運作,嗔系的心和心所,例如憂慮、恐懼,對腎系的經絡影響至大,一旦我們容許自己擔憂恐懼,先天的能量特別容易受到壓抑,也會影響到後天的脾胃經,另外,經絡長期被壓抑,也會導致經絡閉塞,不通暢通運作,甚至馬上影響身體,古代有「一夜白頭」的故事,說明當一個人憂慮至極點時,可以帶來的改變。


先天就是我們的潛能,如我們來自父母的基因組成,容許我們可以調動很多的能量和潛在的能力去處理日常生活,例如,長期處於黑暗環境工作的人,可能會發展出較強的視力,不過,這些潛能力要發揮,前提是沒有嗔系的心和心所,正如百歲老人嚴幼韻,她的情緒狀態是很正面的,所以不單止長壽,生活質素也很好,即使九十多歲遇上癌症,由於先天能量正常運作,也能安然渡過,一旦精神在有負面的情緒,這些先天的潛能馬上就失去作用,處於被壓抑的狀態。


我們以前分析過有很多百歲壽星,他們都類似的心態,其中一個比較特別是宋美齡,她又煙又酒,而且習慣晚睡,但身體一直很好,她的心得就是要保持心情愉快,原因她的先天潛能一直能運作良好,遇上新的疾病,身體都能自己醫好自己,又或者醫生用藥時,身體能有效吸收。


一個本來資質是中上的小孩,按照他的業,智能最高可達一百二十,最低也可達八十,如果家長教養不善,比如經常恐嚇小孩子,而這個小孩子又是他動力的話,他生起的恐懼,就會影響成長,先天潛不能正常運作,會令他表現很差,達不到潛能的上限,表現出的智能可能只有九十,身體和智能方面發育會比較差,身體很年輕就很緊,呈現各種疲態。


在經絡中,腎系經絡屬水,代表我們先天的潛質,腎經不能正常運作時,氣血不足,不能讓身心正常運作,水上不了上半身,肝系功能就失常,上半身的火就會累積,變成內熱,血毒,造成各種皮膚、呼吸、耳嗚、牙痛、腳痛、斷骨、掉牙、提早衰老等問題。


貪系的心和心令心燃燒,影響了氣血運行,如果缺少了水的能量平衡,就會越燒越熱,失去自制貪的能力。


身體缺少了先天的能量,只能依靠後天的話,氣血又不足,生活質素就會很差,因為人的潛能被抑壓了,影響吸收力,所以經常很累,沒有精神,學習新事物能力低下,容易激動,睡覺的質素也很差,晚上經常要去洗手間,情緒也不穩,疑神疑鬼,當年紀越大,身體的活動能力越差,令情緒更差,失去記憶和思考能力,最重要的是,一旦大病,難以回復。


他動力的型的名法(精神基礎)和色法(身體基礎),形成了他們的感官經驗基礎,令他們所感知到的世界,和自動力的人是不一樣的。


例如,當一個經絡閉塞的小孩,到小食部買食物,當時小食部有點亂,而小息還有十分鐘完,他會自動自覺去排隊,做一個好學生,等久一時間,少些時間進食,還是直接插隊,讓自己多些時間進食?


這時他感到很焦急,因為氣血不足,心經又閉塞了,感覺會被放大,如火燒心,同時可能會有恐懼的情緒生起,令肌肉系統緊張而興奮,他不但插隊,還會推撞前面正先排隊的同學,同時由於脾胃經不通暢,消化能力下降,令他不能獲取足夠的能量,血糖不足,他也需要多些時間進食,情緒正容易緊張,他很自然地就會選擇學壞了,完全沒有節制自己和控制自己的能力和意願,只會依著本能行事。


當他打算插隊,強行迫開前面的同學時,六雜心所中的喜和欲開始作用,當他真的迫到了前面,感覺到的喜和欲都是很強的,並且形成下次再插隊的動機。


同理,一個患有躁動症的人,通了閉塞的經絡,就不會時時刻刻都感到心上有團火在烤著他,另一個患的抑鬱症的人,很可能有肝鬱,通了閉塞的經絡,就不會感到情緒低落,生無可戀,如被陰雲竉罩,他們再透過改變認知,很有可能可以康復。


學壞容易,不單止是因為和學壞相關的名法,比較容易生起,也因為相關的色法影響。


『比如說,爸爸在商店裡不排隊,蠻橫地衝撞他人,買到了既便宜又好吃的蘋果,孩子馬上學會了。』經過長期的生活經驗,小朋友的經絡系統或神經系統都固定在他動力的失控狀態,遇隊插隊是必然的了。


時時刻刻都抱著一個火爐的名色法,人又怎會輕鬆得起?怎會輕安寧靜,柔軟靈活?


對治的方法,除了請醫生治病外,更重要的是不要容許負面的名色法生起,因為負面的名色法引致負面的情緒生起,壓抑經絡的活力,影響正常的氣血運作,腎經氣血弱的人多憂,肝氣弱者易怒,尤其是一但發現自己恐懼擔憂,應視之為毒蛇入屋,必然除之而後外,我們可以修習梵住心和無量心去除。


另一方面,也可以從身體入手,用各種方法去打通經絡,同時增強氣血,如瑜珈,氣功,按摩經絡等,當經絡通了,人的情緒輕鬆一些,將有效提升各種潛能。


在經典中,佛陀遇上一些犯了戒的比丘,會稱呼他們作:「moghapurisa」,巴利文「虛人啊!」(empty person)的意思,一般譯成「愚痴的人啊!」。


「虛人」指這位比丘的修行和行為是毫無成果的,他出家受戒後梵行生活,並沒有為他帶來當初預期的成果:解脫生死,原因是犯戒時,他並沒有想清楚,被潛意識主導了,依本能去反應,才會做一些沒有成果的事,甚至是傷害自己和他人的事。


虛人,白白做了很多事,卻沒有成果,也可以翻譯成白費心機的人,或者生動些,「運吉的人啊!」。


他們當中也有努力的人,但缺乏自省、自覺和自我修正的能力,才會多做自費心機的事,這類似於我們平日所說的機器人狀態,重點在沒有經過思考就行動,才會毫無成果,而且很可能會不斷地重複,甚至有害。


以中醫的角度去看,「虛人」的經絡極可能就是閉塞的,氣血是不足的,先天系統被壓抑了,對外界的刺激反應較大,很可能是他動力的,不善的心所比較容易生起。


虛人的心和情長期在失控的狀態下,很可能已經失去辨別善惡的能力,即使他們偶然能分辨善惡,也會明知故犯,他們將不能享受善心帶來的好處,他們身心不是輕安寧靜,而是躁動不安,不是柔軟靈活,而是僵化死板,他們對人對己都沒有信心,容易從負面去看人,所以會很自我中心,但又不懂得尊重自己,更不會尊重他人。


中國的哲學家荀子是性惡論者,他認為:「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指的正是佔人口絕大部份人的虛人,在修養的初期,虛人們以己度人,感到各種美德,如「守紀律、講信用、誠實」都是虛偽的,都是基於自私,完全沒有利他的可能,他們的神經系統,身體反應,心理狀態,都是自然向著相反方向反應的,是屬於他動力的,對他們來說,只看到動物性,自私性,只看到此生,所以花這麼多時間去修養,而不是依循動物本能去享樂是很不值得的,他們看不到這些行為如何摧毀自己的身體和心靈,看不到將來不絕的惡報。


小人常戚戚,就是這種感覺。


有個真實的病例,有位虛人患上了未期肝癌,所有治療都失效,西醫按數據告訴他還有半年時間,於是他去看中醫,問他中醫怎樣治肝癌,中醫回答在古代中醫理論中,沒有「癌」這個概念,只有類似的病,並非絕症,他開出的藥方,除了在身體上舒緩痛楚外,也會開一些藥平靜情緒,同時,開出最重要的藥方:「不要發脾氣!」「不要擔憂!」等等,但卻完全沒有開方去治肝癌。


虛人的反應會是:「世界還……,叫我怎樣平靜得起?」例如,世界還如此多享受,世界還如此多不公平的事,又例如,「他還沒有向我道歉,叫叫我怎樣平靜得起?」


這位病人很聽話,他準時用藥,馬上調整心情,結果活了七年後,他仍定時去看醫生,他的肝癌腫瘤仍在,於是問中醫為甚麼還沒有「好」?


其實他的生活質素比一般人都好,經常出外旅遊,身體沒有甚麼大礙,也快踏進八十歲,只是常常將這概念掛在心頭,仍然有點陰影,如果能放下這一點的名法就更好,有可能連色法(肝癌腫瘤)也會消失。


虛人想改進,要經過長期培養,在身體上可以按通經絡,增強氣血,在心志上,可以修習三學,慢慢就會有自我覺察能力和反省能力,建立了善心後,就可以享受各種好處,更重要的是,能夠將這些良好的習慣帶去未來的生命中,否則,在下一生,虛人的合理結果就是性格繼續虛下去。


如果虛人堅持受教,慢慢,他們的神經系統,身體反應,心理狀態,就會向著善的方向發展,就會自然演變成自動力的,他們反而會覺得善心是自然的狀態,是舒適的,並享受著善心帶來的各種好處,並且,在下一段的旅程中,他們的心和情,很自然就繼續這樣的動力模式,繼續享受各種美好的成果,無論家境好壞,地位高低,都能幸福,例如莊文清,嚴幼韻,宋美齡等人。


正如高空綱索的特技人,在空中以沉重的平衡桿來保持身體的穩定,即使強風吹過,也無礙前行。


善心所具備的中捨性心所,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相類似的穩定平衡感覺,令心不動搖,長期以往,甚至可以令身不動搖,結果是一種理想的名色法生起了,我們可以藉此享受各種善心的好處,任何事都可以修行覺悟,例如茶人蘇老師以茶修行。


背景閱讀:

心理專家告訴你:為什麼學壞特別容易?


2017-04-16 由 心理奶爸 發表于心理




有一個心理學老師有一次為幼兒園院長們講課,當講到家長和老師的行為對孩子起模仿作用時,一位院長發問:「為什麼孩子模仿大人好的行為不如壞的快呢?」弄得這位教師一下語塞,只得承認自己也沒有完全弄懂。


 


人的心理太複雜了,甚至一個著名的心理學家也說:宇宙間最後一個解不開的難題,可能就是人自己的心理。人為什麼特別容易學壞,也是一個難度較大的問題,據有關研究,可能是出於如下原因:




1 攻擊、破壞、放縱是動物的本性。弱肉強食,爭奪支配權的廝殺是動物界生存力的表現,最強悍、放縱的動物總是能得到生存環境、生育後代的權利;而順從、軟弱的動物都一批批地被淘汰。馬克思說過,人性首先是動物性。這裡是不是人的某種潛在本能在起作用呢?




2 偷懶、欺負人、欺騙、貪心能滿足人的低級需要,多受生存驅力影響;而守紀律、講信用、誠實,都屬於人的社會習得行為,需要克制和訓練,需要意志力和理智的裁判。所以,近現代西方心理學界的許多學者贊同荀子的觀點——「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




從這個意義上講,好的行為是需要人來培養的。




比如說,爸爸在商店裡不排隊,蠻橫地衝撞他人,買到了既便宜又好吃的蘋果,孩子馬上學會了。




比如說,爸爸不修邊幅,不講衛生,而教育孩子每天要把自己的房間打掃乾淨、放好東西,那可就不容易了。




偷懶、亂丟東西可以帶來自由、理東西、掃地都需要毅力和決心,並伴以訓練。




因為這樣做卻要費勁,哪有一跑完事、一丟算數來得方便呢?






2023年5月19日星期五

走出深淵 (懺罪與懺悔之三)

 


NAMO TASSA BHAGAVATO ARAHATO SAMMĀSAMBUDDHASSA


依著無明走,永續地潛行情緒的深淵,還是擺脫無明,走出深淵?


在無明的影響下,建基於「被害者」、「受迫害者」、「受遺棄者」的認知模式,他的心建構了一個邪惡的父親,頻婆娑羅王的任何舉動,都被演繹成害他的,這是阿闍世王認知模式的界限,限制了他的感覺、思想和反應,正如一個紅色的眼鏡,限制了人的對這個世界的顏色認知一樣。


一邊是自小疼愛他的聖者父親,另一邊是充滿野心、教唆他殺父奪位的提婆達多,照理阿闍世王對著父親應該會感受的溫暖和喜悅的,對著邪惡的提婆達多應該會感到嘔心難過的,但為甚事實上他的感受正正是相反的,他依著感覺走,厭惡幫他的人,喜歡害他的人,無畏地一路走向了地獄。


是感覺錯了嗎?怎樣可能對會害自己的人有好感,猜忌可以幫助自己的人?他在計劃害人時,是錯的,為甚麼會感覺良好?他後來知錯了,這是美心心所中的愧,應該是對的,為甚麼卻會感覺很難受?


當人的意識被潛意識主導了,扭曲了實相,就會「感覺錯了」,也可以稱為感覺錯置(wrong setting),如果沒有扭曲,如實知見,就會對對自己有益的人和事感到快樂,對自己有害的人感到厭惡和疏離;比如說人生病了,當吃上苦口的良藥時,知道快要康復時,口苦只是短暫的,心會感到輕鬆喜悅,代表他的意識是正常的。


阿闍世被潛意識主導了,心已經扭曲了,自然會有相反的感覺,飽受長期的失眠和精神痛苦的折磨,他可以繼續怪責外境,以扭曲的認知模式來繼續確認存在的悲劇;又或者,他可以去除這個模式,從如實知見開始,放下自以為是的界限,開始反省自己的人生,從此走向了解脫之門,他的行為和感覺都被重置了,尤如重置(reset) 了一個設定混亂的電器,回復正常。


這個嶄新的認知模式就是如實知見,是一個沒有界限作用、完全開放、客觀的認知模式,同時也是一種感覺模式,透過這個模式,我們看到一切都是緣起的,沒有人或事可以獨立自處,不被其他條件影響,我們總是受到限制,世事總是難以完美,因此過失在日常生活中必然的,做錯了事或得罪了人,我們可以透過道歉、賠償、補償和請求原諒來平復事情和減低傷害,所以各大宗教都有方法教人怎樣平復因過失引發的傷害。


佛教的方法一般會稱作懺悔,「懺」是梵語kṣamate、kṣam的音譯,巴利語的動詞是khamati,意思是容忍、寬恕、原諒和承認,「悔」古語意思是罪過、過失,懺悔即因自己的過失而主求別人的容忍或原諒,到了現代,懺悔的主要意思因個人的過失而請求原諒,希望可以減低傷害。


懺悔的前提是已經確認了某個「過失」,不完美的地方,再請求原諒,這個確認的過程,是告白、披露、表達、表述某個過失的方法,我們稱為懺罪,巴利語稱為āpatti-desanā,āpatti是過失,desanā即表白或表述,確定了過失後,再請求原諒。


有了過失,立即懺悔以清淨自己是一個修行重要的手段,是一個具足正見之人應有的如法個性之一,佛陀在《中部》第48經《拘睒彌經》中說到:


『比丘們!這是具足正見之人的如法個性:即使有了這些過失,而出罪被設置者,那時,他就急速地向大師或有智的同梵行者們懺悔、公開、披露它,懺悔、公開、披露後,以使將來能夠自律。比丘們!猶如愚鈍仰臥的幼兒以手或腳靠近炭火後就急速地撤回......再者,比丘們!聖弟子應這樣深刻反思:『我具備像具足正見之人的如法個性嗎?』


簡單來說,懺悔包括了兩個過程,第一是表白過失,探究當中的過失,並加以確認,第二個是請求僧團或對方容忍,對於一般的過失,可以用簡單作持文,即以巴利語說的標準語句表達容忍,對一些嚴重的過失,就需要僧團一起來為犯過失的人來「出罪」。


阿闍世終於選擇了面對自己的過去,但他已經不能請求父親原諒了,於是,在佛陀的這個大醫王的指導下,他立即表示信服,歸依三寶,並以一個最有效的方式來暫停這個惡業,跟據《沙門果經》,他是這樣懺罪的,這也是經藏中提到的作持文:


「Accayo maṃ, bhante, accagamā yathābālaṃ yathāmūḷhaṃ yathā-akusalaṃ, yohaṃ pitaraṃ desiṃ. Tassa me, bhante bhagavā accayaṃ accayato paṭiggaṇhātu āyatiṃ saṃvarāyā”ti. 」


分句來譯是這樣的:


Accayo maṃ, bhante, accagamā:「大德,過失已經超越了我」意思是:「大德,我是軟弱的,或我已失陷了,我已被克制了。」或意譯為:「大德,我犯了過錯。」廣東話:我衰咗!


yathābālaṃ yathāmūḷhaṃ yathā-akusalaṃ:我是如此的愚蠢、愚痴和不善巧。


意思是:「大德,在如是的愚蠢、愚痴和不善巧情況下,我犯了過錯。」


"yohaṃ pitaraṃ dhammikaṃ dhammarājānaṃ issariyakāraṇā jīvitā voropesiṃ"


為了奪取王權,我殺害了父親,一位正直、良善的國王。


"Tassa me, bhante bhagavā accayaṃ accayato paṭiggaṇhātu"


為了我,大德,世尊,懇請您接受過失為過失。


意思是:「大德,世尊,為了我,懇請您確認我所陳述的錯失為過失。」


"āyatiṃ saṃvarāyā”ti"


讓我將來可以制約自己(自律)。


意思是:「讓我將來可以自律,不再軟弱而犯錯。」


我們可以這樣理解阿闍世王的話:「大德,我過去在如是的愚蠢、愚痴和不善巧情況下,因軟弱而犯了過錯,我為了奪取王權,殺害了父親,他是一位良善、正直的國王。大德,世尊,為了讓我將來可以自律,不再犯錯,懇請您確認我所陳述的錯失為真正的過失。」


佛陀回應說:


「“Taggha tvaṃ, mahārāja, accayo accagamā yathābālaṃ yathāmūḷhaṃ yathā-akusalaṃ, yaṃ tvaṃ pitaraṃ dhammikaṃ dhammarājānaṃ jīvitā voropesi. Yato ca kho tvaṃ, mahārāja, accayaṃ accayato disvā yathādhammaṃ paṭikarosi, taṃ te mayaṃ paṭiggaṇhāma. Vuddhihesā, mahārāja, ariyassa vinaye, yo accayaṃ accayato disvā yathādhammaṃ paṭikaroti, āyatiṃ saṃvaraṃ āpajjatī”ti」


"Taggha tvaṃ, mahārāja, accayo accagamā yathābālaṃ yathāmūḷhaṃ yathā-akusalaṃ"


大王,確實如此,在如是的愚蠢、愚痴和不善巧情況下,你犯了這個過錯(變得軟弱而被克制)。


"yaṃ tvaṃ pitaraṃ dhammikaṃ dhammarājānaṃ jīvitā voropesi"


即殺害了你的父親,他是一位正直、良善的國王


注意:佛陀沒有確認阿闍世王是為了奪取王權而殺害父親。


"Yato ca kho tvaṃ, mahārāja, accayaṃ accayato disvā yathādhammaṃ paṭikarosi"


大王,由於你如實地認識這過錯為過錯,並如法地表述和懺罪


"taṃ te mayaṃ paṭiggaṇhāma. "


我們確認你的懺罪。


注意:佛陀用了「我們」的敬語,可以理解成以尊重的態度來確認這個懺罪。


"Vuddhihesā, mahārāja, ariyassa vinaye, yo accayaṃ accayato disvā yathādhammaṃ paṭikaroti, "


大王,凡能如實地認識這過錯為過錯,並能如法地表述和懺罪的人,都能在聖戒律中得到成長。


"āyatiṃ saṃvaraṃ āpajjatī”ti"


將來,如是自律,不要再失陷(意即:不要再犯錯。)


佛陀是怎樣的回應的:


「大王,確實如此,在如是的愚蠢、愚痴和不善巧情況下,你犯了這個過錯(變得軟弱而被克制),即殺害了你的父親,他是一位良善、正直的國王。大王,由於你如實地認識這過錯為過錯,並如法地表述和懺罪。我們確認你的懺罪。大王,凡能如實地認識這過錯為過錯,並能如法地表述和懺罪的人,都能在聖戒律中得到成長。將來,如是自律,不要再失陷(意即:不要再犯錯。)」


阿闍世王找出了的自己的問題所在,正是他軟弱無力的內心,被無明愚痴所誤導,進入了不善心的界限,懺罪後,他感到心充滿了活力,法喜充滿,生命又再次找到方向,再也感受不到長久以來一般壓在胸口的鬱悶之氣,在明悟的一刻,神經官能症馬上消失,神清氣爽地向佛陀告別,準備回去好好地睡上一覺,他從此成為在家人當中,對佛陀最為孝敬的弟子,大力支持著佛團的發展,在佛陀大涅槃後,積極地贊助了第一次的經典結集,對佛陀的傳承影響深遠。


佛陀以對話的形式治療了阿闍世王,類以的對話在經典中很常見,例如:


佛陀:「比丘們!你們怎麼想:色是常的,還是無常的呢?」


五比丘:「無常的,大德!」


「而凡為無常的,是苦的,還是樂的呢?」


「苦的,大德!」


「而凡為無常的、苦的、變易法,你們適合認為:『這是我的,我是這個,這是我的真我』嗎?」


「不,大德!」


「受……想……行……識是常的,或是無常的呢?」


「無常的,大德!」


「而凡為無常的,是苦的,或是樂的呢?」


「苦的,大德!」


「而凡為無常的、苦的、變易法,你們適合認為:『這是我的,我是這個,這是我的真我』嗎?」


「不,大德!」


「比丘們!因此,在這裡,凡任何色,不論過去、未來、現在,或內、或外,或粗、或細,或下劣、或勝妙,或遠、或近,所有色應該以正確之慧被這樣如實看作:『這不是我的,我不是這個,這不是我的真我。』

........

比丘們!當這麼看時,已受教導的聖弟子在色上厭,在受上厭,在想上厭,在行上厭,在識上厭;厭者離染,經由離貪而解脫,當解脫時,有『[這是]解脫』之智,他了知:『出生已盡,梵行已完成,應該作的已作,不再有這樣[輪迴]的狀態了。』」


這就是世尊所說,[那]群悅意的五比丘們歡喜世尊所說。


而當這個解說被說時,[那]群五比丘們的心以不執取而從諸煩惱解脫。


來源:《相應部》22相應59經 無我相經(莊春江譯)


用現代的心理學術語來說,佛陀用了新的概念來重新建構阿闍世王的認知模式,思維片段尤如建築物的鋼架支撐結構,建構了認知模式,使用了全新的語言和溝通方式,可以重構認知模式,乃至於感覺模式。這需要阿闍世王首先不抗拒佛陀的指導,放下原有的認知模式,去除界限,再運用新的模式來建構認知。


用來建構認知模式的核心材料是善心和合適的「語言」,如果我們總是用負面的語言來建構認知模式,例如,以「盜賊」、「卑鄙」、「小人」、「低等種族」等等語言來描述某一群人,久而久之,認知模式一旦自行運行,就會真的感覺到對方是「盜賊」、「卑鄙」、「小人」和「低等種族」。當一個地方充滿政治鬥爭,雙方都用極端的語言來習慣地、長期地以這些概念去抹黑對方,當日常生活充滿了類似的政治述語時,代表了人們的心也充滿著鬥爭和不安,以此建立的認知模式將撕裂和破碎社會。


相反,如果我們明白了這點,將會盡可能避免以不善心來建構認知架構,其中的關鍵是停止用一些負面的概念來感知對方,在經中,阿闍世王示範了怎樣去做。


阿闍世王這次的解構和重構對他至關重要,引領著他當即走出了神經官能症的深淵,他终於能正常睡眠了,這對他的將來生活至關重要,因為等待著他的惩罰是,他敬愛的佛陀將在八年後入般涅槃,永遠離開他,他的兒子也將在三十年後殺了他,篡位登基,然後他將墮入地獄受苦,但有了這次的明悟,他找到了內心的軟弱和黑暗,重置了行為和感覺,他將會和父親一樣,大力支持佛教的教法的弘揚,強化自己的心,他將能平靜地走過這段苦路,並將苦難轉化成證得菩提的資糧。


他的感覺從此以後正常了,對自己有益的行為會感到快樂,有害的會感到厭離。感覺「正常」了,修行會給力得多,例如,想起要打坐就會很高興,很主動,想起要陪同朋友看電影就感到很沒有趣,很想逃避。


看著一行漸漸走遠的背影,佛陀輕聲地告訴身邊的比丘:「比丘們,國王這一生已被連根拔起了(khata了,已經肯定不能證果),這一生已被破壞(Upahata,即證果的基礎已被破壞)。要不是他殺害了自己的父親,一位良善、正直的國王, 阿闍世王剛才就可以證得法眼淨(即初果)。」


但佛陀並不感到擔憂,他已經看到了阿闍世的過去未來。


經論提到,雖然阿闍世王下一生墮入地獄,受苦六萬年之後,在遙遠的將來會證得辟支佛果。


《沙門果經》中阿闍世王之間表述懺罪的方式和佛陀的回應是在家人用的,和出家人用的差別不大,我們可以從中反思一下:


為甚麼懺罪和懺悔是修行人重要的工具?

過失是生活中的一部份,怎樣理解過失?遇上了自己或別人的過失,應怎樣處理才會修行最有益?

懺罪其實是一個表述自己過失的過程,主要目的是甚麼?

佛陀為甚麼沒有確認阿闍世王是為了奪取王權而殺害父親?

一個人犯了錯,求得了別人的原諒,是不是代表所犯的惡業就此一筆勾消?

懺罪和日常中的表示歉意,期望獲得被冒犯的人原諒和赦免過失有甚麼不同?為甚麼懺罪不是一個請求對方原諒的方式?

一個人,可不可以避開對著人表述過失,只在自己心中認錯?

為甚麼懺罪可以為人帶來快樂?為甚麼這種快樂的能力是重要的,每個修行人都應該掌握?




以此教法,與大家隨喜,願大家早日成就各種善法,體證涅槃!


2023年5月11日星期四

我在,故你苦

 

他人之苦因,可能有你一份,能見己過者,代表你有足夠的慚愧心,也代表你已驅散了無明愚痴,故能知己過。


常常只見他人過者,很可能也常常處於無明愚痴中,才會不見己過。


皇帝死前用了一位御醫的藥,那位御醫後來被責怪而陪葬,皇帝無意加害御醫,而最後供藥的御醫的被責怪甚至被處死卻是難以避免的。古往今來,有多少位臨死前的皇帝會覺察到自己躺在那裏,甚麼都沒有做,都會害了正在盡心盡力醫治他的人?


佛陀決意入般涅槃後的最後一餐是由匠師純陀供養的,其後佛陀重病,稍為回復後動身離開,在最後時刻,佛陀為了不讓匠師純陀起惡作,同時很可能也想避免其他人會責難純陀,覺得是他供養的食物導致佛陀涅槃的,於是特意贊揚了純陀的所作的大善業。


般涅槃是早已決定的,時間也是決意好的,總會有最後一餐的時候,純陀供養的最後一餐是出於善意,但佛陀看出了「自己」對純陀可能被責怪的影響,提早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即便如此,純陀仍舊被一些人責難。


『法學教授羅翔談過一件往事。上大學的時候,他特別討厭他的上鋪,因為這位舍友睡覺總是翻來覆去,而且呼嚕聲陣陣,吵得他不得安寧,因此他心裡產生了不少惡毒的想法。但他後來才發現,自己才是宿舍呼嚕聲最大的人。他的上鋪之所以輾轉反側,只是被他的鼾聲吵得睡不著覺,但是不好意思叫醒他。

就如羅翔所說:道德判斷,永遠要先己後人。愚昧的人,永遠喜歡從別人身上找原因。』

來源:《洞見》網誌


有緣起條件就有果報,而緣起條件中不一定有因,事情發生了,不一定有人故意這樣做的,但一定涉及所有的緣起條件,有時你我互動之下出現了的惡報,也有我一份,即使我是無心的,你也是無意的,大家都無因的,也能緣起惡果報。


法因緣而起,我在故你苦。


因依存的作用,無明會自動障蔽過失中你自己的緣起參與,所以你看不到自己的一份。


『有一回季羡林受邀外出講課,出門前想起還沒給君子蘭澆水,便囑咐保姆幫著澆水。

沒想到等他回家時,發現君子蘭死了。詢問之下才得知,保姆給君子蘭澆完水後,瞧見窗外陽光正好,特意把君子蘭搬到太陽底下。可她卻不知道,君子蘭喜涼爽,懼高溫。

心愛的君子蘭死了,季羡林感到很難過,保姆一時間也有些手足無措。恰好季羡林的兒子季承來探望父親,知道此事後便想說保姆幾句,季老卻擺手為保姆說話,還反過來安慰了她一番。季老給兒子解釋道:“這件事確實不怪她,責任在我。他人犯錯,常有己過。我明明知道阿姨不懂得怎樣照顧君子蘭,可還是把這件事交給了她,你說這是不是我的錯?”』

來源:《洞見》網誌


智者總是在果報中看見緣起條起,其中也包括自己的。


巴利語Jeguccha,形容人是「可厭的」,總會影響到其他人,這是存在的本質,沒有人可以避得過。


人活著,就會為他人帶來不便,對他人的苦都有一份參與,有些是有意的,有些是無意的。


這就是存在的本身,也就是你存在的本身就會帶來其他眾生的苦,有些是無現在因的,有些源自物質本身的限制,比如說嬰兒為父母帶來的苦。


長大後人們很容易責怪父母照顧不周,又有多少人能看見自己是怎樣「害苦」他們的?


即使沒有人想傷害你,而你卻仍然能被傷到,即使你不想傷害任何人,卻仍然能傷到人。


若不想再傷人和受傷,那就離開存在吧。


只要你不離開存在,存在的苦就不離開你,就會一直無條件地跟著你。


有的苦,有意無意的,都有你的一份,只有智者才能察見,有點慚愧心的都會盡力去減輕。


壞了的人除外。     


當你還離不開存在時,看到了自己是苦因後,可以進一步想想,為你受苦還對你好的人,這是無條件的善良,你是不是應該更加感恩、惜福?


怎樣才能將善良傳遞?變成:我在,讓你少受點苦?


比如說,對著一個將錢包交還你的一位的士司機?雖然很努力,表現未如理想的下屬?


讓我們向佛陀學習吧。



背景閱讀:


凡事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是一个人强大的开始


2023年4月26日星期三

復仇,娛樂,上課


當壞了的人(asappurisa)對你不起時,你最自然的反應是甚麼?


原諒他們,處罰他們,還是忍耐受氣?應如何安住自己的心?


必須接受壞人通常會覺得自己是好人或者是無辜的事實,不應該要求他們真心認錯,而直白承認自己是壞人的,更只會覺得自己是對的。


世人可以錯,世界可以錯,唯獨他不可以錯。


另外,單單認出和指出壞人是壞人並不代表你是好人,正如單單明白人生如夢並不代表你能醒過來,明白生活如枷鎖並不代表你就是自由的一樣。


明白事境和事理並不足以讓人自在,還需要事緣。


美國的兩大漫畫陣營分別有各種不同的超級英雄,比如說超人、神奇女俠、蝙蝠俠屬於正義聯盟,而鐵甲奇俠、雷神就屬於復仇者聯盟。他們認為應該處罰壞人。


主持正義和報復是不是同一件事?


為甚麼佛陀認為原諒是善巧的而懲罰(Daṇḍa)是不善巧的?


簡單來說,在緣起的世間,智慧比處罰更善巧。


有件事是這樣的,有個業主遇上了一個沒有公德的心車主無理霸佔了他的車位,令他沒有地方停車,想盡辦法都沒有效果,怎論怎樣交涉對方就是不理不睬,於是憤怒的業主叫人將對方的車掉進河裏,還將整件事拍片上傳到網絡上。


侵佔者明顯地犯了錯,無論在法律上和道德上都說不過去,車位業主顯然吃了虧,但在道義和法律都佔盡高地,入侵者令他感到委屈 (be wronged)。他的選擇是處罰侵佔者,並且以更激烈的手段來報復,結果他付了高昂的代價,在證據確鑿的情況被告上法庭,賠償了對方幾十萬元,還被處罰。他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又得到了甚麼?


爽感。


報復帶來了很爽的感覺,覺得自己主持了正義。


報復就是:你對我不起,令我難過,令我委屈,我必需要用盡方法,不計成本,也要令你難過。


為了正義而處罰,不計成本,看來並不是理性的反應。


有種交易:你付出了十元,得到回報一元,也即是損失了九元,而令交易對手損失了一元。你願不願意接受?


一般情況,一般人都不會這麼傻。


在甚麼情況人會願意呢?


復仇的時候,或者是娛樂的時候。


娛樂的時候九元是費用,得到的是別人花一元所提供的興奮和樂趣,有人可能會願意。


復仇的時候九元是費用,得到的也是興奮和存在的意義,所以有人可能會願意。


如果去除了興奮和樂趣,那麼娛樂或報複就會不化算了。


這時,你會用合理代價,依從事緣來解決問題,也即是依從都市中的法律來解決問題,過程將會非常沉悶而繁複,要做很多細緻而無趣的工作,沒有興奮和樂趣。


而智者們就用會另一個更好的方法。


想像一下,你去挑戰一坐非常危險的山,有一隊導遊走在你前面,每到險處,為了提醒你,就會有一個導遊為了指明險處而跳下深淵,讓你及時抽身,隨著一個又一個的導遊遇難,你成功地攀越一個各一個的險處,有驚無險地完成了旅程。為此你付出了很昂貴的安家費給犧牲了的導遊們。


這段旅程我們稱之為「人生」,那些導遊是「無慚無愧的人」,安家費是「挫折」。


壞了的人是生命中的最佳導遊,不請自來地指正我們,展示旅程中各種危險,只不過有時收費頗為昂貴。


如果你是個有智慧的人,你會覺得一切都是物有所值的。


你不會期望無慚無愧的人會自律,會反省過失,會避免傷害你,會尊重你的存在。


你更不會替天行道,因為你如實看到了,業力會自然運作,「天」毋須任何人代勞。


天若任人行天道,人間早己成劫灰。


真正能傷你的從來只有無明愚痴,你自己的無明愚痴。


智者們都知道一個道理:自律是最大的保護。


在你的慧眼中,壞人們以自殘的方式來說法,他們行為動力是愚痴,而不是為了幫助你渡過處處險境,因而你不需要去責備,更不需要去感恩。


如果你覺得為甚麼導遊可以跳而我不可以跳,那麼你會不會就是一個壞了的人?


也即是,你以為自己登山客,實際上卻是別人的導遊?


當人遇上人渣,人不會成為人渣。


當人渣遇上人,人渣不會成為人。


如實知見自然能明白為甚麼應對人渣最佳的方法是智慧而不是懲罰,因為你「見到」將來的他必受懲罰,相比起你因他所得的智慧,當下的不便和苦只微不足道的學費


明智的人,應作如是觀。







2023年4月12日星期三

壞了的人


人的巴利語是 manussa,詞根有思考的意思,可以解讀成善於思維、樂於思維和習慣於思維的眾生。人核心的特質是思考。


當人不能正常思考,我們可以稱之為壞了的人。


怎樣才算是壞了的人?


為了建立掌控感,我們需要依存,慢慢會有各種習慣和固定的思維模式。


人在無止盡的輪迴中養成了很多好的習慣,也有很多壞的習慣,其中善心中的慚心所hiri和愧心所ottappa是引領人走向善道的主要力量,又稱為「良心」或「良知」。


「良心」或「良知」壞了的人就是壞了的人。


你很期待地走進戲院,發現自己遲了,你小心奕奕地走進漆黑放映室內,以免影響了其他準時到的人,這是愧心,另外也因遲了而不好意思,這是慚心。


遲到是不好的習慣,對人對己都沒有益處,慚心所和愧心所在使你本來平靜的心起了波瀾,一個有良好的德行(sīla)的人反應會是平靜和輕鬆,因為他明知道了自己的弱點,並且決意變得更好,不再遲到;但如果這個人沒有良好的德行,那麼他會感到被慚心所和愧心所干擾了,於是他可能會壓抑慚愧心所,變得麻木,失去感通的能力,養成壞習慣後,變得更差,不單止遲到,甚至再始會大聲談話,並且會以各種方式來合理化自己的行為,比如說,「我付了款,有權遲到,這是我的人權,其他人也權遲到」等等。


為甚麼慚愧心所是善心所而不是不善心所?


沒有了良知的思維模式會自然固化,人會依隨一些特定的概念來篩選外境的刺激,比如以「人權」來合理自己的一些「遲到」等壞習慣,於是久而久之,就取消了「遲到」、「準時」、「尊重」等相關的概念,思維模式變得簡單化,自制力越來越低,而控制外境的欲望就越來越強。


篩選過外境的刺激後,人的性情會變得超級穩定,他們眼中的世界變得黑白分明,兩極化,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敵人,由於沒有了慚和愧,他們的「欲」chanda 是沒有節制的,想甚麼就做甚麼,於是感到很自由,很爽,對自己的行為失去責任感。


比如說歪理多多的布雷維克,他的世界是超級簡單的,衣著、行為處處模仿納粹,信奉「白人至上主義」,敵視白人以外的民族,將社會所有的不幸歸咎於移民,於是便不需要再去思考解決實際的問題,他的世界是極為簡單的,因而完全沒有任何矛盾,自己的永遠對的,其他都是錯的。


布雷維克究竟出了甚麼問題,為甚麼會變成這樣?


簡單來說,布雷維克沒有了慚愧心。


為甚麼會失去慚愧心?


有眾多的因素,比如說價值觀建立個程中沒有注意培養善心的素質,另一個可能就是:丟掉慚愧心後人會有很強的掌控感,常常感到很爽,能有效對治存在的虛無感,生命也有了意義。


怎樣和他講道理?


他的思維模式異於常人,因此難以理解常人的道理。除非你能建立和他一樣的思維模式,否則你連理解他的思維也做不到,遑論溝通說理了。如果你是明智的,你將不會想和他講道理,更不會說服他,甚至不會去感知他的存在。


他一存在,你就苦了。


為甚麼要容忍「壞了的人」,甚至要感謝生命中的他們?


和壞了的人一樣,正常的人思維模式也是超穩定的,會自動過濾很多噪音,久而久之容易放逸,自動化了。


正常的人不幸遇上了沒有慚愧心的人,一個充滿慚愧心的人會節制自己的不善心,不會有失控感,所以不會嘗試去改變惡人,容忍khamati即是接受,意欲培育智慧的人會像布雷維克等人作為自己觀察緣起的材料,也即是成為修行的資糧,世間沒有了惡人,人會變得放逸,因放逸的人早晚會變成惡人。


俗語說,「執輸行頭,慘過敗家。」壞了的人尤如先行者,自願奉獻,展現人生各處的陷阱,所以我們要感恩他們,另外,他們又會破壞正常人的放逸,令我們必須培養善心,隨後世間也因而會變得更美好。


在正確觀察和理解壞人的同時,我們也在培育如實知見的能力。


那麼具體來說,遇上了壞人(壞了的人),我們應該怎樣安住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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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杀死了五十个孩子之后



獄中喝咖啡、上大學,殺77人的惡魔這樣舒适?



來自 環球人物



牆内媒體環球人物:布雷維克制造的罕見災難,與他堪稱舒适的牢獄生活、毫無悔改的嚣張氣焰,都讓一些挪威人感到氣憤,質問 " 這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



2011 年 7 月 22 日下午,32 歲的挪威人安德斯 · 貝林 · 布雷維克用炸彈襲擊了挪威首都奧斯陸市中心的政府大樓。



約兩小時後,他又扮成警察,趕到離奧斯陸約 40 公裏的于特島,用自動步槍掃射 90 分鍾,殺害挪威工黨夏令營的青少年,手段極爲殘忍。



兩次襲擊共造成 77 人死亡。這是挪威自二戰以來傷亡最重的慘案,被挪威人稱爲 " 國家災難 "。



2022 年 1 月 18 日,已服刑 10 年的布雷維克出席假釋聽證會,引發輿論熱議。他的種種舉動,都昭示着這個殺人魔毫無悔改的冷血和瘋狂。



2022 年 1 月 18 日,布雷維克出席假釋聽證。



公開行納粹禮,辯稱被 " 洗腦 "



光頭、身穿黑色西裝、戴淺色領帶,布雷維克走進法庭。他先擡起右臂行了個納粹禮,随後展示了自制的标語:" 停止你們對我們白人的種族滅絕。" 聽證過程中,他的神情始終平靜,甚至偶爾露出微笑。



當被要求向法庭介紹自己時,布雷維克宣稱自己是負責北歐國家的新納粹組織頭目,還沒說完就被法官打斷。在檢察官赫達 · 卡爾斯多蒂爾就 " 是否應該假釋 " 這一問題做陳述時,布雷維克又舉起了自制的标語。



接着,輪到布雷維克做陳述。他先指責網絡極端右翼分子,聲稱自己是被 " 洗腦 " 了,所以才犯下罪行。" 甩鍋 " 之後,他還表示,以後會通過和平手段,繼續爲 " 白人至上主義 " 而戰。



監獄精神科醫生蘭迪 · 羅森奎斯特在法庭上陳述:" 我認爲,自從我在 2012 年 -2013 年撰寫第一份評估報告以來,他在未來實施暴力行爲的風險并沒有減少。" 她說:" 我不建議給他假釋。"



檢察官赫達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布雷維克在聽證會上的表現已經表明了爲什麽他應該被關押。" 我最初就認爲他非常危險,2012 年以來一直沒有改變過。"



奧斯陸大學極端主義研究中心主任托雷 · 比約戈認爲,就思想意識而言,布雷維克仍是不折不扣的極端主義者,他仍然認爲當年的濫殺行爲 " 完全合法 "。



假釋聽證程序持續一周左右。布雷維克 10 年前被判監禁 21 年,即使服滿刑期,如果評估後被認爲對社會仍然構成威脅,還會繼續被關押。



" 我沒能殺更多的叛徒 "



2011 年 7 月 22 日上午,布雷維克穿上精心準備的警察制服,駕駛着滿載炸彈、槍支、子彈的貨車出發去奧斯陸市中心。



他在日記本上寫道:" 這是今年秋天第一次參加化裝舞會,穿得像一個警察,戴上了徽章,人們看到我時吃驚的樣子一定很有趣。想象着執法部門未來幾天會不會來找我,他們一定會錯誤理解我是所謂恐怖主義者那句老話‘如果你要完成什麽事,就自己去做’到現在還管用。就這麽決定,不改了。"



在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星期五,一輛不起眼的白色貨車緩緩開到挪威政府辦公區。不一會兒,布雷維克打開車門,下車後在車前稍作停留,旋即離開。幾分鍾後,巨大的爆炸聲響徹市區,造成 7 人死亡。現場一片狼藉,渾身是血的行人倒在地上,許多汽車被炸得剩下殘骸,瓦礫和碎玻璃随處可見。



時任挪威首相斯托爾滕貝格的辦公室就在政府大樓裏,但由于當天斯托爾滕貝格正在家裏辦公,因此逃過一劫。爆炸發生後,挪威警方迅速疏散了附近人群,在奧斯陸全城加強戒備。誰也沒有想到,慘劇遠未結束。



布雷維克正按計劃,趕往奧斯陸以西 40 公裏的于特島。挪威工黨青少年團正在舉辦夏令營活動。上島後,布雷維克不慌不忙來到人們面前,聲稱因爆炸事件要對島上進行檢查,人們按他的要求排成一列。随後布雷維克殘忍地扣下了扳機。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裏,他手持自動步槍和手槍四處殺戮,造成 69 人死亡,110 人受傷。警察趕到時,布雷維克沒有進行任何反抗。



2011 年 7 月 24 日,奧斯陸警方宣布,布雷維克承認奧斯陸爆炸案及于特島槍擊案系其一人所爲。他在接受警方審訊時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但不承認有罪。



從 2009 年開始,布雷維克就周密策劃這起襲擊。案發前,他在網上發布了一份 1500 頁的宣言,詳細闡述了制造兩起慘案的動機。他揚言要發動一場保衛歐洲的 " 基督徒戰争 ",以 " 抵抗穆斯林的進軍 "。



在挪威乃至整個歐洲社會,多年來一直有一股令人不安的暗流——占主體的白人基督徒和日益湧入的穆斯林移民(專題)之間的矛盾,各國右翼政黨逐漸崛起。在這個背景下,布雷維克的思想混雜了多種極端觀念,催生了心中的怪獸。



他說:"2000 年左右,我意識到民主在與多元文化的鬥争中失敗了。如今有數百萬移民擁有投票權。在 50 到 70 年裏,歐洲人淪爲少數群體。我決定尋求新的方式來表達我的反對态度我本人在精神上早就做好了準備,願爲歐洲的兄弟姊妹們獻出生命。"



他最反感工黨放寬移民政策,所以他選擇襲擊政府大樓和工黨舉辦的夏令營來表達憤怒和敵視。



2012 年 4 月,法院對布雷維克的審判開始。他身穿深色西裝,戴着手铐,行納粹禮時隻能伸出雙臂。他的律師說這是 " 某種右翼極端分子的問候 "。他告訴法官,自己的屠殺行爲是對支持移民的 " 叛徒 " 的打擊,應該爲此 " 得到獎章 "。



審判前,精神病學家對他進行過兩次評估,第一次認爲他患有偏執型精神分裂症,檢察官據此準備要求判處他強制接受治療而非入獄。這一診斷引來輿論反彈後,第二次評估認爲他沒有精神病。



當年 8 月,法院判布雷維克 21 年監禁。這是當時能對他判處的最長刑期。聽到判決,布雷維克笑了。後來他發表聲明稱,自己不上訴,因爲上訴 " 意味着承認法院判決合法性 "。他也想道歉,但不是向受害者、而是向右翼分子道歉,因爲 " 我沒能殺更多的叛徒 "。



監獄裏的 " 吐槽王 "



布雷維克開始坐牢,随即開始吐槽。



2012 年 9 月,他寫了一封長信,抱怨自己被關在看守特别嚴的區域,監獄方面對他信件的審查 " 過于嚴格 ",讓他的言論自由受到了侵犯。監獄方面隻允許他用一種柔軟的安全筆,這種筆稍一用力就會彎曲,不能用作武器。



布雷維克說自己要寫書,用這支筆讓他的手抽筋,這是 " 無法形容的虐待 "。幾天後,監獄給了他一台電動打字機,但強調 " 這與他的投訴信無關 "。



2013 年 7 月,在制造慘案兩周年之際,中學沒畢業的布雷維克提出申請,要求就讀奧斯陸大學政治學專業。他的律師說:" 即使對犯下大錯的人,我們也應優待。" 他說,如果布雷維克在監獄無事可做," 對他來說就是折磨 "。



雖然按挪威法律,犯人确實有權申請讀大學課程,但他選擇這個時間提出申請,仍引發輿論嘩然,人們認爲他在挑釁。奧斯陸大學政治系一些教授表示,堅決反對學校和布雷維克發生任何聯系。時任挪威教育大臣哈爾沃森說,她将阻止布雷維克的申請,因爲他是 " 永遠不會再回到社會的危險殺手 "。



這一申請當時被駁回了。但兩年後,奧斯陸大學還是錄取了布雷維克,但隻讓他在牢房裏學習。該校校長奧特森說:" 挪威監獄中的所有囚犯如符合入學要求,都有權接受高等教育。"



2016 年,布雷維克爲監獄生活 " 不人道 " 而起訴政府,又一次引起社會關注。他抱怨自己被單獨禁閉,不能同其他犯人接觸,隻能與看守透過厚厚的玻璃交流。他曾遭全面搜身,頻繁被戴上手铐,與外界的通信也受到嚴格限制。



他還說,監獄裏的飯不好吃,自己不得不用塑料餐具,還沒法聯系其他極右翼分子。他抱怨,雖然政府允許親友來探視他,但隻有他母親來過。母親去世後他申請出獄參加葬禮,政府沒有同意。



政府律師表示,布雷維克可以見律師和牧師,獄方還爲他安排了諸多活動,包括讓看守陪他下棋。他與外界的往來信件雖需審查,但數量不少。挪威時任司法部長塞傑斯特德表示,由于布雷維克繼續通過著作傳播極端主義意識形态,所以他的所有信件仍應受到監控,這不是侵犯言論自由。



此外,布雷維克在獄中獨占 3 間牢房,房内有單人沙發,可以觀賞戶外自然景觀。他有一台不能聯網的電腦,還有健身器材、書籍和報紙,早上有咖啡喝,可以玩視頻遊戲、看電視。雖然他被單獨關押,但其獄中生活稱得上 " 舒适惬意 "。



出乎意料的是,法院判布雷維克勝訴,認爲他的待遇 " 明顯不同于其他罪犯 ",這是一種額外的懲罰。



法官稱,監獄當局沒有采取足夠的措施避免布雷維克因單獨禁閉受到損害,他很長一段時間睡覺時每半小時醒一次,有時候會在有女性警官在場的情況下遭脫衣搜身。而 " 禁止不人道和有辱人格的待遇是民主社會的一項基本價值 "。



法院要求挪威政府支付相關的法律費用。布雷維克的律師随後要求監獄解除對他的單獨監禁,政府方面也提出上訴。官司打到挪威最高法院,才最終裁決單獨監禁這個 " 殺人魔 " 并不違法。



可以看出,布雷維克從無悔意。10 年前他第一次上法庭就行納粹禮,至今還在 " 緻敬納粹 "。他制造的罕見災難,與他堪稱舒适的牢獄生活、毫無悔改的嚣張氣焰,都讓一些挪威人感到氣憤,質問 " 這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


2023年3月13日星期一

大捨離

NAMO TASSA BHAGAVATO ARAHATO SAMMĀSAMBUDDHASSA


你照鏡時發現了一粒暗瘡,最自然的反應就是想它馬上消失,消失後你就輕鬆了,這是捨離的藝術。


想多點感到輕鬆自在,在心理層次上應該先捨離掉甚麼?


「不善心」。


不善心最關鍵的作用是痴和貪,而貪的結果最關鍵的是見。以甚麼心所來捨離「貪」?


「無貪」。無貪即捨離心粘著的雜相,要同時捨離掉痴就必須有另一個心所:無痴,或慧心所。


貪粘著了雜相,視雜相為常、樂、我、淨;無貪去除掉心對雜相的粘,再加上慧心所就能破除雜相,看到其無常、苦、無我和不淨的相。


根據《聖求經》(《中部》第二十六經)記載,菩薩出家時仍然年輕,滿頭黑髮,離開了難捨難離、淚流滿面的父母,剃除髮鬚、穿上袈裟後出家,我們將菩薩的出家尊稱為「大捨離」(mahābhinikkhamana, the Great Renunciation ),出家就是菩薩的大捨離,一次重大的蛻變。


菩薩隨後分別追隨了兩位禪修導師,在極短時間內掌握了無所有處定和非想非非想定,但他很快捨離了他們,隨即和五位同伴修習苦行,後來他捨離了苦行,五位同伴以為菩薩墮落而離開了他,又再次進入獨修的菩薩一人繼續前行,很快證得佛果,他自述:『不動搖的解脫我已證,這是最後的一生,不存在後有了。』(akuppā me vimutti, ayamantimā jāti, natthi dāni punabbhavo’ti)(MN.26《中部》第二十六經)


可以說菩薩證得正覺的過程由一連串的捨離成就,沒有捨離就沒有前行,沒有成就,其中第一個捨離最為關鍵,是為「大捨離」,菩薩捨離了「王子」、「父親」、「兒子」的自我,隨後的捨離,他捨了「無所有處定」證得「非想非非想定」,捨離了苦行證得正覺。


他的修行就不斷的捨離,不斷地離貪,不斷地捨離著舊的自我,直至成就正覺。


如果人生如夢,他就是從一個個的夢中之夢醒來,直至完全清醒。


大捨離因而又是大醒覺(the Great Awakening)的緣起基礎。


菩薩大捨離時傷心得淚流滿面的父母當時並不知道,他們自己也快將會證得阿羅漢果,如果知道了,可能也會高興得淚流滿面。時至今日,在上座部佛教盛行的地方,比丘的父母在其出家時不會再哭,不過仍然可能會有淚水,是喜悅的淚水,為孩子的大捨離而感到衷心的喜悅。


無貪(捨離)不單止對出家人有效,對所有人都有效。上世紀初的世界首富洛克菲勒人生的幾次大蛻變就是由捨離而來,其中一次就是「退休」,他捨離掉了曾經貪著的工作,找回了健康:


『老約翰·洛克菲勒在33歲那年賺到了人生的第一個100萬,43歲時,他建立了世界最大的壟斷企業——美國標準石油公司。那麼,53歲時的他又成就了什麼呢?那一年,他失去了自己的頭髮。

洛克菲勒從小在農莊長大,早年的體力勞動讓他擁有了一副強壯的身體。他有著寬厚的肩膀,強健有力的步伐。可是,53歲時,他卻莫名其妙地得了消化系統疾病,頭發開始脫落、最後連眉毛也不能幸免。他肩膀下垂、步履蹣跚,看起來像一個80歲的老人。

他的傳記作者溫格勒說:“他的情況極為惡劣,有一陣子,他只能依賴酸奶為生,醫生診斷他患了一種神經性脫毛症,後來,他不得不戴一頂帽子。不久以後,他定做了一個500美元的假發,此後一生都沒有脫下來。”

“當照鏡子時,他看到的是一位老人。無休止地工作、操勞、體力透支、整晚失眠,運動和休息的缺乏,終於讓他付出慘重的代價。”當著名的女作家艾達·塔貝爾見到他時,大吃一驚,她寫道:“他的臉上飽經憂患,他是我見過的最老的人。”

那時,醫生只允許他喝酸扔,吃幾片蘇打餅乾。他的皮膚毫無血色,瘦得皮包骨頭。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每周收入高達幾萬美元,可是他一個星期能吃得下的食物卻僅僅值幾塊錢。

在意識到貪婪已經摧毀了他的身體後,洛克菲勒決定退休。退休後,他每天打高爾夫球、種花,與鄰居聊天、玩牌、唱歌。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人,這個曾經每天為賺更多的錢殫精竭慮的人,這個在53歲時與死神擦肩而過的人,在放棄財富之後,竟然活到了98歲。』

(網上資料)


不過退休還算不上是他一生人最關鍵的捨離。他的「大捨離」是有關面子的。


「貪」作為不善心之首,是最應先捨雜掉的,貪心所有黏著的特性,一旦黏著了外物,就會視為我的,一旦黏著了一些見(概念),就會將自己和這些概念建立連系,其中一種特別的連系,就是身見,或者「面子」,視身心中有一個自我。


「面子」不是個好東面,存在時用處不大,一旦有了「面子」,被外境挑戰就會嚴重影響心情,可以說除了帶來妄想、爽感和痛苦外,沒有甚麼實質的好處。


當你有了「面子」,雖然開始時會有點快樂,但很快就歸於平淡。


而當你感到沒有「面子」,或需要面子時,可以煩惱上幾天,甚至一生一世,千生萬世。


無論是有面子或沒有面子,都是痛苦的開端。


被售貨員「無禮」對待時,落力表現而得不到獎勵時,被批評時,感覺失了面子,會以牙還牙,甚至想以「理」服人;感到沒有面子,事後住往會念念不忘,無謂地延長痛苦。


當你需要面子時,正正是要砍掉「面子」時,捨離掉後會活得自在得多。


捨離掉了「面子」,我們培育「尊嚴」,以善法為所緣,內在滿足於培育善法,不需要再去看面色,再也不會被人控制,想不輕鬆都難。


洛克斐勒還是少年的時候,已經有了他的「大捨離」。


在拍班照時被請離場,他捨離掉了「面子」,得到了「尊嚴」,他從「卑微的洛克斐勒小子」的角色中醒來;這一刻的感悟,令他從此在漫長的一生中省卻了無數的苦,得到了無數的樂趣,令他可以專注累積財富,打敗了所有的對手,專注地經營慈善事業,捐出了超過一半的財產,他所感悟的智慧一直利益著家族,直至現在仍然長盛不衰,他應好好獎勵點手術費給這位砍掉他「面子」的攝影師。


「面子」是「有身見」的一種,是所有禪修者都必須去除的障礙。


愛護面子就等於愛護暗瘡,你不單止不嘗試去除,還極力保護,讓暗瘡變得更美。


你會想快點找到屬於你的大捨離,砍掉身見,踏上聖道嗎?


以此教法,與大家隨喜,願大家早日成就各種善法,體證涅槃!



背景閱讀:


洛克斐勒家書(網上資料)


我的兒子,我們生長在追求尊嚴的社會,我知道對於一個熱愛尊嚴的人來說,蒙受侮辱意味着什麼。但在很多時候,不管你是誰,即使是美利堅合眾國總統都無力阻止來自他人的侮辱。


那麼,我們該怎麼辦呢?是在盛怒中反擊,捍衛尊嚴呢?還是寬容相待,大度化之呢?還是用其他方式來回應呢?


你或許還記得,我一直珍藏着一張我中學同學的多人合照。那裏面沒有我,有的只是出身富裕家庭的孩子。幾十年過去了,我依然珍藏着它,更珍藏了拍攝那張照片的情景。


那是一天下午,天氣不錯,老師告訴我們說,有一位攝影師跑來要拍學生上課時的情景照。我是照過像的,但很少,對一個窮苦家的孩子來說,照相是種奢侈。攝影師剛一出現,我便想像着要被攝入鏡頭的情景,多點微笑、多點自然,帥帥的,甚至開始想像如同報告喜訊一樣回家告訴母親:「媽媽,我照相了!是攝影師拍的,棒極了!」


我用一雙興奮的眼睛注視着那位彎腰取景的攝影師,希望他早點把我拉進相機里。但我失望了。那個攝影師好像是個唯美主義者,他直起身,用手指着我,對我的老師說:「你能讓那位學生離開他的座位嘛,他的穿戴實在是太寒酸了。」我是個弱小還要聽命於老師的學生,我無力抗爭,只能默默地站起身,為那些穿戴整齊的富家子弟製造美景。


在那一瞬間我感覺我的臉在發熱。但我沒有動怒,也沒有自哀自憐,更沒有暗怨我的父母為什麼不讓我穿得體面些,事實上他們為我能受到良好教育已經竭盡全力了。看着在那位攝影師調動下的拍攝場面,我在心底攥緊了雙拳,向自己鄭重發誓:總有一天,你會成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讓攝影師給你照相算得了什麼!讓世界上最著名的畫家給你畫像才是你的驕傲!


我的兒子,我那時的誓言已經變成了現實!在我眼裏,侮辱一詞的詞義已經轉換,它不再是剝掉我尊嚴的利刃,而是一股強大的動力,如同排山倒海,催我奮進,催我去追求一切美好的東西。如果說那個攝影師把一個窮孩子激勵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似乎並不過分。


每個人都有享受掌聲與喝彩的時候,那或者是在肯定我們的成就,或者是在肯定我們的品質、人格與道德;也有遭受攻擊、侮辱的時候,除去惡意,我想每個人都有享受掌聲與喝彩的時候,那或者是在肯定我們的成就,或者是在肯定我們的品質、人格與道德;也有遭受攻擊、侮辱的時候,除去惡意,我想我們之所以會遭受侮辱,是因為我們的能力欠佳,這種能力可能與做人有關,也可能與做事有關,總之不構成他人的尊重。所以,我想說,蒙辱不是件壞事,如果你是一個知道冷靜反思的人,或許就會認為侮辱是測量能力的標尺,我就是這樣做的。


我知道任何輕微的侮辱都可能傷及尊嚴。但是,尊嚴不是天賜的,也不是別人給予的,是你自己締造的。尊嚴是你自己享用的精神產品,每個人的尊嚴都屬於他自己,你自己認為自己有尊嚴,你就有尊嚴。所以,如果有人傷害你的感情、你的尊嚴,你要不為所動。你死守你的尊嚴,就沒有人能傷害你。


我的兒子,你與你自己的關係是所有關係的開始,當你相信自己,並與自己和諧一致,你就是自己最忠實的伴侶。也只有如此,你才能做到寵辱不驚。


愛你的父親


February 27,1901


2023年3月5日星期日

尋道者見其道 (辨析如實知見之五)

NAMO TASSA BHAGAVATO ARAHATO SAMMĀSAMBUDDHASSA


為甚麼八正道會以正見為首,思維是其次的?


「見」決定了人的視角,帶來的是經驗模式,因而決定了人的經驗。


先有解脫心,再有解脫道,才有可能得解脫。


我們應該以甚麼「見」來經驗人生?


若生死如旅程,解決現實生活中困難最佳的方法是不同的知識和能力,以應對旅途中的每個經歷。


若生死如夢,夢中之苦是夢,解苦之道仍是夢,故解決困難最佳的方法就是「醒過來」,並不需要去開發不同的知識和能力,佛陀自稱為「覺者」,也可以解讀成他是一位「醒過來的人」,只需簡單地醒過來,所有苦自然消失,然而,為何大部人都是喚不醒的?


喜愛生死旅途者不捨生死,不視為夢,自然厭惡醒過來的智慧,排斥醒過來的人,即使不厭惡,也會制造各種概念來延長旅途,他們需要的讓旅途過得好的智慧和方法,為了完全享受當下的旅途,他們甚至會排斥過去和將來旅程的存有。


究竟人生如夢,還是如旅?


《阿毗達摩》中有句話:「尋道者見其道」(atthikehi upaññāto maggo, The path is found by a seeker.),maggo狹義來說指道,可以永斷煩惱的方法,初果道心生起了就可以永斷「身見」、「戒禁取見」和「疑」三個煩惱,廣義來義說道也可以指引領至目的地的方法,例如生天之道,地獄之道等等;upaññāto指被見證,被發現;atthikehi指尋求證道的人,對道有欲求,重視道的人。


尋求生天的人親證生天之道,尋求人道的人親證做人之道,尋求解脫的人親證八正道,我們也可以推而廣之去理解這句話,尋求生天之人不能親證八正道,因為他們對解脫沒有欲求,不重視解脫。


他們不捨得自我,自我所自帶的苦也不會捨得他們。


每人腳下之道反映了心中所求,身安處即心安處,沒有絲毫偶然。


這說明這世間各人有各自的緣起條件,只能見證自己的直正欲求之道,口說欲證解脫道,但現實生活中意識卻只向有人間烟火處走動,他們見到、知到的其實是人間道而不是解脫道,慢慢他們甚至很可能會將人間道視為解脫道,所謂的解脫道只是負在背上之舟,足以自娛或甚炫耀就夠。


尋大道者見大道,尋小道者見小道,不能見大道者,不是因為大道難求,小道易求,只因其無心於大道;不能見小道者,也不是因為小道難求,得大道者和小道者說大道,小道者只能聽到小道;有所謂的「人各有志」、「各花入各眼」,一切都是緣起的。


人生究竟是一旅程還是一個個的夢,要視乎人所欲求和尋找的是甚麼。


欲尋如實知見的人有不同的意向,於是就有了不同層次的如實知見。


兩個層次的如實知見


第一種是在淺層平台中培育的,值根於世俗生活,作用於單一存在內,第二種是深層平台中培育的,植根於戒定慧,作用於超越整個存在。


人因放逸而欲貪而又有了依存,有依存而有了存有和存在,於單一存在的內如實知見我們能看見存在內的真相,並運用來看破存在內的煩惱,比如說日常生活中某些特定的煩惱,這是淺層如實知見的作用;而依超深層的如實知見我們可以越存在超越整個存在,比如說捨斷過去、現在和未來的自我。


淺層的如實知見要看到存在內的某些實相相對簡單,所需的智慧也不太深,因而力量有限,尚未通達,第二種的如實知見可以幫助我們看穿整個存在,需要長期培育三學至圓滿過達,知見合一才能有機會成功。


淺層的如實知見


你被鬧鐘吵醒了,還未睡足的你很煩厭地想按熄手機,誰知道你不停地按,鬧鐘仍是在響,於是你奮力將手機丟往地下,手機散了,鬧鐘仍然在響,這時你驚醒了,鬧鐘還是在響,原來剛才在作夢,你心大心小地拿起了手機,嘗試按熄鬧鐘,結果鬧鐘停了,你舒了一口氣。


按不熄鬧鐘而感到苦是因為意識不能分辦真假,有了對鬧鐘的依存,以常規方式去掌控鬧鐘。


與現實相對,夢是虛幻的,但最真實的夢是那些接近日常生活的夢,真假難分,夢中人不知身是夢,以虛為實,潛意識仍然以現實世界的模式在夢境生活,成為夢中的依存,以「正常」的方式來按停手機,結果失敗了,焦慮了,失控了,直至回到了現實世界,以正常的方式來按來成功。


假想你能在夢中如實知見,你如實地知道身處夢中,明白夢是虛幻的,由意念凝造而成,按停手機的正確方式是以意念操縱手機,而不是以物理的手段,於是你作意停止鬧鐘,成功了,又假如你發現自己在天上飛,你不會畏高,不會焦慮會否跌下。


覺知自己正在作夢,並能看破幻象,按熄鬧鐘,這需要淺層如實知見,但在這層次的知見解決了鬧鐘的問題後,你仍在另一段的夢中,不久後,另一種煩惱又會隨另一境生起,這時舊有的淺層如實知見就失去效果,要重新開展新的能力,於是一段一段如真如實的旅程開展下去。


這是知和見不通達的如實知見,也是知和見不能合一的如實知見,有益於生活,無益於解脫。


應用淺層如實知見


如實的態度能釋放心的力量,運用在三個不同的層面,有不同的效用,也帶來不同程度的掌控感,尤其能幫助我們得到力量去渡過這充滿缺憾的世間,如實知和如實見讓我們不得不小心考慮背後的事緣,如果不考慮而著眼於抽象理念,我們很容易被自己的意識欺騙。


個案中的丹麥全民免費醫療系統,看起來很完美,但在背後的緣起條件限制下,免費醫療同時也限制了醫療素質,為了實現這個偉大的理念所建立的醫療系統,必須忍受相關的限制,所以結合了事緣和事境,在成熟的公民社會中,丹麥和其他北歐社會出現了大量向外移民,留下的丹麥人對他們的醫療系統的有清醒的認識,並積極地培養合適的態度和行為來配合他們的醫療系統,他們注意在日常生活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學習相應的知識,即使外國人諸多不滿,也不改丹麥人的滿意和快樂。丹麥人的醫療理念,在不需要外在醫療系統的改變下,也能為他們帶來的平靜和健康生活的力量,可以作為求真後可獲取的第一層面力量(身體和精神層面)例子,普利斯庫斯的人生理念,讓他無畏於生死,安樂生活,可以作為第二層面的力量(律則)例子。


不如實知見的人,不會願意改變養生和醫病的方式,他們不注意健康,不節制飲食,過度用身,常常讓心操勞,不了解身心,遇上症狀不能自理,極度依存醫療系統,家中連最基本的常用藥,急救藥都欠奉,又有人常常過度醫療,做了很多不必的治療,例如不願意花時間去學習養生知識,自療各種輕感冒,結果一感冒就奔向醫生,用了幾十年的抗生素後,當真正遇上重感冒時,已經無藥可用,因而容易焦慮,這些人身處丹麥全民免費醫療系統就會非常不習慣,他們實際身處丹麥,心仍然是中國經驗模式,相對來說是虛幻的模式,不能自制地焦慮、有怨言是正常的。


如實知見可以是一種基本的態度和思考方式,也是一種在生活找出虛幻不實的觀察方式,更可以特定指某一種觀禪的修習方法,在佛教的實踐中,人們需要經過修習、改變自己的思維和感應模式才懂得如實知見,看出虛幻才顯得有如實知見。


生活具有非常相、虛幻相,魏敏芝本來的命是一個農村養豬的,但張藝謀和她自己都看出了這個相是虛幻的,所以才有後續的發展,如果他們都不如實知見,將養豬相視為真實不虛,那麼就是不如實知見,也後來的故事會完全不同。


所以,真正醒過來的人,他們的行為會與夢中完全不同,看到的同時就是放下的同時,絕對不會出現「看得破,放不下」的情況。


虛幻中沉浸,真實中超脫


『有位躺在病榻上的老人接到詐騙電話,對方謊稱是她兒子。老人的兒子其實在兩年前就已經去世,但因為騙子的聲音和兒子實在太像,老人竟舍不得掛斷,聽了好久。最後老人說了實情,並請求對方“再說一句吧”,騙子思考片刻說,“媽,保重”,然後掛斷了電話。』(網上資料)


騙子和老人算是虛情假意,還是真情流露?為甚麼騙子的聲音很像兒子的?會不會是因為老人的掛念?聽著騙子說話時根本沒有注意內容,只是沉浸入了內心依存的世界,直至兩人都回到了真實,騙子才真情流露,這時心的力量是當下、真實的力量,不是過去虛假的力量,因而顯得感人肺腑,真實望慰藉了老人痛苦的心靈。但掛斷電話後,兩人仍舊回到各自的幻象中繼續存在。


從淺層到深層


約書亞和未婚妻傑西卡都在充滿壓迫的環境中成長,他們互相找到了對方,各自以對方作為強烈的依存,傑西卡因移殖的肝臟快要失效,自知生命有限,她本來也不打算有姻緣的,所以隨便找了一個理由去拒絕,但約書亞依存太過鞏固,不願意接受現實,還買了婚戒,傑西卡已經躺在了重症房,他仍不接受她會隨時離開,結果他去了找朋友的時候,傑西卡走了,這本來就是一段美好的姻緣,變成了他的惡夢,他不停自責見不到最後一面,八年裏還經常夢見她,最後他使了這個人工智能的模擬對話系統,遇程中他一直知道自己正在和電腦對話,不認為她是真的,兩人的對話中他反思了自己八年間一直不能接受現實,陷入了小輪迴當中,他失去依存,也失控了,對話了幾個月,都只是日常的事。


約書亞一直有如實的態度,也曾很努力去適應,但他的如實知和如實見還未找到問題的根源,他以為是惡作自責導至自己痛苦,其實是還未看清自己的意識運作,他的如實知見只達到了第一個層面,要破開如此強烈的依存,逆轉所累積的依存,必須看到第三層面才可以,當他終於如實知見苦的根源,他就放下了,他醒過來了,所謂的對話其實是一個自省的過程,即使人工智能的傑西卡告訴他這些明顯的理因,如果他自己不知道,看不見,也沒有用。


他必須培育「如實」的態度和以正見來經驗現實,才能真正醒來。


深層的如實知見:知見合一


要徹底地從夢中醒過來需要深層如實知見,你從超越了整個存在,不再需要去解決夢境中的困難了。你不要做任何的努力,只需要醒過來,如果不能徹底地一次過醒來,就要分四次,第一次醒來後,你證得了初果,你學習到不再以當世這個的身份來覺知世界的狀態。


從事緣的角色來辨析,淺層如實知見所需要的法則之力不大,比較容易獲得,但由於法則之力不大,我們需要很努力才能保持如實的狀態:而深層如實知見就需要很強的法則之力,比較難培育,一旦獲取的,只需一用,就能徹底解決問題。


身處虛幻的境界而不受苦的前提是要以如實知見確認身處於幻境之中,如果不能確正在作夢,完全的超脫是不可能的,因而需要不斷地在夢中超越各種的煩惱,而開展了第二種的如實知見後,只需要醒過來就足夠了,這時知見通達,知見合一,未必有益於生活,但絕對有益於解脫。


我們現在身處的世間在聖者心中尤如夢境,他們所經驗到的真實是建基於表象世俗諦和本質勝義諦的,所以聖者具足第二種超越的能力;當我們不能如實知見世間是虛幻的時候,尤如身處夢中而不知夢,將難以超越。


苦的人生的依存由攀緣而來,而攀緣由無明而來,因而難辨真假,焦慮失控;充滿無明的人天性喜以扭曲現實,他們尤如活在夢中,看到的世間是自己想看到和想像的,不會以「如實」的態度來事情,無視於現實,敵視者可將別人的友善笑容扭曲成機心,更不會看到事緣,他們往往著相於表象和概念,如衣裝、社會地位、經濟地位、政治理念等,例如,他們遇上一個有名望的高官或富商,會感到這些人必然是幸福的,而不知道他們可能比平常人更加患得患失,憂慮可能更加強烈,所受到的精神可能會更痛苦。


辨析深層的如實知見


煩惱不停地輪轉(vaṭṭa, revolving cycle)成為生死流轉,這個轉的核心是無明,轉的同時無明也在 累積,苦也在累積,一夢疊一夢,若要逆轉苦、無明,我們需要以「明」或「智」來逆轉(vivaṭṭa, devolving cycle)和超越,這種逆轉的智慧是建立在對空的明解之上,稱為「以空智來逆轉之智」(suññate paññā ñāṇavivaṭṭe ñāṇaṃ, knowledge developed through devolving which  based on wisdom and emtipness),而獲取此知智的方法是:「當如實知見眼以我、或我所、或常、或恆、或常住、或不變易法是空時,智從眼的執著逆轉,如是;耳是空……(中略)鼻是空……舌是空……身是空……」(《無礙解道》大品、慧品)。


《清淨道論》中的提及的十八大觀中,其中最後一個隨觀是還減隨觀:「行者修習還減隨觀,可以捨斷結縛住著。」結果是心無著於系縛。


"vivaṭṭānupassanaṃ bhāvento saṃyogābhinivesaṃ pajahati."  (Vism. ii. 629)

(One who developed comtemplation of devolving abandons involuntary inclination to bondage.)


逆轉在此被翻譯成「還滅」,多修習可以斷結縛,結縛即套在雙牛頸背上的木軛,代表心與境被過去的經驗套住了,成為了住著,即自然的傾向(abhinivesa,或有住),不需要作意自然就會生起各種相應的概念和感受,作用尤如潛意識的作用,「住著」的意思就是固著(fixation, adherence),是心自然的傾向,逆轉可以去除結縛住著,可以使結縛無住,約書亞在和程式交談的過程中,雖然深受感動,在根塵相觸的一刻,仍然保持正知正念,如實知見他只是在和程式交談,每一次的如實知見,都在解縛,逆轉過去所建立的煩惱,直至知見合一。


深層如實知見應用


在互相確認了對方的存在的重要性後,約書亞找到了煩惱的根源:「我只是想你,僅此而己。」「你是我的世界,我是你的世界。」他看到了對話和對妻子想念的虛幻,自己陷入了自己建構的世界,他之後和妻子只是隨便地「道別」了,這次,約書亞已經不需要正式的告別,因為他終於超越了,他切斷了依存,不再迷失於不知不覺中,他從新掌控了自己的心,尤如一個依指示服用了特效藥的人,經過一段時間後病癥自然消失了。


他遲遲選擇不醒過來,只因一旦覺醒就再也回不到夢中。果然,當他醒過來後,就沒有回到過去了。他見到了,也放下了。


從約書亞的經驗可以見,知見合一的狀態並不容易達到,對於禪修者來說,行者必須有具足定和初步的慧,大約相等於安般念的第一至第十三階段,完善了離貪和止滅,即第十四至第十五階段,直至能在根塵識相觸的一刻生起正慧,即第十六階段,即在心於六根生起處即能覺察到各種現的生滅,這時所看到的和一般人所看到將會是完全不同的現象,所有相會呈現出非相等超越四相的實相,或者簡單來說「空相」,例如男人、女人、鑽石的相不會再出現,只會以不斷生滅的名色法出現和滅去,看到並明白這個層次的法,才能真正超越各種煩惱。


如果他不具備「定」的能力,不能如實地注意同一所緣一段足夠長的時間,他將不能達到足夠的如實知見,不能止滅攀緣,不能超脫。


這種高層次觀智的能力,相當於七清淨道當中的第七階段智見清淨中行捨智之後的觀智,一切現都以行法的相呈現,沒有穩定的外相,因此超越四相是極為明顯的,人不可能在這種狀態下生起貪、嗔、痴,這是一種極致的求真的能力和態度,心依靠的是清淨、無染、敏銳、具最深穿透力的智慧。


一個在海上工作了三個月的水手,當上岸時,他腳踏實地反而會有種搖晃、漂浮的感覺,他這種的虛幻真實反映了環境的轉變,代表了他感官運作是正常的。


如實知見在運用時可以看出依存於表象的虛幻和非常相,如果我們心中生起諸法是幻、不真、虛假的相,那麼代表了意識具有如實知見,是正常的,相反,如果看到的表象是真實的,諸法是不虛、真、實相的相,代表意識是不如實知見,原因是諸法本來就是緣起不實的,是無明的;比如看見一個人,如果感到這個人是真實的,是沒有家教的,是邪惡的,而且對這些印象深信不疑,那麼代表當下我們的意識是不如實知見,如果看到的是這個人由五蘊組成,由業所推動的非實體相,由業所成,並不知其行為的緣法,不能妄加評斷,那麼就是如實知見。


一個神志「正常」的記者走訪精神病院,他訪問了一個自稱是外星人的男人,這位「外星人」說得頭頭是道,詳細解說了宇宙的結構,他的家鄉情況和地球將會毀滅的悲慘前景,記者追問了很多問題都難不到外星人,他活在一個完整的內在虛構世界中,與外界脫節,也因此失去大部份的基本生活能力,需要依靠別人的仁慈來生活。


兩個人當中,誰有虛幻的感覺,會質疑存在的真實?誰會有實在的感覺,對自己的感應有百分百的信心,完全不會質疑?誰對外境有比較真實的經驗,誰會依自己的想法來構造外境?


綜合分析:最後的朝聖


『十年前,我剛工作,拿著微薄的薪水,在成都租房之後每個月總是囊中羞澀。一次休假之後,再赴成都,下大巴時,車站外正值瓢潑大雨。我和其他乘客躲在屋檐下,等了好久,雨勢卻始終不見小,經過的出租車總是滿載,那些乘客們只好各自想法子離去,只留下我和最後幾個“困難戶”一籌莫展。終於一輛空當的人力三輪車駛過,一問價格,不遠的距離車夫要價15塊,我想著那銀行卡上已不多的余額,拒絕了。又有幾個乘客被敲著竹杠離開,我一咬牙,淋著大雨步行回了出租屋。


節約了15塊,換了感冒一場。那一天,我倒在床上對合租的哥們發誓:“我這一輩子再也不要當窮人。”


然而之後幾年的情況並沒有好轉,失去的依舊不斷失去,付出與獲得依舊不成正比,我也曾憤恨這都市的冷漠、社會的不公,卻始終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直到有一天在書上遇見你。你說:“並不是因為世界不美好所以你抱怨,恰恰相反,正是因為你的抱怨,世界上美好的東西才離你而去。”


從此我開始重新審閱自己的內心世界,盡量去規避各種狹隘的情緒,學著用善意去對待每一件事、每一個人,我不再把掙錢作為最大的目標,生活的方方面面卻向好而行。


所以,自從我得知要去印度工作的那一刻起,便決定一定要來看看你。』


來源:郭菲《我在印度的701天》


作者郭菲年輕時是個典型的「漂人」,是個無依無靠的都市打工仔,他有很大的經濟壓力,但仍然去旅遊,回城後,在經常下雨的地方遇上了大雨,三輪車車夫開了比平時高的價錢:15塊,他經驗到的是車夫在敲著竹杠,生起了敵意,於是拒絕上車,自己走一程,他不如實知見自己的身體狀態,結果病了,他也不如實知見「下雨經濟」的價格,在雨中無論是車夫還是司機都要比平日勞心勞力,他被雨淋會生病,車夫也一樣,他們不待在家休息而工作,要求較高的價格是正常的,但郭菲明顯在界限的作用下,不能接受現實,而建構了自己的事境和事理,成了一個憤青:『我也曾憤恨這都市的冷漠、社會的不公,卻始終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從古至今沒有家庭支援的年輕人要在都市中起家都是極為困難的,但只要掌握相當的知識,一個有知識的人要成家立室、過上豐裕的生活還是有很大機會的,不去學習知識和培養良好的習慣,自然會處處碰璧。


郭菲在那時仍然活在自己幻想中的世界,不能如實正知自己所想的是虛幻的:「車價應該是正常的」,他不了知身體的層面,不了知人情世故,經濟能力不足還要去旅行,在關鍵的時候反而不願意花費,這個界限構造的經驗模式,讓他常常心懷怨恨,感到都市是冷漠的,社會是不公的,生活是停滯的,他的事境是不相關的,不合乎事實的,他的事理也是脫離現實的(冷漠、不公等),以概念來代替現實,同樣的經驗模式也讓他工作經覺到困難重重,生活走上絕境。


直至郭菲遇上了佛陀和佛法,「書上遇見」的「你」就是佛陀,在極度苦悶中,佛法指引了他,他明白了自己苦的因由不是貧窮,而是他的負面心態,他依持的就是如實知見,他也因此發願去印度佛陀的聖地朝聖,這一次建基於如實知見的態度、思考方式,他應用到了日常生活,他領悟了,並釋放出巨大的緣起法則力量,讓他自此以後停止抱怨,改為總是以正面的心態去生活,他的生活的的確確地改進了。


表面是對車夫憤怒和怨恨社會不公,實際上是內向型敵視界限,自我懲罰,沒錢還去旅行,省錢,他後來經驗也不斷重複這個小輪迴:總是對自己差一些,即使完全有能力用好一些的東西,也寧可用差一些。


他領悟時意識的對象主要是法則層面,他雖然以自我中心來思考,是建基於個體的經驗方式,他的道不是解脫道,但他將心、境和自我分柝來觀察,這是觀察本質的方法,所以才看到了心對境的詮釋形成了自己的感官經驗,即使他的如實知見只是略略涉及本質或勝義諦層面,也能釋放出巨大的法則力量,讓他看破事情和事緣,瞬間超越界限的小輪迴,從此以後不會再運作,他的如實知見屬於第一種。佛寶和法寶就是觸發釋放力量的媒介,他的力量還是源自於過去自己的修行,而不是來自佛和法,但對佛和法的禮敬仍然足以觸發這次的釋放。


那個為省錢而在寒風中自己推車的還未發跡的超級富豪史威特,他的如實知見為他帶來身體精神和律則力量,他不但不會如郭菲般感傷身世,還會為自己能省下的錢感到精神奕奕,得意洋洋,因為他走的路是成為富豪的路。


他在三個層次上表現出了的不如實知見,看不出「蟻民生活」背後的緣起條件及其虛幻相,第一個個體的層面,有關身體知識方面,他不懂得感冒的原理和防治,在書中也有多次類似的經驗,去印度工作沒有帶感冒藥,又不懂西藥的藥性,藥店給他甚麼他也不知道就用了,幸好還年輕,身體回復能力快,沒有大問題。


第二個是律則的層面,他不能如實知見累積和創造財富的原理和方法,以為成功的方法和機會只有那麼幾個,不知道人的心理健康的最要性,以為健康的必然的,不懂人性,不能靈活應對非常規的事件,例如下雨天的交通格價,以為世間是按一套方式運作的,他在人生當中常常因為同一原因而吃虧,比如說他認為遇上的印度人絕大部份不守承諾,答應了的事往往不能實現,這其實是因為他不能分辨印度的「答應」是由於禮貌不想直接拒絕,以是來表達不是,還是真正答應,是代表了是。


他身處的平台是世俗生活的平台,注定了他是不如實知見或者只有淺層的如實知見,所以他在法則層面卻頗有領悟,明白到內在經驗決定對外境的體驗,先有內在的煩惱,再有對外境的體驗,但這已經受用無窮,即使只是靈光一閃,幫助他渡過長久的困難時刻,如果約書亞也有類似的靈光一閃,可能早七年前就正常地放下了,因為法則之力最有力量,能夠頓超類惱。


淺層的如實知見帶來的剎那靈光,尤如蠟燭之光,足夠他完全醒過來嗎?


可惜的是作者沒有再進一步開發深層的如實知見,要開展的話,他需要有系統地學習佛法,不懂得禮敬三寶,以「你」來稱呼佛陀,可能也沒有機會去歸依僧團學法,和很多將佛法當成心理學、文學甚至是科學的人一樣,他將不能解鎖過去所累積的功德,更沒有機會學習各種業處,自足於一個永恆的門外漢,繼續沉醉於不同的存有。


依表象來看,人的精神是一體的,依本質層面看,人的心是可以柝分的,不知實知和見的人不能觀察到本質層面的法,因此他們的心力是有限的,人不知苦從何生起,也不會怎樣滅苦。


想像一下,有兩個人共住一屋,有天屋著火了,一個人去滅火,一個人就繼續添柴,互相之間並不知道對方的行動。滅火的人無知於添柴的人,用盡各種方法而火勢不止,他看不清滅火行動和結果火勢之間的關係,可能會充滿疑惑地繼續滅火,疑惑於自己的滅火的方法是否正確,是不是有效?因為火勢的大小除了與他滅火效率有關外,還與添柴人的速度有關。這個添柴人的作用就好像無明,滅火人無知於無明的存在和影響,他只看到實相的片段,藉此來想像、判斷實相;而更深一層的危險來自於滅火人無知於自己的無知,也即是他不知道自己是看不凊實相的,他不知道自己不知道可能有添柴人的存在,所以根本不會向這個方向去觀察思維。


滅火的人好比是意識,而添柴人的人就是潛意識了,當界限被觸動時就會不停依存,開始作用。如實知見心的郭菲,他找到了添柴人的一刻,這個添柴人馬上停止了再加火種,重新得到了心一境性,重新掌控了心,結果他的界限也暫時止熄了。在約書亞的意識中,滅火的人有意識地想放下,添柴人的人就一真想著亡妻,這其實是貪,是不停地扭曲和攀緣。


郭菲的添柴人就是無有貪,再發展到嗔和惡作,他的無有貪令他一直不能滿足於當下的生活,總是想出走,讓他離開了年輕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兒。滅火的人怎樣努力,火勢能不能減弱還有看添柴人。淺層的如實知見幫助他在某一場所止熄了的火勢,卻不能真正完全撲滅。


郭菲只求頓悟式的超越,將佛法變成哲學,雖然有了虔誠的求真態度,但沒有圓滿的方法,也培育不出圓滿的能力,因而不能超越大小輪迴,繼續受困於界限。


他的靈光,尤如流星擦過夜空,如幻似真,出現的一刻已經是最燦爛時,然後寂滅於黑暗中,他也從夢中的假醒變為真睡,而且這次可能掉進更深的夢,睡得更沉,貪、嗔、痴仍舊繼續緣起新的存在。


靈光雖美,對於解脫來說不但無實際用處,更可能偏離得更遠。


求渡的人們善歸依三寶,勤習業處,以戒定開發善心空間,以慧培育對三個層面的完整如實知見,他才能如實知見貪、嗔、痴,直至圓滿時,如實智見、解脫知見和如實正慧完全作用,看到再切斷煩惱的根源,攀緣最終得以止滅,整個存在也將消融,正如佛陀正覺時所宣說:


『多世以來我在娑婆世界裡漂流,找卻找不到造屋者  。生而復生的確真苦。噢,造屋者,我看到你了。你將無法再造屋 。你的柱子都斷了,你的棟梁都毀了。我心已證得無為,已滅盡渴愛 。 』


來源:《法句經》一五三、一五四偈


由依存所化、緣起的現象本質是虛幻的,看到虛幻才是如實知見,佛陀看到不是實在的輪迴,而是虛幻的輪迴,他看到的是貪愛(造屋者),而不是自我在輪迴。


如夢的生死流轉,如鏡中花,水中月,無論如何作為皆如空中畫圖,以虛幻創作虛幻,我們唯一值得去努力的只是醒過來,重新掌控,而醒過來,需要知道很多,因為有很多夢中的所作虛假雜相,然後再要見很多,直至醒了後,不再依存,一切都不再一樣。


如果發現「醒過來」後行為還是一樣,即使知已然足夠,見卻未能破除煩惱,看得破,放不下,智慧明完全沒有法則之力,會不會我們根本仍在夢中?


佛陀看見時,也是造屋者滅盡時,他不再依存,他也就醒過來了,他不滿足於剎那的靈光,看透了如虛的流轉,才終於從生死大夢中醒來,進入太陽般的光明。


看到了添柴人,撲滅了添柴人,火也自然慢慢熄滅,再也不需要滅火的人了。


深層如實知見如太陽般的光明,一切的緣起都隨著自我的消融於空當中,尤如黑暗消失於光明,不盡的輪迴也將消失於智慧之中。


黑夜中群星璀璨,可暖人心,然星光不能照明,喜歡和依賴星光的人,亦需恆久依存於黑暗之中,也只有依存深重的人才會喜歡片面的靈光,他們這樣才能輕鬆一點地繼續無盡的生死流浪,尤如追夢者只求好夢,永遠也喚不醒、痛不醒一樣,他們的平台決定了存在,他們將一往無前地奔向已經預約好的無量痛苦。


若非黑夜似漆,那得群星璀璨?陽光閃耀處,星光將黯然失色,欲求星光者得見星光,他同時也選擇了黑暗;欲求陽光者得見陽光,他同時也捨斷了黑暗。


你選了星光還是太陽般的明悟?


其實你不用多想,答案就在你腳下的道。


願一切眾生都能珍惜自己的心,讓心發出烈日般的光明。


以此教法,與大家隨喜,願大家早日成就各種善法,體證涅槃!


辨析如實知見系列文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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