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17日星期六

自渡與自耗 (懺罪與懺悔之十五)

 


NAMO TASSA BHAGAVATO ARAHATO SAMMĀSAMBUDDHASSA


強者自渡,弱者自耗


我們從紀慈恩的故事可以看出當人生中的苦去到了一個極端,用概念來安慰的作用差不多等於是在傷口上洒鹽;像她一樣不幸的人在隨後的生活境遇裏,有些會在悲傷中回復,自渡出困境,有些則會自耗,一沉不起,有些就會像紀慈恩,先自耗,後自渡,無論的是自渡還自耗,旁人可以提供實質的幫助都不大。


人人都有弱點,有人藉此自渡而變得更強,有人藉此自耗而變得更弱,自渡者感知到自己可以為困難負責,相信自己是自由的,有力量克服和成長;自耗者相信自己的困難由外境造成,他們感知到自己無能為力,於是怪責他人或自責自怨,他們放棄了成長和自由。


一個弱者和大力士比試,大力士毫無懸念地將實力較低的弱者擊倒,旁觀者感到很費解,為甚麼弱者明明知道自己會輸,不等自己強大了,有了把握才和大力士鬥,他們不明白,其實輸贏對弱者來說是沒有意義的,弱者是必輸的,正如人生必定是苦和有死亡的,但弱者仍然要戰鬥,因為戰鬥本身就是弱者自渡最好的方式,身處弱勢需要學習保命的手段,面對欺淩而不退縮,仍然冷靜應對,被人無端辱罵而不自疑,失敗之路同時也是自渡的方式;反而依仗暫時強勢而去欺壓他人的強者,忽視保命,戰鬥時只會步步走向哀弱,勝利之路就是自耗之路。


歷史上的戰爭莫不如是,即使被強者擊倒,弱者只要堅持在苦中奮鬥,在不斷的挫敗中慢慢變得更強,而強者就在不斷的勝利中變得更弱,南宋時漢人被蒙古人征服了,約八九成人口被殺,結果中原至江南變成荒原,那一帶成立了大量的馬場,經過幾十年後,漢人竟然有了以前缺乏的大量優質軍馬,建立了強大的騎兵,甚至能輕易擊敗了橫掃天下的蒙古騎兵,明成祖當時幾次親征,一直追到漠北而蒙古人不敢還手,連當時仍然佔有大片歐亞領土的蒙古人也不敢支援。


一個出生貧窮、五音不全的人去學習外語,他自然成績低下,他沒有話語權,所以他的努力自然會被嘲笑,如果他不自耗,不自責,不自卑,不覺得學習等於出醜,他仍然努力自強,即使最後成績仍然比那些留學的富家子弟差,但他收穫了自信、技巧和意志,可以在接下來的人生勝出,而沒有機會面對弱點的富家子弟就會越來越弱,因為他們只懂得與弱者決鬥,結果在歡呼聲中越鬥越弱,所以有富不過三代的現象,他們擁有資源增成比不上自耗的速度。


弱者更常見的自耗方式是內縮躺平,少做少錯,不做不錯,需要出一分力,只出半分力,如果付出一分得不到二分的回報,就付出半分,事情可以由別人做,自己絕不動手,視策勵精進的同類為異類和仇寇,並極速遠離,怨恨別人,憐憫自己,畏懼批評;慢慢能力越變越低,志氣越磨越薄,世上最昂貴餐其實是免費午餐,因將快速耗盡弱者的善業,對於弱者來說是非常可怕的,代表他們再也沒有能力翻身,陷入功德貧窮的惡圈,一步一步踏進披毛載角的旅途。


眾生皆有苦,皆不喜歡苦,有人從苦中變得更強,有人就更弱,分別源自於對挑戰的態度和技巧。


人人都不想有煩惱,但人人都會煩惱,甲:「等我X了,就會努力修行。」乙:「我現在就努力修行,X了後會更努力。」X可以等於「身體好」:甲:「等我身體好了,就會努力修行。」乙:「我現在就努力修行,身體好了會更努力。」相似的邏輯可以應用在其他方面,X可以是:「有時間」,「有心情」,「有錢」,「兒女獨立」,「心情好」,「供完樓」,「證得初果」等等。甲和乙誰的心態是去克服煩惱的?誰是煩惱征服的?誰會永遠也不會修行?誰會永遠也不會停止修行?


在身體的層面,我們要先吃飽才能做苦工,而精神的層面卻是吃苦本身才能壯大精神力量,吃其他東西只會變得更弱。


在上述的例子中,有弱點的人遇上一樣像的情景容易生起煩惱,並以X理由來自耗,迅速投降,固步自封以滅少煩惱,他們錯誤理解了修行的意義,以為成功了才能成功修行;自渡者以「修行」為工具來克服X和煩惱,以修行為自渡的手段來克制對X時所生起的弱點,因而才會變得更強,他們正確地理解了修行的意義。


不崎嶇、沒有痛苦的路人人想走,但走上了,自渡者又怎能發現伏藏在崎嶇和痛苦中的無量心力?他們要克服困難,固然需要非常強大的力量,故此克服後所獲取的力量更是龐大。


《菜根譚》:「為人多病未足羞,一生無病是吾憂。」正常人怎可能無病?無病只是人的感應能力低了,忽視了病癥得來的錯覺,平日不了解身體實相,出了問題而不自察,一發不可以收拾,缺乏養生知識,結果身體變得更弱。


人人有過,看不到己過,找不出弱點,人就會越難進步,也變得越來越弱。


對於凡夫來說,不自渡,便自耗,沒有任何中間的著墨處。


坦途中的強是真弱,艱辛中強才是真強;樂中之樂也非真樂,苦中之樂才是真樂。


未經嚴格考驗的人,不足以自明,因而力不所及,故強者在困苦中輕易找出自己的弱點。


對於弱者來說,障礙、限制、敵手就是痛苦的根源,他們不會明白:


當運動員成功極速跨欄到達終點時,他們的喜悅從何而來?


跳高運動員成功跳越新的高度時,他們的喜悅從何而來?


被打敗過的乒乓球選手反勝敵手時,他們的喜悅又從何而來?


實現上好潛質人們,怎樣在困難之路上容易一直走下去,最終成為強者和聖者?怎樣可以令困難變成容易?


培養良好習慣須要自渡,隨緣才能繼續自渡


習慣,當一切成為習慣,而且是明和自主狀態下的習慣,最困難的事也視作等閒。自渡和內耗都是源自於好和壞的習慣,自渡源於自律,內耗源於惡作。對於哲學家來說,沉思是達致幸福的最佳生活方式,對於學佛的人,禪修才是;但禪修雖然有很多好處,起始階段卻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即使明顯有眾多的利益,能透過禪修來找到幸福生活的絕無僅有,禪修要成功的其中一個關鍵,就是培養好良好和自主的習慣。


自律主動以受持訓練為始,開發智慧和自知為繼,再以培育耐心來動力,最後的成果就是精進,而精進簡單來說就是培養成為做好人,成好事的習慣,以自律為基礎的習慣能釋放人最大的潛能。自律者明白世間充滿缺憾,不可依存,他們都是「守缺者」,不會時時求全。


沒有風阻,飛機就飛不起來,自渡者能藉逆風而起飛。內耗者自我否定,總是坐在不起飛的飛機裏混日子,永遠也體會不到飛行的美妙。


順境令人放逸、弱小,是不善心的溫床,舒適區令人依存,好的人際關系令我慢加強,但如果心是弱小的,逆境同樣也可以催毀人,加深無明。


人只能反複超越苦當中才能輕易找出各種不善心,才能有落腳點去培養好良好的習慣,不單能忍受逆境,還能釋放潛能,提升自己並感到輕鬆愉快。


逆境自渡還是逆境自耗?


習慣逆境的人,他總是找到方法活下來,即使在逆境也能安然無恙,何況在順境之中?更重要的是其實不是外境的順逆,而是我們的心是否足夠強大去安然面對外境的順逆,當遇上雷電時,能夠安然不受影響,甚至去研究雷電現象的本質的人,一定是那些不害怕雷電的人,這需要有足夠強大的內心,如果內心是軟弱的,意識只會停留在雷電的表象,將之概念化成為「雷神」的作為,然後發明一個儀式來祭祀;所以,我們的心必須有足夠的力量去探究本質,才會不流於概念他和空洞化。


所謂的逆境本質上是過去心靈弱點的重現,如果過去因脆弱而欺騙了人而種下業因,造惡業的力量散失了後被固定,當業報成熟,人將面對所欺騙的考驗,當成功以善心超越時,隨著業力的消散,心的能量也得到增強,尤如重新找到了忘失的保險箱,費力開啟後找到過去的伏藏。


走強者之路的自渡者需要充滿考驗,他們因而才能發現和突破各種弱點,超越成為強者,聖者之路充滿苦難,他們才能因而發現和突破各種煩惱,證得清靜法眼,觀看到表質層面內的法則,解脫成為聖者;一個充滿弱點的人凡事求全,面對充滿考驗和苦難的人生,只會感到苦痛難安,無明超陷越深,凡事求全的人其實是被自己的心掌控了,被自己的期望填滿了,而一個守缺而不求全的人,能發現弱點,轉無明為明,激發潛能,在提升中找到安樂自在,因此是一個有福的人,學懂守缺的人就能掌控自己的心,以如實的態度來處世。


然而颱風起於萍未,逆境也須結合不善心才能折磨人,令人軟弱,頑固的不良習慣也起於一個個微小的念頭,不讓念頭生起,或者在念頭開生剛生起時,立即採取行動來制止不善念,是轉惡為善的關鍵,懺罪和自律就是其中一個有效的行動。


自律即自渡,心力更強,因而自由


培育自律的習慣是重視內在的能力,相比他律,自律更能釋放最高的潛能,為甚麼呢?


芬蘭的公務員需要定期考試,兩小時的考試完畢後應試者可以查看附在卷未上的答案,芬蘭的法律系統和很多西方的系統一樣是以誠信為本的,尊重個人的自律和自由,先假設人人都會自律,再抽查,一旦發現作弊會有極嚴重的後果,對個人的聲譽會有毀滅性的影響。但在這種誠信為本的系統下,高素質的人感到被尊重,在欣賞自律的美德時也同時確認了自己的優點,所以極少人會作弊,後而能釋放更多的潛能,實現高層次的自我,因而感受到高層次的自由。


自渡者在困苦中找到真正的強大,必須包括了解自己的身體和精神上的弱點,因為當遇上了存在的必然時,了解自己缺失的人,懂得怎樣平衡的人,如頻婆娑羅王和陳坤,會比和不解自己缺失的人,如阿闍世王和松餅君,更容易渡過難關,甚至變得更強大,能夠除錯是不可或缺的能力,這個道理通行於物質世間一些最難的事,比如發射火箭和太空科技,除錯的能力決定了成功的機率。


軟弱扭曲了認知和感覺,障蔽了智慧,讓軟弱的心繼續擁抱軟弱,不了解自我,化小惡為大惡,是苦的根源,形成不善的習慣,因此必須去除。


弱者逃避困境,因循自耗,故而奴役


我們可以一直軟弱地留在舒適區,假裝看不到苦,自我麻痹至能毫無痛苦地渡過日子,因而不需要去面對內心的軟弱和潛藏的煩惱,活得像一頭和牛,慶幸於身邊的安逸和享樂,對生命中的無常視若無睹,對本質毫無探究的能力,然後在存在的必然來臨時,顫栗地迎著過去的惡業,以無明愚痴為保護壳,了結殘生,繼續沉淪,正如年少的紀慈恩;在愚痴的界限障蔽下,我們是看不到自己的問題,正如陳坤也看不到自己的問題,直到發現自己有認真的自殺念頭,他才從夢中驚醒,用了各種方法,歷盡艱辛,差不多九年才解決一些情緒上的反應模式,同樣,我們經歷了內在情緒的波動和不由自由,往往的反應就會責怪外境,這同時也是為甚麼當我們面對別人的過失時,容易怪責別人,而不會自然地視對方的過失是緣起的一環,而加以忍耐和包容。


一個念念不忘自己犯了大錯的人,終生內疚難安,其實並不算懺了罪,更不算懺了悔,因為他並沒有找出真正的弱點,也不能確認弱點,更不能以如實知見的角度,在律則法則的層面去省察過錯,終生內疚難安是他為懶惰所付出的代價,他的自責成了他的舒適區,也終生受困於此。


停止自耗:確認過失


或者,我們可以走出舒適區,在自己還有力量時,自尊自重,勇敢地、如實地、自律地開展一個好的習慣,我們可以受持各種戒律和修持,放棄享受、安逸、逃避、懦弱,在困難中以懺罪審視自身的弱點,如猶豫、自我懷疑、敵視、恐懼、無力感、自我封閉等等,增強自律的能力,再以懺悔khamati來確認過失,停止自耗和自我懷疑。


安然面對各種苦,甩掉各種界限,提醒自己還可以看得更深,直至看到事情的本質,這樣,我們就能夠看清楚內心的各種實相,業力的運作軌跡,然後在存在的必然來臨時,以經過磨礪的心,堅強地、平靜地迎著過去惡業,以戒定慧的成果為武器,突破此生的藩籬,讓心得到超越,正如頻婆娑羅王的最後時光,將絕境轉化成修行的助力,同時,也能忍耐和包容兒子的過失,因為他明白他的處境是業運作的結果,我們真正能選擇是以甚麼心態去經驗。


重生之機:在挑戰中轉化


戒德的核心修習是自律,由自律而自渡,是對無明的確認和超越,是行為和感覺的重置,目的是開發信、慚、愧和慧等美心心所,以淨化行為上的污垢,以建立善心的空間和正確的感覺,這是超越三部曲的關鍵第一步,我們除了可以護持佛陀所制的戒以外,也可以為自己安立一些訓練,例如,遇上某人說一些話,我將平靜地報以微笑;或者,我將戒除過度上網的習慣,每天上網限於一小時;我將戒除甜食;面對某人挑毛病,我學習佛陀一樣去忍耐、去忘記、去觀業,等等。


當自律、自制、內省成為習慣,我們發現弱點越來越少的同時,優點、知足也越來越多,隨著對緣起法的認讖加深,也會越來越感恩,越來越輕安快樂。


這些訓練的關鍵是在不善心還未成為習慣前,即以善有行動來制止不善心。


在所有宗教行為中,藏地人的磕長頭朝聖可謂一絕,可以是長達數月的艱苦旅程,其實,英語旅遊travel 的拉丁字根正有困頓勞苦的意思,朝聖是一個磨礪心靈,淨化不善行為的好訓練,很多人都在苦途中,以自律找到了平靜,去除了不善的自我,建立善的自我,找到了一條有價值的路。而不能親自磕長頭藏地人有一個習俗,他們喜歡找曾磕過長頭的人來隨喜他們的功德,以期建立相應的善心空間。


或許,我們應該時不時來一次個人的「朝聖」之旅,可以是行善積德,可以是讀書明理,也可以修行解脫,也來培育一顆金剛心。


個案:跋大哩尊者的重生之旅


佛經記載,當初佛陀制「過午不食戒」時,有些比丘是抗拒的,在這群比丘當中,有些雖然抗拒但仍然奉行,然後發現有眾多的益處後,自然信受奉行,這些比丘屬於自律型的;但少數比丘就一直很抗拒,甚至佛陀百年以後,自行制戒容許過午後進食,其中一位是跋大哩尊者:


  我聽到這樣: 

  有一次,世尊住在舍衛城祇樹林給孤獨園。 

  在那裡,世尊召喚比丘們:「比丘們!」 

  「尊師!」那些比丘回答世尊。 

  世尊這麼說: 

  「比丘們!我一座食而食,比丘們!當一座食而食時,我認知少病、少惱、起居輕快、有力氣、安樂住,比丘們!來!請你們也一座食而食,比丘們!當一座食而食時,你們將認知少病、少惱、起居輕快、有力氣、安樂住。」 

  當這麼說時,尊者跋大哩對世尊這麼說: 

  「大德!我不能夠一座食而食,大德!因為,如果我一座食而食,我會憂慮、追悔。」 

  「那樣的話,跋大哩!在被招待處吃一部分後,可以帶一部分[回去]吃,跋大哩!這樣,當吃那一部分時,你將可維持。」 

  「大德!我不能夠這樣吃,大德!因為,如果我這樣吃,我會憂慮、追悔。」 

  那時,當世尊安立[此為]學處時,尊者跋大哩在僧團中宣說不能受持[此]學。那時,尊者跋大哩整整三個月沒面對世尊,因為在大師教誡的學中他不是全分行者。 

  當時,眾多比丘為世尊作衣服的工作[而心想]: 

  「經過三個月了,當衣服完成時,世尊將出發遊行。」 

  那時,尊者跋大哩去見那些比丘。抵達後,與那些比丘互相歡迎。歡迎與寒暄後,在一旁坐下。在一旁坐好後,那些比丘對尊者跋大哩這麼說: 

  「跋大哩學友!這世尊的衣服工作已完成,經過三個月了,當衣服完成時,世尊將出發遊行,來吧!跋大哩學友!請你好好作意這個過失,不要成為你以後更難作的。」 

  「是的,學友們!」尊者跋大哩回答那些比丘後,去見世尊。抵達後,向世尊問訊,接著在一旁坐下。在一旁坐好後,尊者跋大哩對世尊這麼說: 

  「大德!我犯了過錯,如愚者、如愚昧者、如不善者:當世尊安立[此為]學處時,我在僧團中宣說不能受持[此]學,大德!為了未來的自制,請世尊原諒我那樣的罪過為罪過。」 


來源:《中部》65經/跋大哩經(比丘品)(莊春江譯) 


佛陀原先宣說「一座食」,簡單來說每天即只用一餐,用餐起身後不再進食,跋大哩尊者表示憂慮,由於一座食屬於頭陀行,不屬於基本的戒律,佛陀容許比丘保留食物至中午再食用,但也不可以過午而食,也不可以過夜儲藏食物,跋大哩尊者公開宣稱不守過午不食戒,他不是「全分行者」,即完全接受佛陀的教誡的人,包括戒律,他不可以參與布薩日僧團誦戒,所以在雨安居期一直不能面見佛陀。


他容許不善念生起,認為自己無力去持戒,自耗的念頭變成思想,再變成習慣,具體化成了自耗的行為,他是一個弱者,內縮自閉,感到別人在針對他,為難他。


被掌控的人總是會不自覺地逃避所有可以脫離掌控的機會,包括可以幫助他的導師,無明是背後的黑手。


雨安居結束了,他在佛陀起行離開前,以標準的懺罪程序向佛陀請求確認,但他的陳述的過失只是說自己不聽話而己,並未能確認自己其他的過失,佛陀也確認他不聽話的這個過失,但佛陀更進一步指出他行為對整體僧伽有著負面的影響, 尊者自己公開宣布不持戒,帶來巨大的惡劣影響,深陷無明的他不能理解這一點,讓其他人都知道僧團中有人反對佛陀,這也是一個過失。


假如人人都以撕裂的方式來存在,社會的融合就會盪然無存,這種狀態下人的存在是割裂的,內耗的,充滿負面能量,讓心也動盪不安,尊者逃避守持一條戒律,還公開宣揚,他割裂的心形成了他割裂的存在,內裏他是內疚難安的,他一定堅持內耗著,他感到不安的,充滿惡作,精神狀態因而是虛弱的,他逃避善知識,生活也因此大受影響,他的修行也因此停滯不前。


弱者自渡變強者


他後來停止自耗,他終於明白,個體的存在和整體的存在是密不可以分的,大家都是僧團的一份子,都守持一樣的戒律,而且是自願、自律地奉行,當他放棄對晚餐的偏執,重新參與這種存在,他感覺到一種來自整體的能量,他的精神弱點消失了,再次感受來自僧團的力量,尤如足球比賽開幕時,自己支持的球隊進場時,球迷都會感到精神振奮一樣。


在佛陀所提出的這項訓練時,有自律習慣的比丘有強大的心量,他們自然依教而行,很快便發現空肚入眠對腸胃和睡眠的眾多好處,身體健康了,禪修也容易成功,而且亳不困難,而尊者就同樣因習慣而表現了出了軟弱和無力感,他因恐懼而並不敢奉行,不打算實踐就認為自己會『憂慮、追悔』,也不去探究這條戒的本質,甚至因而不能聽聞佛陀的教導也在所不惜,這明顯是潛意識在作用,讓他以負面的情緒來面對佛陀所制的新戒,抗拒善法,未曾認真實踐就打退堂鼓,這也是修行人常用的技巧:「我不打算持守和學習,也不會改變,避開導師不就可以了?」但尊者後來還是看清了自己的弱點(懺了罪),並確認了自己的過失(懺了悔),佛陀讚賞他在善法上獲得增長。


跋大哩尊者可能在童年時經歷過饑荒,形成了對營養不足的非理性恐懼,對不能飽腹有強烈抗拒,他被物質奴役了,以至對應該輕易可以做到的事感到難為,所以當佛陀制過午不食戒時,在0.4秒間他自勳就抗拒接受。如果他是自律的,他的心是堅強的,具足信、慚、愧和慧等美心心所,那麼在0.4秒後他啟動的就不再是舊有感知模式,他至少會去試試,但他的心是不善的,是軟弱的,走的是被物質奴役之路,經過三個月後,尊者可能也發現自己的修行退步了,於是才覺悟,接受考驗才會變得更強,放縱墮落只會更弱,無明並不能以無明來消除,尊者最後走出了舒適區,制止了不善思想的生起,在不排斥他弱點的同修鼓勵下,以行動來勇敢地接受訓練,改變意識的軸心,如實地審視自身的弱點,放棄了一個小習慣,更重要的是放棄的內心中隱藏的無明,增強了自律,他開發了善心,淨個了內心,這樣才有能量再進一步修習定和慧。


改變習慣,不走舊路


當我們改變了對生活中困難的態度,由害怕被動變成主動迎難而上,並培養成良好的習慣,在0.4秒前就依教奉行,不讓心在0.4秒後依不善的記憶行事,直至自自然然地就依善心行事,尤如一個狀態極佳的運動員,在路道上奔馳,將自己的能力發揮到盡致而有自由自在的感覺。


這須要很強的心力,如果尊者只是感覺自己是被逼持戒的,他是不可能有力量去掙脫不善心的。


修行的生活是舒服的,不需努力的,被贊歎的,這是弱者之道,是沒有自律的人走的內耗之路。


尊者己經有了自律的習慣,他有強大的力量,他自由了,他能愉快地自主接受新戒並決意奉行,他將和其他善持戒律的比丘一樣,輕易能守持過午不食戒,當他如是奉行,以明來消除無明,才有機會發現制約食欲有眾多的好處,之前所擔憂的只是潛意識的作用,他走出了舊的舒適區,走向更好的舒適區,他才有機會去體會新的舒適區美妙之處,他所要捨斷的不過是潛意識所製造出來的不適感,當他繼續修習止禪和觀禪時,每踏出的一步,都會經歷類似的不適感,他已經有豐富的經驗去捨斷這些不適感,走入更新的、更好的舒適區中,以自律來釋放最高的潛能,直至最終極的舒適區:涅槃。


尊者以自律去窗察弱點的時候,去除了弱點後,同樣也以自律發現了自己的優點,他更看到了梵行同修者的良善,和能依止佛陀的幸運。


對於一個守持佛陀所制的戒的出家人來說,除了可以在食物方面可以滿足欲望外,其他方面基本上是被制約的,所以佛陀進一步制戒,讓出家人在食物方面也來培育自律。


尊者因軟弱而犯了過失,他必會因而承受惡報,這一點即使佛陀確認或原諒他也改變不了,他唯一的方法是以懺罪來治心病,重置行為和感覺,培育善心,超越表象,深入本質,讓自己將來以善心來經驗惡報,正如頻婆娑羅王的最後時光,因此佛陀只能確認他在善法得到了增長,他因而治療了自己的軟弱,增長了明,他因而認識到自己的優點和福德,在培養成良好習慣的路上更進一步,也因此在成就聖果的路上更進一步。


個案:在死亡前自渡


人來時不能自理,絕大多數人去時也不能自理,人總有老去時候,對死亡有情緒也是所有人最終極的弱點,我們將漸漸失去獨立的能力,甚至獨自去洗手間也成問題,人人都走在同一條絕路上,終點都是一樣,那麼不同的走法會不會有不同的體會?死亡可以轉化出甚麼樣的心理素質?


比丘們!當觀察時,如果比丘這麼知道:『如果我夜裡死了,沒有我未捨斷的惡不善法作障礙。』比丘們!因為那樣,比丘就能以那喜、悅而住,在善法上日夜隨學。


  比丘們!這裡,當夜已過,白天來臨時,比丘像這樣深慮:『由許多緣,有我的死:蛇可能會咬我,或蠍子可能會咬我,或蜈蚣可能會咬我,我因此可能會死亡,那可能對我會有障礙;絆倒後可能會墮落;或所吃的食物可能會障害我;或我的膽汁可能會不穩定;我的痰可能會不穩定;或我的刀風可能會不穩定,我因此可能會死亡,那可能對我會有障礙。』比丘們!因為那樣,比丘應該像這樣深慮:『如果我白天死了,有我未捨斷的惡不善法作障礙嗎?』


  比丘們!當觀察時,如果比丘這麼知道:『如果我白天死了,有我未捨斷的惡不善法作障礙。』比丘們!因為那樣,比丘應該為那些惡不善法的捨斷作極度的意欲、精進、勇猛、努力、不畏縮、念、正知。比丘們!猶如衣服或頭被燒者應該為那衣服或頭的熄滅作極度的意欲、精進、勇猛、努力、不畏縮、念、正知,同樣的,比丘們!因為那樣,比丘應該為那些惡不善法的捨斷作極度的意欲、精進、勇猛、努力、不畏縮、念、正知。


  比丘們!當觀察時,如果比丘這麼知道:『如果我白天死了,沒有我未捨斷的惡不善法作障礙。』比丘們!因為那樣,比丘就能以那喜、悅而住,在善法上日夜隨學。


  比丘們!當死念已這樣修習、已這樣多修習時,有大果、大效益、不死的立足處、不死的完結。


來源:《增支部》6集20經/死念經第二(莊春江譯)


佛陀提出以死亡為所緣,修習死隨念,修習後將『有大果、大效益、不死的立足處、不死的完結』,並有『喜、悅』,我們不單不應逃避、忌諱死亡,反而要以死亡提醒自己去捨斷不善法,並願意為為此作『極度的意欲、精進、勇猛、努力、不畏縮、念、正知』,『猶如衣服或頭被燒者應該為那衣服或頭的熄滅作極度的意欲。』我們重溫頻婆娑羅王的故事可以確認這一點。


自渡者渡人 自耗者依人


紀慈恩面對好友死亡時只有十九歲,她的反應是退縮的,投降的,不願意勇猛精進地面對,因而陷入極大的創傷和內疚,面對死亡時感到無能為力的痛苦,自我責備,內耗不停,不能自拔,此後無論醫護人員和她的好友是贊歎她,還是其他朋友批評她,讓她陷入不能自拔的自責和內耗,直至她遇上了親近她的福利院中身懷絕症女童,親見母親和祖母的虛弱,她才再次感受到了自我價值和力量,再加上半年來多次的心理治療,她回溯了幾十次同一記憶,才找到抑鬱緣起的基礎:面對死亡時年無力感和自我放棄,為了去除這個緣起基礎,她勇敢地、主動地去面對死亡,成為一個幫助臨終病人的志願者,自渡者渡他,在明解的一刻,她不再害怕和逃避死亡。她的故事提醒我們,面對精神弱點時,主動分析、確認、轉化、守缺、堅毅地主動提起精進去克服才是最佳的方法,懺罪懺悔是自渡的重要一步。


紀慈恩的經歷和懺罪和懺悔相當吻合:找出弱點,確認弱點,轉化弱點,自強不息,停止內耗,停止怪責,策勵奮進,在困苦中無懼地成為自渡者,於是死亡不再是弱點,只是死亡而己。她可能會這樣懺罪:「尊者,我過去在如是的愚蠢、愚痴和不善巧情況下,因軟弱而犯了過錯,我懼怕死亡,在好友死亡前軟弱無力,我幫助不了我的好友,自責惡作,逃避朋友的指責並容許自己沉淪。大德,為了讓我將來可以自律,不再犯錯,懇請您確認我所陳述的錯失為真正的過失。」


在紀慈恩發現問題所在時,她也同時發現了大部份答案,她只需要繼續精進,直至答案自然浮現。她超脫了,自然有喜和悅,她以「極度的意欲、精進、勇猛、努力、不畏縮、念、正知」來轉化死亡,她成功了。


無論願不願意面對,人確實活在無數的框框之中,細看之下,當能發現眾多的弱點並不只來自框框,我們因此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和精力去打破眼前的框框讓自己略過克服弱點的努力,「完美主義的老闆」可以是一個框框,鄰桌嘈吵的顧客也可以是一個,身體不夠好也可以是,甚至是過午不食,因為打破這些框框後,在短暫的自由感覺之後,我們會再發現框框外還是另一個框框,然後再重複一次,直至在無量的框框前無力地躺平,好像懺罪前的跋大哩尊者。


或者我們可以在框框中自律自渡,停止自耗,承擔責任,自渡奮進,積極地克服弱點,總是多出一分力,去除所有煩惱,發揮出最大的潛能,增長智慧,有一天,在驀然回首間,在心開意解的一刻,框框已經自行消失,我們終於找到了強大和自由,「完美主義的老闆」和鄰桌嘈吵的顧客再也動了不我們的心,也再不會擔心財富不夠,輕易地就能過午不食,以致將來即使活在死亡陰影的籠罩中,仍然心無掛礙,無有恐怖,得大自在。


如是,奮進的自渡者應常常如是自勵:


強者之路,可有坦途?聖者之道,豈能無苦?


以此教法,與大家隨喜,願大家早日成就各種善法,體證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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