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23日星期日

玻璃鞋、毒舌和玻璃心(七、完) (辨析心所:慢心所)


去除參照物,月還是月,是為大自在。


一個在高壓型社會生活的人,習慣了被欺負,長大了,出國旅遊,也會特別留意別人會否歧視他,即使事實上別人沒有,但他相關的名色法已經生起,也會「注意」到別人是有歧視他的,比如說,如果售貨對他有甚麼要求的話,他就會「看見」自己被歧視。


一個曾經高高在上,被迫害到幾乎喪命,流落農村的貴族,後來又再次當權,會不會更容體諒、包容其他被壓迫的人,珍惜生活在底層的貧民?


這要視乎他的心和情的素質,如果是他動力型的,又是失控的,那麼無慚、無愧、痴和掉舉就會障閉他的同情心,心和情的失控程度越高,會表現得越冷漠,龍夫人就是一個好例子。


她和家人的當時在南越實行的宗教政策,引發了眾多的示威,六位僧人自焚的事件,直接也令她大伯的南越政府失去美國的支持,結果,在美國的指引下,南越軍人發動政變,令她的家人喪命。美軍和南越軍隊其實在七十年代初慢慢佔了上風,不過美國在國內壓力下,最後決定撤兵,後來北越成功統一越南後,所實施的宗教政策,比之前的南越更加壓迫,幾乎趕絕了佛教。


龍夫人在這過程中,一直給人毒舌的印象,都是冷漠,高高在上,出言不遜,她在美國對當時總統的批評也很毒,結果間接造成南越政府失勢,家人身亡的悲劇。


當中,六位僧人,和當時眾多抗爭的佛教人士,被她的言行激發,嘗試用各種的方法去引起各界的關注,結果,佛教反而更快在越南消失,這也是大家都想不到的。


為甚麼上位者都的言行影響特別大?我們應該怎樣去聽這些社會精英的說話,才能免於煩惱?


我們可以分兩部份來看。首在是玻璃鞋作用,特別是在慢心所影響下的名色法,例如:


「而家啲小朋友真冇禮貌,見到長輩都唔識主動打招呼。」

「為人師表,竟然寫錯咁簡單的字。」

「而家啲後生真冇公德心,係巴士咁大聲講野。」

「而家啲女人真核突,係地鐵化裝。」

「你係我阿女,點可以同我咁講野?」(虎媽對小女兒)


感官經驗一定源自名色法,是自動化的,如果心和情是混亂的,批評時是自動化的,我們會毫不察覺。以上的批評都有共同的特色,就是這些名色法都是和自我連結的,比如說是混合了慢心所的作用:


而家啲小朋友真冇禮貌:小朋友,年紀比我少的,是慢心所的第三個情況。

為人師表:年紀可能比我大的,是慢心所的第一個情況。

而家啲後生真冇公德心:後生,年紀比我少的,是慢心所的第三個情況。

而家啲女人真核突:女人,和我相配的,是慢心所的第二個情況。

你係我阿女:阿女,和我相配的。


和自己相連結的感官經驗一般都比較刺激,容易引發煩惱,也容易構成毒舌和玻璃心就緣起基礎。


如果將自己抽離,感官經驗就會變得純粹,不會為感官經驗加料,我們就不會那麼受影響了。例如,人工智能日益進步,有人發明了一種惡罵機器人,功能就是和人對罵,然後沉默地被罵,一般人盡情和它對罵時,會被它激怒嗎?如果是兩個機器人對罵,情況又會怎樣?


如果我們將上面的人物都還原成簡單的現象,和自己毫無關係,那麼感官經驗就會平靜得多:


「有個小朋友見到長輩唔識主動打招呼。」

「有人寫錯字。」

「有人係巴士講野。」

「有人係地鐵化裝。」

「有人發脾氣亂講野。」


第二部份,我們可以看看在日常生活中,有些毒舌和玻璃心的碰撞是和政治人物有關的,特別和華人社會比較常見。


中國傳統思想中,有一種理想的世界,名為『大同世界』:「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禮記》)


簡單來說,就是整個社會都是一個和諧的大家庭,大分不分彼此,共享生命。


家有家長,國有國君,在這個理想的世界中,國君好像無私的家長愛護自己子女一樣,愛護所有的國民,達到了仁愛的境界。


幾千年來,這樣的和諧大家庭可能也曾存在過,但這樣的國度,只在概念上存在過。


而所謂的仁君,更在稀少得可憐,中國歷史上曾有接近五百位皇帝,被後世稱為仁君,可能不超過五位,其中死後獲諡號為「仁」,而又名符其實的,只有宋仁宗一位,明朝的明孝宗可能也算半個。


史書上的評論是:『為人君者,止於仁』,即『仁』是為君者最高的境界,可惜中國正史上只有一人得此殊榮。


即使是這樣,在中國人的情意結中,還是隱隱地期望政治人物或者是上層的人會好像一個仁愛的家長,這種不合現實的期望,本身就會制造一大堆的玻璃鞋:政治人物是明智的,遇上任何事,都有辦法解決,包括天氣,都可以用他們的德行,感動天地,降下各種吉祥給世人;他們每個人都無私地完全奉獻自己,為他人服務,而又不受分文;遇上困難時,我們期望他們會體諒我們,會聆聽我們的痛苦,會無私地和我們一起分享社會上的資源,好像父母對待幼年的兒女一樣;即使遇上大災難,例如氣候變暖,政治人物都可以用他們的德行,感動天地,改造山河;而且他們說話總是得體,不需特別思考,出口成章。


實相是,這種期望是合理的嗎?無論是古今社會和當下,且不說家庭中出現仁愛的家長機會比較微,要求政治人物仁愛本身更只是一廂情願的想法。


政治人物的社會、經濟地位,反映的是他們的業報,而不是他們的智能和情緒素質。


當我們覺得被上層的人壓迫,反映的主要也是我們個人的業,而不是我們的素質,但我們的回應方式,就可以反映了自己的智能和情緒素質。


例如,一個明智的和仁慈的老闆,不需要我們去提醒和引導,也會明智和仁慈。對著一個像龍夫人般的老闆,如果我們有不切實際的期望,心就會玻璃化,代表受苦的機會會更大,也代表了我們的心和情素質影響了我們的判斷。


隨著教育的普及,我們更加明白,政治人物或上層人仕也是人,基本上和我們沒有太大的分別,而且在社會目光的聚焦下,更加容易將弱點暴露出來。


我們去除對政治人物的自我連結,就會對他們的說活沒有太大的反應和期望。


遇上口賤心黑情緒失控的上司,我們明白這只是業的結果,而不一定反映了我們心和情的素質,那麼反應就會平靜得多。


形象化點,就是將玻璃鞋脫去。


於是,政治人物和上層人仕(如老闆)不公義,我們會平心靜心地,以最合乎自己利益的方法去交涉,心和情都不會失控。


在特定的時空中,當社會上的情緒偏向極端時,很多人會反其道而行,積極地將自己和政治人物和政治信念連結,造成了如個案五般的很多悲劇。


如果我們再次聽到大人物說「錯」了話,感到非常難過,甚至要求他道歉,那麼,我們要趕快轉換到自動力的模式,更重要的是要捨斷相關的名色法。


提升心和情的動力模式,捨斷了有害的玻璃鞋,我們就能從過去的業障中走出來,好像衍藏法師的個案,大家來看看中國當代重要的作家張愛玲和她母親的故事,我們也可以分析一下,她們的玻璃鞋、毒舌和玻璃心是甚麼,以致張愛玲分別以錢來了結和母親、第一任丈夫的關係。也可以分析一下,張愛玲是怎樣從這段經歷中成長的,她的名色法是怎樣變得正面了,後來她的第二任丈夫賴雅中風癱瘓,她改變以往逃避、冷漠的個性,努力地照顧他,和他過著幸福的生活,一直到他離世為止,連結束時也沒有悲傷,只有走出了童年陰影的人,才有這般的心和情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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