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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苦攀登,悟在一刹 |
生活是痛苦的,同時也是快樂的,是沉淪的,也可以是超越的。
生活是醜陋的,也可是美好的,為何有些人總是看到醜陋的一面,是生活太醜陋,還是人誤會了生活?
智者是「善思惟者,善言說者和善行為者」,他們總是從美好的角度經驗世界,所以常常經驗到美好的一面,不是因為生活中沒有醜陋,而是因為他們懂得怎樣以美好的名色法,去看值得看的。
對於修行人來說,有時有些旅程是我們本不該踏上的,有些人是本不該結伴的,但既然已經來了,為何不向美好的路段來走,而要總是要走向黑暗和悲傷?
這段旅程中,在尋和伺引領下,有些人不懂,總是往陰暗面去看,結果也走進了陰暗,佛陀稱他們是愚人,或虛人,『他悲傷、疲累、悲泣、搥胸號哭,迷亂』,是典型的失控狀態,他們的尋和伺,總是想著不好的人和事,想著別人會針對自己,發現自己無能為力之處(『凡人們討論相關與有關的談論者,那些法就存在於我之中,在那些法中我被看見』)。其實,正如我們很少會很認真去認識和了解另一個人一樣,別人也會懶得認真去看我們,愚人這是尋伺得太多了。
這是惡作,而不是善心的慚愧。
有時,愚人會想像一些不好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例如被政府處罰(『如果國王知道我,國王捕捉我後,會處以種種刑罰:會以鞭打、……(中略)活著令刺入,以刀劍砍頭』),愚人會常常尋伺自己會患上一些甚麼病,遇上甚麼惡運等,結果有時即使遇上了好事,也會因恐懼而容易放棄。
這也是惡作。
又或者,經常處於惡作、恐懼和怨恨之中,遇上一些事時,必定沒有辦法可以渡過困難,因而憂慮重重(『我沒作好的,我沒作善的,我沒作恐怖的救護,我作惡的,我作兇暴的,我作罪過,先生!那些沒做好的、沒做善的、沒做恐怖的救護、做惡的、做兇暴的、做罪過者的趣處,死後我將走到那趣處。』)
誰在過去沒有犯過錯?只有愚人活在過去的追悔,未來的憂慮當中,重複著無益的思想。
有些人,佛陀稱為智者的,『他不悲傷、不疲累、不悲泣、不搥胸號哭,不迷亂』,他們的尋和伺,總是想著好的人和事,不會想著別人會針對自己,相信別人和自己和洽相處,甚至,當別人惡言相向時,也不會想像是自己的因題,正如出門遇風雨,不會想著是針對自己一樣(『凡人們討論相關與有關的談論者,那些法[不?]存在於我之中,在那些法中我[沒?]被看見』)。
未解脫的智者,一樣會想像一下將來,但他們不會去想像一些不好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他們總是相信自己能夠安然渡過各種考驗(『因為像這樣的惡業,國王捕捉盜賊、罪犯後,會以鞭打、以棒打、以手杖打,會切斷手、腳、手與腳、耳、鼻、耳與鼻,會處以酸粥鍋刑、貝禿刑、羅侯口刑….,以刀劍砍頭,那些法不存在於我之中,在那些法中我沒被看見。』)。
即使是智者,只要不是阿羅漢,也不可能不犯錯,但智者具足慚,總想著自己善的一面,有潛力向上的一面,具足愧,總想著別人善的一面,因而不會惡作。
智者被醫生告知患上了某病,也不會擔心,不會讓負面的事影響了自己的生活;智者更不會讓自己處在惡作後悔和怨恨之中,他們總是緊記自己的善事,自己的好,自己總是能夠克服困難的,遇上一些事時,必定可以渡過困難,即使有時解決不了困難(『我沒做惡的,我沒做兇暴的,我沒做罪過,我做好的,我做善的,我做恐怖的救護,先生!那些沒做惡的、沒做兇暴的、沒做罪過、做好的、做善的、做恐怖的救護者的趣處,死後我將走到那趣處。』)
「生活中,不是所有困難都是可以解決的,但我們一定可以安然渡過所有的困難。」這是智者的心聲,還是愚者的夢囈?
分別是,有些困難我們渡過時,順帶解決了,例如工作上的一些問題,有些困難渡過了,但解決不了,例如身體病了,這次平安地渡過了,將來仍然有可能再遇上。
智給我們解決問題的能力,慧讓我們輕鬆、自在地「渡」過困難。
遇上困難,有時讓人非常緊張起,如果再加上自覺自己的無可奈何,有時會甚至會沮喪和憤怒。
有智有慧者首在著眼於「渡」,其次才是「解」,而解不到也不要緊,因而心安,如風過大石,不留痕跡。
「渡」依的是自動力,「解」是他動力。
愚者不重「渡」,而著眼於「留」,進一步而重於「解」,因而心不安,如猴子進山,留巒不去。
有一天,愚人和智者都作了個相似的夢,內容大致是和別人爭論,自己明明是對的,但對方卻不承認自己是對的,智者和愚人都在夢中激烈爭辯,這時,赫然夢醒。
愚人仍然念念不忘,憤憤不平,想著對方的不是,想著怎樣可以說服對方,甚至想起日常生活的一些相關的往事。
且將夢鄉作家鄉,逢人都想續舊緣。
智者啞然一笑,生起慚愧心,知道自己慧根不足,在夢中迷失了。
人活得越長,眼界越廣濶,總有一天會自問:「怎樣的世界才是『正常』的?『合理』的?」
魚游於水,人行於路,是魚正常,還是人正常?
又有人疑惑:「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直教生死相許的情,是無邊的思念,或者:情是無止盡的尋伺,大多數是不善的,是無止盡的動盪,無止盡的向外尋尋覓覓,是煩惱的根源,對於世間大部份的人來說,因其無盡,自我也無盡,故而浪漫。
如果情中沒有帶「自我」的尋伺,也就浪漫不起來了,當帶慧根的尋伺開始作用時,情絲也就斷了。
當我們建構各種的常相時,也同時在建構的對另外三個相的尋和伺,我們好比正在推積一座座的大山,慢慢地,在強烈的尋和伺影響下,我們看到的只是面前堆積的大山,障礙著我們的前進,更讓我們看不到遠方的風景了,正如,「公主我」這座大山,令少女跨不過面前的難堪;「餐廳我」這座大山,令爸爸看不到近在咫尺的家人。
路遇千重山,你心又怎安?
只有智者,而且是帶慧根的智者,才能看見,所謂的大山,只是自己的尋伺的外投,是各種自我而己。
證道還是將軍時,領軍征戰四方,無往而不利,有著「我看見,我戰,我征服」的豪氣,無往而不利令他有了幻像,以為有意志,就能解決一切的問題。
這是他的大山,當他的右臂斷時,他的路也被這座擋住了,他發現,其實他和所有被征服者一樣,同樣是脆弱的,他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即使有百萬大軍也沒有用。
他遇上了無計可施的困難,他這時還不懂,困難是用來渡的,不是用來解的,因而為自己的「無能」而自責。
他的潛意識回答:「要是我的右臂可以回復就好了。」或者:「要是我能睡上一安樂的覺就好了。」
他的答案,也是心不能安的根源,因為他掙扎於解難,同時,也令他痛苦,因為他的「征戰我」失去了另一端的繩頭。
於是,他出家,繼續為他的「征戰我」找繩頭,編織著他的夢,這次,他以言為武器,再次成功地找到了另一處繩頭,他成了一位明星法師,又再次成功「征服」了大眾,但他的痛,他因殺業而生的愧疚,卻沒有減少,他的尋伺從不曾安止過,不曾內轉過,他的成就都是外動力的,與他的痛是不相干的,因他隱隱約約地知道,當生命再次失控,他仍然是這般的脆弱。
「我未曾見過有任何色塵,可以在變易中不為人帶來痛苦,」佛陀如是說。
簡單來說,將寄「我」於任何色塵,任何的狀態,任何的念想,任何的尋伺,任何的信眾和被征服的人,都是不安的根源。
證道將自我寄於他的右臂,因而右臂代表了他的「征戰我」,故而不安。
即使是痛,他也不捨得放下這個「征戰我」,連帶「征戰我」所帶來的愧疚。
甚麼是自我?自我的感覺是怎樣的?
自我的感覺,可以分成兩層,其中一層最直接的是就是身體我,其次就是意識我。
我們對身體的概念往往是相對固定的,例如我必須有健全的四肢,雙目,雙耳;另外,又往往和我們日常的生活方式有關:我的身體必須保持在同一狀態,讓我可以某種方式生活,例如,我必須能每天都跑步十公里,我每晚都要追連續劇至少四小時,我每天都要和朋友一支烈酒等等,甚至,我必須身體健康,才可以修行,而我們想像的所謂「健康」,就是自己身體最好,大約二十五歲左右時候的狀態,其餘的人生九十九態,都是不健康的。
如果你遇上了一些身體必然會出現的狀態,於是就想著自己不如人,自己身體很差,甚麼都做不了,自己必然會惡運處罰,自己必然不能安然渡過,那麼,你是愚者,還是智者?
將軍需要被征服者,因而征戰四方,證道需要信眾,因而到處弘法,這兩種意識的自我,名相不同而內涵相若,都依靠他動力,因而脆弱,他從來不能安心獨處,在動盪中,慧根日薄。
證道和祖師看的都是雪,證道看到是雪是固定的,從天到蓮池,只能是定於一相的,雪從天來,溶入池中,方生方滅,因而動心,反映到他的身體,只能是完整的,才能是好的,他的人生,需要信眾才有價值,所以,他看不到本質,他的尋和伺不是以慧為根的,他的心是脆弱的。
水中撈月空自傷,流光不住嘆奈何。
祖師眼中,所謂的雪只是表象,是在某些條件上出現特定形態,表面是雪,其實有的只是雪的概念和某些物理現象互相緣起的果而己,雪的實相是水的不同相形態而己,所以,在天不是雪,到池裏的也不是雪,遇程中,沒有一個具常相的狀態,一切在變化中。
祖師的名色法,看雪看到無來無去,雪沒有來,也沒有去,其心不動,故而心安。
有右臂的將軍,殺人無數,走向地獄之道。
斷了臂的證道,步向解脫,哪一個才是證道?
當他明白,概念只是概念,所謂的征服,所謂的完整身軀,所謂的信眾,都是池中泡沫,是虛假的概念,用來滿足虛假的自我而己,連他本人的一切都只是名色法而己,如雪一樣,都在變化之中,沒有一刻的常態可以稱為雪,一切只是尋和伺的結果,他從現象深入到了本質,他放下了控制,放下了「征服我」(意識我)和「身體我」,他超越了,不再需要征服他人,不再視雙臂的自己才是自我,放下了相關的愧疚追悔,擋在道上的大山就在剎那間崩空,他也因此不再脆弱,他的自我如雪一樣溶化於蓮池,他的痛苦也在瞬間消失了,雖然他依然只有一臂,但他成功渡過了這個困難,超越成了智者。
虛幻自我為了保存虛幻自我,虛耗了無盡的心力,即使痛也在所不計,證道在明白的剎那,對過去的自己的愚痴生起了大悲憫心,因而淚流不止。
有右臂的將軍,斷了臂的證道,迷的將軍,覺的證道,天上的雪,蓮池中的雪,都只是緣起中的幾次閃光而己,都變成蓮池中的幾道漣漪;兩人都不是證道,更不是將軍,而且根本沒有證道或者將軍,如流水中的泡沫和閃光,不可補捉,也不應補捉。
臂在,臂斷,泡沫生,泡沫滅,雪飄,雪溶,如果心不動,看到的是無來無去,表面上雖然在動,實質一切都是靜止的,心也安了。
他過去的痛,斷臂和追悔也都安止了,如雪溶於蓮池中。
他遇上的是一個不可以解決的難題,因他不可能追回自己的右臂,也不可能再為征服他人而感到高與,但他依舊安然渡過了。
他的痛,由無慧的尋伺所生,悟了後,慧根的尋伺生起,不再尋伺「征戰我」和「身體我」的繩頭,超越了,痛也立刻就無影無踪,同時,虛幻的滿足感,也消失了。
他的領悟,在色法層面,為他打通了身體各種的結,氣血重新暢通,再加上名法層面的大山崩潰,因而感到欣喜無限。
這時,他的心是善的,名色法也是善的,慧根心所才能暢順運作,他才有資格去學法,超越一個個的自我。
假如你被生活中的「困難」困住了,難住了,你再看深一些,是你因想「留」而困住了困難,還是困難困住了你?
智者由苦生慧而得渡,愚人由苦生憂而得留,各取所需。
人生如寄塵,如果你不留,困難又怎會留下陪你?你不去編織,又哪裏會有這麼多的繩頭?
在無盡的生命旅程中,你甚麼都經歷過了,多高的山都越過無數座了,為何還徘徊於眼前的小山丘?
遇到過那麼多的苦,你終於明白了嗎?
困難和人生一樣,都是用來渡的,而不是用來解的,更加不是用來留的,夢鄉雖好,終非吾家。
除了「自我」外,還有甚麼可以令你徘佪?
不要忘了,那個要一部最好的電腦他才可以有效學習小孩,他的道,是惡道,所以他是有愚人的道理,他不停建立常相,處處造山,終有一日,會令他裹足不前,沉淪於世間。
或許有時你還覺得,如果有甚麼甚麼就好了,生活可以更美好,那麼,請再看深一些,也許,你也可能會和證道一樣,找到了慧,發現令生活更美好、最直接、不費一分一毫的妙法。
不同的遭遇,構成了我們所謂的生活,分別引起了苦、樂和捨受,這些感受的作用在哪裏?意義又在哪裏?對智者和愚人,有慧和無慧的人,會有甚麼不同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