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4日星期五

揮慧劍,斬尋伺 (二) (辨析心所:尋、伺、無痴)


無底之舟  還算得上是舟嗎?



一家五口到澳門旅遊三天,晚餐時到訪一間名店,有了點不愉快的經驗,爸爸是飲食業的專家,隨即自任義務經營顧問,即時詳細地向餐廳經理反映了十個問題,如果有其他專家在場,一定會同意爸爸的意見,但餐廳經理卻不接受,兩人爭吵了個多小時,不歡而散,結果,整個三天的行程,一家人都鬱鬱寡歡。


我們注意甚麼,注意多久,想些甚麼,由六雜心所決定了目標、強度和動機,其中尋負責找尋目標,伺負責深入研究這個目標,我們注意的所緣,可以是善的(有益),也可以是不善的,可以是帶有智有慧的,也可以是有智無慧。


爸爸有智,如在太陽下觀事物,看得清清楚楚,他的智是很全面的,餐廳經理是錯的,爸爸雖然是正確的,但一家的氣氛卻被摧毀了,這是沒有慧的表現。


A.G. Bell曾說:「一道門關上了,另一道門就會同時開啟,但我們往往對著關上了的門,一直戀戀不捨,以致忽略了那道專為我們開啟的門。」


以六雜心所來理解,心會繼續尋和伺那道關上了的門,而不去注意那道開了的門,為甚麼會出現這個現象?


餐廳經理不願意認錯,不肯確認爸爸是對的,於是爸爸的潛意識就一直想著這道關上了的門,不斷地看著,想著各種的理由去證明自己是對的,即使家人都支持著他,他看不到,家人需要他的注意力(尋和伺),他也看不到,因為他的尋和伺已經牢固地貼在那道關上了的門上,如果他有慧的話,會看到另一道開啟了的門,提醒自己,「餐廳我」要放假了,「家庭我」才是自己應該要注意的。


我們是否快樂,和我們是否正確,不一定有絕對的正向關係,有時甚至是反向的關係,例如,家人情緒低落,做錯了一些事,我們不單止不幫助他,還加以批評,結果可想而知,這就是有智無慧的後果;又例如上述的個案中,一家人遇上了不快的事,如果更珍惜和注意「家庭我」,說不定可以增進大家的感覺,但可能爸爸是成功的經理,「餐廳我」的玻璃鞋名色法太強,以致不由自主的錯失了大好和家人相聚的機會。


關上了的門是餐廳我,是他的喜愛的自我感,所以他才特別留意。


我們再深入看看,為甚麼爸爸會追著「餐廳我」不放?為甚麼優材生少女會追著「優秀我」不放?兩著有甚麼共同點之處?


嬰兒初到這個世界,學習語言,主要是將語言和物件或抽象的狀態相配合,也可以理解成為名色法的過程,其中,看到了一件事,尋和伺就會不停注意研究,將名法和色法相配合。


再進一步的是,人物和人物之間的關係,事物和事物之間的關係,例如,這個自稱的媽媽的人,每次我餓的時候,稍為哭哭,她就會來照顧我等等,慢慢我們會賦於很多的意義給「媽媽」這個名色法,而在每件事和每個人定立名色法時,有個中心點來連系這一堆的名色法,慢慢形成各種情況下的自我,正如一套電影,各種人和物,以某些主題為中心,形成了一段有意義的關係,而我們與日常人和物的「合理」關係,就形成了各種自我。


我們好像編劇,不斷地將一些由外境提供的小情節,寫成一部部完整的劇。


由於熱愛工作的關係,「餐廳我」這個名色法累積的動力(六雜心所的力量),比「家庭我」強得的多,內裏有很多故事的情節,好比一套令人上癮的連續劇,有出色的情節,每一節之間都有吸引人的懸念連接,讓人忍不住要追看下去,並關心著劇中人物的遭遇,在放假期間,「餐廳我」本來就有點失落,至於「家庭我」,由於平日少注意,大多數時候回到家都很累,板起臉教訓一下三個子女一會,就已經相對無言,平日大家的對話都是那兩三句,所以沒有甚麼情節,來來去去都是差不多的事,好比一套很悶的劇,演和看的都很辛苦,突然遇上了「餐廳我」的另一個精彩的情節,而且這個情節又和之前的情節有很多的關係,爸爸忍不住不停去追,是很自然的,而「家庭我」這套劇中,爸爸對太太和三個子女的事很多都不了解,有很深的代溝,故事和故事之間的斷裂太多,尤其是旅行中,很多時看著太太和三個子女相處得很融洽,自己好像局外人一樣,爸爸都感到惘然,兩者相比,爸爸的潛意識所導向的對象,自然就是能夠給與他最深存在感的「餐廳我」了。


同理,優材生少女一向追的劇都是關於一個成功的公主,所有的故事情節都是合情合理地安排好了,家人關心,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甚至念頭一動,已經呈上了;直至憤怒少年的出現,這個名色法是她從來沒有遇上過的,和她向來所看的故事格格不入,完全不能拼入公主的故事中的常相、樂相、我相和淨相,她的「公主我」中的存在感撕裂了,不能延續,於是名色法不由自主地追著這件事,嘗試解說,並將這個經驗整合到「公主我」中,但她失敗了,由於「公主我」的他動力太強,再加上色法的障礙,甚至令她精神短暫失常,陷入了第三種的失控狀態,尤如一個編劇,要將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小情節併入劇中,感到不知所措一樣。


「我這麼優秀,他為甚麼要這樣對我!是我不夠好?是命?還是他不好?」「為甚麼是我?」「我不認識他,為甚麼要這樣對我!」「我應該甚樣做,他才會對我好一些?」「明明我是有道理的,他為何不聽?」尋找某一個角度來思考問題,是尋的作用,不停地以同一角度來思考問題,是「伺」的作用,尋和伺側重點不同,通常我們說「不要鑽牛角尖」,也須涉及這兩種能力,才能鑽得成,而成果就是常相,在上述的個案中,常相可能是:「我是優秀的,我沒有錯,沒有錯的人,不應被其他人如此對待。」而相應的我相可能是:「別人同意我,認同我,這才是我。」


建立沉淪四相後,我們接著會去做一些事,或者想一些事來滿足這些相,正如個案中的爸爸,先吵,失敗後在餐廳我的背後沉思,忽視外在世界的其他存在;而少女失去吵對象,也同樣陷入失控的狀態。


糾結於往事是一種失控,對健康不利,喜歡糾結的人,常常不能自拔地去想像出一個「合理」的存在狀態,有時甚至會否定了實相,而建立了的常相,可以安放一直以來想像出來的自我,延續自我,干衡焦慮,在不善的名色法影響下,正如上述的這位少女,他們所想的,在不善的尋下,容易找一些負面角度來看事情,在不善的伺下,容易以不善的態度看得越來越詳細,後果是他們往往遍向負面,甚至產了意識斷層的現象,也即是一直以來奉以為真的一些信念,在現實面前「突然」崩潰,落差太大而自我失去調整的能力,這時,身心為了保護自己,有時會自動進入類似上述的「停機」的狀態,或者更嚴重的抑鬱狀態。


這樣的人,即使長壽也不會快樂,更不會健康。


「伺」,也可以理解成我們「駁古仔」的本能,尤如我們看見兩截繩索,自然而然會去將兩截接縛起來,成為一段完整的繩索,這是尋的能力,而駁繩的能力,就是伺,這理繩索可以理解成為小情節,尋是找尋可以相駁的情節,伺是將兩段小情節接駁起來,當兩段情節很合理地接在一起,故事中的人物個性就會豐富得多。


尋和伺是我們思想的方向和內容,是建立智的基本條件,沒有尋和伺,我們不可能對某事有深入的了解,但如果尋和伺的力量太強,又沒有慧心所的話,一旦鑽起牛角尖,將更難脫身。


少女一直被家人寵愛,是典型的他動力心和情模式,高分低能,她的繩頭都是以自我為世界的中心,一直自我感覺良好,而在「正常」的生活中,她也往往能夠在五塵找到另一端的繩頭,成功找到外境來建構她內在的存有感,被尊重、被讚賞,只因她優秀,一切都是那麼的「正常」和「合理」,直至她遇上了那個少年,以一種她感官經驗中從來都不曾有的態度來對她,讓她在心內找不著合適的繩頭來連接自我,感到「惑」了,而她的尋和伺太強,甚至失控了,而且缺少了慧,結果陷入強烈的焦慮而「停機」,而她的色法也相應地起了作用來保護她不致於崩潰。


如果少年沒有走,而是站在現場繼續和她爭辯,估計她也會很憤怒,她的反應也會很激烈的,但隨著吵的繼續,她的氣也得以慢慢疏通,她的「伺」可能會發現,即使世上有一人對她差,也不代表她的公主我就是沒有價值的,慢慢情緒就可以平靜下來。


但少年在她氣上心頭,堵在膻中的一刻剛好走了,各種條件剛好緣起了她的「停機」。


智助她橫掃「考場」,知識廣博,少了慧,她卻看不清事情的本質,就是在少年心中,她的形象可能是極為橫蠻無理的,以致她不能轉動自己的一個念頭,堅執不捨,甚至自殘,有智無慧的人,往往自尊自大,但卻經常做蠢事,累己累人。


有慧,自然明白,別人怎看你,繼而怎樣對你,不是由你說了算,是緣起的,有時間和空間條件的。


一個有敵視界限的人,他的心和情很像有很多截斷了的繩索,都是以往留下的,例如,有很多條都是和被歧視有關的,有天,他遇上了一個人,那人做了一些表情,他留意到了這個表情(尋),界限被觸發了,然後他就將當下的一個境為常、樂、我和淨相,和過往的某一段回憶,接駁起來,變成完整的故事,這就是伺的作用,過往留下的斷繩越多,越容易在外境找到另一截繩索來接駁。


憂慮的人習慣在外境找些刺激來憂慮,憤怒的人傾向注意令他不爽的,一切只為了繼續編織自我。


正如我們有個坎坷的童年,我們比較會容易認同那些克服多種困難,最後成功的主角一樣,追劇時也會特別注意這些角色。


尋,找了個繩頭,而這個繩頭可能和我們喜歡的自我有關係,也有可能沒有太大的關,伺,努力去繫縛,有情節關係的,容易縛上,沒有太大關係的,很難縛上。


少女的心,尋向少年推她的相,伺就不停或尋原因去解釋他這樣做的原因,正如接駁繩索一樣,但她失敗了,她的「公主我」存在感被威脅了,她的世界觀也被威脅,為了找回自己的存在感,她就向外尋和伺理由,去合理化自己的遭遇,如果她找到了,等於成功地接駁了繩索,她又可以合理地繼續自己的舊有的存在感(優材生總是會被禮遇的)。


多年來,我們在生活中累積了很多的界限,形成了各種的自我觀,等於有了很多的繩頭,嘗試在外境找繩頭來接駁自我的存在感,以獲得滿足感,正如個案中的少女,習慣於從外境找尋她認同的六塵,一旦接上了,她將自我和外境連結了(玻璃鞋作用),等於將自己的心和情交托了給外境,正如一艘船,駁上了另一艘拖船,關上了自己的動力,任由拖船拖行一樣。


慧根心所的作用,首先,在於令我們看清,將內心的繩頭接上不合適的外境,對自己是無益而有害的,並且立刻就有力量去將不善的接駁處切斷,即使接駁了可以增加自我感,也不再容許自己受傷;其次,慧根心所直透本質,可讓少女透過這次的不幸遭遇明白到自己的心和情是他動力型的,也明白自己的界限,並產生動力去改變自己,將心接駁到善的繩頭。


慧如劍,可斬斷不善的尋伺所造的連結,可以自動選上善的繩頭來連結。


所以,要自在地回心轉意,要懂得放下,缺少了以慧為根的尋和伺,將寸步難行。


而在色法的層面,負面情緒有損健康,每一個人內心的繩頭,有或大或小的界限,都有可能氣化成為氣結,的情緒所形成的氣結,大都在三個位置形成,一個是心口的膻中穴附近,一個在脾胃區,另一個在左右肋骨下,如果我們這三個位置有明顯的脹,氣的上行下行被窒礙了,有很多的胃氣,甚至痛,代表我們累積了大量的情緒繩頭,再進一步,情緒可能轉移至肌肉,物化成為筋結,再嚴重一點成為腫瘤,阻礙著我們的正常的氣血運行,氣血停滯,則人身多病,心多惱。


每一天,我們曾為多少個和自己沒有甚麼關係的人和事動怒?每一次的動怒,都會在色法上制造各種的結,所以,我們動了心,第一個和最後一個的受害者都是自己。


在色法的層面,我們透過各種方法,例如按摩的方法,去疏通這些位置的結,正如醫生疏通少女的膻中穴位置的氣結,她的情緒得到舒緩一樣,對同一件事,反應已經會不一樣,疏通後,氣血流動回復順暢,人也會健康一些。


在名法的層面,我們改變自己動力模式,培育善心,去除界限後,心中沒有了繩頭,即使遇上同一個境,尋和伺也不能編成一個故事,這個境對我們來說只是一粒不相關的五塵,那麼心和情就會輕鬆得多,如果駁上了,這條繩索又會長了,下次又會容易接駁得更長,甚至形成一期的生命,因為每一次的接駁,都有可能駁出不善的大情節,甚至是下一期的生死。


他動常動,心不自主地去繫縛存在,即使有智,也不能斬斷不善的尋伺。


回首前塵,我們也曾遇上不該遇上的人,發生了不該發生的故事,這些都是過去留下的繩頭。


只有以慧為根的尋和伺,才有超越的能力,才能在動盪無常的人生安頓自心。


自動不動,即使尋、伺稍動,不單有智,還有慧生起,我們才能時時思維善法,再進一步如實正知,看清實相,心因而得安,寧靜喜樂,身體也會好起來。


《斷臂求法》是證道求心安的故事,祖師和證道都看到了雪花飄落蓮池,以慧為根的尋伺和無慧的尋伺,引致他們產生了不同的感官經驗,你能指出其中分別嗎?


證道用帶慧根的尋伺,他也看見了,所謂的安心條件都是不實的,所以多年的痛苦馬上一掃而空,他看見了甚麼?


證道的不安類似於一個小孩,他父親要這個小孩溫書,小孩說可以,但前提是爸爸必須提供一部最好的電腦他才可以安心地有效學習,那麼到底他是有道理,還是沒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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