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甚麼人遇上「卒然臨之」的事會容易驚慌失措?遇上「無故加之」的事而容易震怒?
主因是不如實知見「卒然臨之」和「無故加之」的現象,以過去的經驗來解讀當下的境,把過去當成未來。
痴和慢心所扭曲了現象,不如實知見時以此有了個人的體驗,當中的一些會演化成較為隱固的經驗、意見、猜想、見解甚至是理論,巴利語稱為diṭṭhi(見),經過不善心的扭曲,可以解讀成邪見micchādiṭṭhi,如「死後斷滅」,「死後常住」;相反沒有扭曲、如實知見的體驗就是正見sammādiṭṭhi。
邪見的例子有斷滅見ucchedavādā-, 常見sassatavādā-,有身見 sakkāya-和無作用見akiriyavāda-。
有了見,人們就不需要再思維、觀察、分析和總結經驗的現象,不需要再汲收新的知識和經驗,好處是自動化,不好處就是自動化後的心理化應往往是不善的,例如,不用去如實知見生命的實相,而是直接以斷滅見來經驗到生命是沒有輪迴的。
邪見核心表現在於對緣起法的不如實知見。
正在經行一位出家人遇上了路人甲,打了個平凡的、不冷不熱的招呼。
第二天,他們又遇上了,路人甲黑口黑面地怒罵出家人昨天害他賭馬輸光了這個月的人工,因為天天在他家附近經行,令他家的風水流「光」了。
為甚麼光頭的出家人會被怪責呢?這算不算是無妄之災呢?這位出家人遇上了「卒然臨之」和「無故加之」的糗事,怎樣才能保持平靜?
網絡的KOL會說,路人甲是「賴地硬」;用統計學的術語來說,路人甲誤將關連性等同了因果性;算命的會說你今天五行相沖,命犯小人;用邏輯學的語言來說,路人甲犯了「不相干」謬誤。
用法的語言來說,路人甲被痴影響了而昧於因果,將心中的見或印象等同了現實,看不到現象背後的行法。
明解因果的人只需看看馬會的輝煌建築和慷慨捐助,就明白賭馬長遠來說是必輸的,輸錢是馬仔存在的一部份,不可以避免,作為資深賭徒的路人甲怎會不明白呢?
他的依存或立場是賭下去,他必須要必先否定這個因果關係,於是便需找另一個「因」來解釋輸錢,他必須要昧於因果從新得到掌控感,他的痴也是緣起的,不是必然的,也不是注定的。
與其說心懶者會「賴」,不如說是心盲者才會賴。而他的武器就是見。
民可愚,國也可愚,一國的政治菁英不想解決內政的困境,最容易的方法就是逆亂因果,創造一個惡魔圖騰來怪責,如另一個弱勢的國家或民族來怪責,如果國民不想加稅、滅福利、改革轉型,也會跟著起哄,這樣派對就可以繼續。
明顯地,口水比汗水容易分泌。
弱國將繼續會被「賴」,當變成了不思進取的強國後,也會開始「賴」,這是律則之力。
昧於因果,不如實知見,其本質就是依存,就是獲得掌控感,「賴得就賴」、「依得就依」和「控得就控」是一樣的。
有趣的是,在佛教作為強勢宗教的地方,路人甲又會怎樣不如實知見地繼續賭呢?
他會很自然地禮敬出家人、甚至發出供養的邀請以期得到善業,或者他會找另一些弱勢的宗教、天氣因素等等來怪責,繼續賭下去,有些僧人因而得到豐盛的供養,另一些宗教人士就會被毒罵。
這也是見。
禮敬和供養三寶都是善業,以這個理由賭下去又算不算是善業呢?
愚痴就是愚痴,愚痴也能緣起善業,由善業而緣起的賭博長遠下去還是會輸的,善業並不能改變賭博的律則之力。路人甲雖然會繼續輸錢,禮敬三寶的善業終歸會帶來善業,但這已是遙遠的將來。
邪見者昧於因果,困於行法而不自知,在佛教弱勢的地方怪責和曲解出家人,認為錯在出家人,在佛教作為強勢宗教的地方禮敬出家人,認為錯在其他人;因而出家人被怪責雖然算是無妄之災,卻不是無緣無故的。
其他的被邪見加持者責難的「無妄之災」包括,持戒精嚴被視為保守執著;精通三藏被視為吃古不化;樂住山林被視為逃避現實;活得像個在家人被視為是真正的出家人;教導世間技巧被視為對眾生慈悲;教導出世間法被指教導別人自私自利,等等。
出家人在佛教強勢的地方被禮敬,在弱勢的地方被欺凌,這是存在的必然,擁抱邪見的人看不到現象背後的行法,只著意於概念,他們不知道自己禮敬或踐踏的是行法所導致,因而對不認識的人也能禮敬或踐踏。
個人因素在昧於因果者眼中從來不是一個主導緣力。
重視和需要被禮敬的出家人應該安住在佛教強勢的地方才能減少無妄之災。
怎樣才能「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被罵而不怒,被捧而不喜?
如實知見的人能,他們的法眼中沒有邪見,他們不被過去的經驗蒙蔽,而是如實地看到現象背後的行法,稱之為「緣起」,只見緣法,不見個人,心中明了「凡業皆苦」,被禮敬時知別人禮敬的是行法的作用,被怪責時知道這也是行法的作用,如是,他們能出離而不退轉,平靜而不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