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5日星期三

破心中賊 (辨析善惡與惡作之四)

NAMO TASSA BHAGAVATO ARAHATO SAMMĀSAMBUDDHASSA


在物欲橫流的社會中,為甚麼惡作、追悔、內疚般的負面心態越來越多?


民航航班常有乘客臨時取消機位,遇上了罕見的大型空難很容易出現幸存者,俗語有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那麼多年來大難不死、這些為數不多的幸存者會否感到比常人幸福?換言之,如果外在的幸運對人內在的幸福感覺有重大的影響,那麼這些幸存者應該會感到很幸福,如果內在因素影響比外在的因素影響大,那麼內在的影響可以扭轉外在的因素,即使有外在幸運,人仍會扭曲成為不幸。研究結果是大多數的幸存者都不能感到幸福,他們有了「幸存者內咎」心結,扭曲了外在的幸運,慢慢形成內惡作的習慣,一切源自於一個不合理的自責念頭:「為甚麼死的不是我?」


人本質是對自己的存在有貪愛的,理論上人的本性是自愛的,珍惜自己的,但為甚麼有一些人會常常自我懲罰、自我否定,而且惡作的習慣一旦形成將難以扭轉?


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痴,依隨果報而活的細魚或胡亂作為的中魚都習慣於痴,痴是不善心,人不需要刻意去痴也會痴,特別和那些隨果報緣而活的人相應;而無痴是善法,人必需常常作意於無痴才能真的無痴,只適合和那些依隨善業緣的人。痴和貪俱生,有強烈無有貪的人特別容易起嗔心,並養生惡作的習慣。


其次是放逸。


我們容易被一個面帶親切微笑的人,還是一個面黑黑的人欺騙?關鍵點在哪一個容易讓我們放逸,我們對著笑容時,會傾向放鬆自制,尤其被吹捧時,與人共嗚時,身同感受時,心飄上雲端時,常常容易作下將來會後悔的決定,例如投資、學習和承諾,相反,面對黑面時,就會比較小心。同樣,相比起陌生人,當面對熟悉的家人和朋友時,我們也會容易放逸,失去自制,說話行事容易孟浪失控,故而對家人常會面黑黑,對著面黑黑的陌生人卻能保持禮貌。


惡作的中魚類不善行是自毀毀他的行為,傷人傷己,只有無明充滿時人才會去做,放逸是一切惡行生起的緣起基礎,當人因為各種原因,容許自己進入自動化的狀態時,一旦遇上界限的觸發點就會容易傷人傷己,正如個案中的老人家,她在路邊乞討時百無聊賴,進入了放逸狀態,一切自動進行,等遇上了平日會布施十元的施恩者,心自動會感知到十元的來臨,誰知現實和感知的相反,由於她正在放逸的狀態,不能自主自控,無有貪和嗔隨著自動生起,一種「不甘心」的念想默默影響著她,開始了指責:「他天天都給錢,今天我也有對他笑,憑甚麼今天就不給錢,這不公平!」她不由自主地去任由這類的念想擴散,迷失於表象之中,心忙著指責,做了之後一連串自毀毀他的行為,意圖去控制施恩者,當時還會振振有詞,認為是人家欠了她的錢。


你自覺對親友一向很好,但最近親友誤會你,指責你自私,或者上司讓你做本不屬於你工作範圍內的事,或者同事指責你偷懶、擦鞋等等,遇上當下的這些緣法,你抗拒了,無有貪生起了,你希望這緣法消失,變成:親友需要幫忙,你不需要盡力滿足親友,他們便覺得你慷慨;上司很體貼你,不需要做你任何不喜歡的工作;同事見你被上司贊美,會誠心地一起贊美你勤力,並坦然承認你的工作比他們優異。無有貪其實是貪著未出現的會出現,已出現的、不如意的所緣會消失,如果理想的狀態不出現,現實繼續折磨著人,這時我們會有不甘心、委屈、被針對的感覺,希望「以理服人」,爭取公道,尤如一個賭徒下了注買大,結果開了五次小,賭徒不甘心,繼續買大一樣,不甘心的結果換來只有嗔,然後就是自毀毀人了。


施恩者當時也是進入了自動化的狀態,機械化地布施,他不自主地看看了沒有散錢就走了,如果他是自主自控自覺地布施,他進入的是無量心的狀態,那麼他就會自然感知到老人家每天都等著他的期望與失望,等於工作繁忙的兒女感知到父母掛念著他們的失落一樣,他會至少會和老人家打個招呼,說聲明天補上,或者干脆多給一點,施恩者被上門追數時自然也會感到不甘心、委屈和被針對。


而老人家平日受恩時也進入了放逸模式,看不清別人是在施恩的事實,她只是機械化地接受布施,不會生起善心,反而會生起不善心貪和無有貪,有了奇特的「不甘心」感覺。放逸的狀態下的行為沒有自主意識,即使外相是善行其善業也會大打折扣外,也會不自覺地引來麻煩,因而老人家就那條怒咬電鋸的蛇,在不知不覺中,尤如進入了睡行,失去了理智,才會做作自毀毀人的行為。


老人家用找上門、令人尷尬的方法意圖令施恩者生起悔咎的心來操控他,如果施恩者有惡作的習慣,這些外境對他會有很大的影響,他會自責、自貶,這些都是不善巧的習慣,也是由一些特定的外境推動的,習慣慢慢形成了內在的動力時變成了內嗔,這時即使外境沒有問題也能自責自貶。


感恩的受害者


放逸之下,施虐者心安理得,受害者反而感到內咎,覺得是自己不好才會引致施虐,而施虐者稍為對受害者好一點就會非常感恩,這種心態發生在很多真實的家暴個案和歷史當中,其本質並不難明。


美軍在二戰期間殺的日本平民比阿富汗和伊位克多得多,而且用還用殺傷力驚人的燃燒彈和原子彈,但日本國民的反應是難以想像的,戰後還頒發最高榮譽獎章給當年用燃燒彈在一日之間燒殺東京二十萬平民的指揮官,只因日皇當時正身處轟炸現場,有了陰影而拒絕親自授勳,後來日本政府還想頒發榮譽獎章給負責空投原子彈的機師,不過被機師拒絕了,相比下,英國戰後就拒絕頒發勳章給執行轟炸德國平民的英國機師;美軍和日本軍政府對平民來說都是施虐者,但戰後美軍是真正幫助了日本國民的,他們保留了日本的傳統,尤其是天皇的制度,同時又引入了很多對平民有利的制度,又帶來了大量的物質,比起日本軍政府、貴族和皇族,美軍對平民要好得多,雖然也將日本的到處搜刮而來和本身的黃金和財物清空了,但也幫日本平民渡過了很多難關,他們也甘心情願地為美軍服務;當殺人無數的侵略者對平民比本國政府對平民稍為好一些的時候,平民居然如此感恩。


廿年前的美軍是打伊拉克和阿富汗是去宣揚民主的,當地人感到好像又再次被十字軍入侵,去到伊斯蘭國家但又不尊重當地的文化,而是要徹底改革當地文化,當地平民被美國制裁多年,是抱著習慣了的怨恨對受恩的,因此不會感恩。施恩者放逸地施恩,受恩者放逸地受恩,因而兩者都沒有喜悅,只是機械化地行事,放逸地施和受,結果就是善行做了等於沒有做,反而更有機會緣起將來的惡業,從美軍近年來的教訓,可見一斑。與之相對的是美軍對曰本的佔領,雙方都沒有放逸,尤其是美軍對日皇和日本社會寬容,迅速結合緊密的盟友關係。


一個有自主意識的施恩者,遇上了一個放逸的受恩者,施恩者具足正念,自然能體察入微,明白受恩者正在自動巡航中,很快會忘記恩惠,更談不上感恩,因而會施恩者最佳的態度是「恩可施,但莫望報」。


一個有自主意識的受恩者,遇上了一個放逸的施恩者,受恩者具足正念,同樣能體察入微,明白施恩者正在自動巡航中,根本不會注意自己,他只是機械化地施恩,不會真正照顧到自己,所以對施恩者的布施不會有期望,但由於具足正念,仍然能心懷感恩。


恩義如是,仇怨也應如是,無論打算以德報怨,還是以直報怨,總是不要放逸。對於大部份人來說,放逸的施恩不算施了恩,放逸的受恩也不算受了恩,一切都是機械式的操作,影過不留痕。


在中魚類別的人當中,最能傷害自己的屬於惡作類的,究竟惡作的緣起基礎是甚麼,有甚麼啟示?習慣惡作的人是怎樣變成這樣的?


心中賊:放逸


每人心中都有一個賊,名為放逸,當此賊出動時,思想會自動運作,貪生起了,其後我們容易在不知不覺中也惡作起來,於是內疚,嗔和良心不安也來了,這個心中賊會奪去我們的功德,更差的是讓我們永遠沉淪。


因放逸而犯錯,這是第一層的犯錯和弱點,隨後而放逸而內疚,這是第二層的犯錯,一些「好人」犯了錯,也懺了悔,但卻終生內疚不安,自我懲罰,其實第二層和第一層的連系不是必然的。


從本質層面去辨析,是一堆緣法遇上了另一堆緣法,緣法互動後產生了新的緣法,所謂的內疚也是一堆緣所生成法,是被動的產物,被來自於過去眾多的緣法所引發。


幸存者們有慢心傾向,覺得自己本應和遇難者一同死亡,開始時他們也能覺察到自己的思想是不合理的,不如實知見的,但在放逸下思想自動運作成為慣性,他們持續思維,漸漸真的開始感到自己幸存是不對的。


惡作是不善法,是賊中之賊,和善法有很多相異之處,兩者各有不同的緣起基礎,只要避開這些條件,我們就能夠善巧地生活,不放逸:


觸發點


善心的觸發點是明,是如理作意,不善心是無明,是不如理作意,如理作意建基於事實和本質,不如理作意建基於虛幻和表象,有些因素會導致人如理作意的,就會引發善心,反之亦然,這些因素包括習慣、性格和一些環境因素,以人的誠實為例,傾向引發個人自省、反思的社會文化,如理作意會被較多引發,令人愉悅和放鬆的天氣,也會容易引發如理作意。


當人不如理作意時,以表象意維來經驗世間,就會有不善法,包括惡作內疚;相反,如果總是以如理作意、如實知見以本質的層面來經驗世間,就不會有不善法。


幸存者有機會遇上大型災難新聞時,如果放逸地沉澱其中,會再次刺激不善心持繼生起。


食的能量高、低


我們先要在理論的層次明白不善法是怎樣開始作用的:不善心由某些特定的環境條件和過去經歷啟動,是低能量的狀態(沉昏和睡眠),是自動化的,有時又會刺激到人的興奮中心(掉舉、貪、嗔),低能量而又興奮會快速揮發能量,揮發後人會變得更低沉(沉昏和睡眠),形成一個惡性循環,一旦陷入而想超脫,必須要花更多的能量,這對於低能量狀態的人是很困難的,所以世間只有很少的超脫者。


提供身心能量的是食āhāra,巴利語的本義是「帶來」的意思,物質的粗食帶來身體,精神上可以帶來能量是觸、思和識,我們透過六根的接觸,有了識和意志活動,心才有能量繼續存在,負面的接觸會帶來負面的身心,正面可以帶來正面的身心,如食用了太多垃圾食物身體容易有三高,有了三高身體的吸收和運化高質營養的能力就會更低;在精神食糧方面,負面的新聞,戲劇,電影、娛樂、遊戲等等都會帶來負面的心,例如在疫情期間看了太多有關疫情的爭論、指責、批評,在戰爭期間看了太多殘酷的片段等都會形成負面的身心,他們吸收善法的能力也會大受影響;身體差的人,精神汲取了太負面資料的人容易放逸,也容易成為惡作。四種食緣奠定了身心的長期傾向,短時間將很難改變,惡作強的人一般容易有上癮行為,常常有一些自毀身心的惡習,同時也會吸引一些容易傷害他們的人來傷害他們。


不善心的能量尤如熱鬧的、激烈的拍岸海潮,又如瀑布等容易吸引眼球的現象,容易被注意而更吸引人;善心如漣漪,微細但綿長,一點能量就能在平靜的湖水幾乎無限地擴展。


內疚也是這樣,首先是感到很強烈,其後慢慢就會長時間低落,感到難受,感覺強烈的是時候是貪、無有貪和嗔,低落時是內嗔和痴的時候。幸存者總是會傾向注意大災難的消息,情感更容易受到波動。


所緣的差異


所緣是不善的,例如大量閱讀和觀看關於人與人之間爭鬥的新聞或電影,也容易生起不善心,例如,小孩知道自己應該努力學習,但如果家長不以身作則,晚上在小朋友做功課時看電視、玩手機,那麼這個條件會刺激小朋友自動傾向玩樂,而不是自制地學習,相反,如果家長也在看書,甚至討論一些知識的問題,那麼小朋友自動傾向學習;同理,在制造仇恨環境中長大的人,心自然傾向仇視,看人的時候眼神自然是冷漠無情的;慈愛環境中的自然傾向寬和,眼神是友善溫柔的,不善環境造就不善心,這是心的功能化作用,不由個人意識所操控,除非是極小數擁有超強自制力的小朋友,才可以不受環境影響。


不同的所緣會有不同的刺激,有些人對著人的時候眼神自然會是冷漠的,面目拉緊,給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甚至不願意正眼看人,但一遇上小動物雙眼就會發光,面容會放鬆露出溫柔的微笑,另外,常常被欺負的流浪狗也有同樣的反應,看人時常常會有戒備、畏懼的表情。


負面的思維、新聞和談話,如大型天災,都會間接引發幸存者內疚,包括一些引發貪和嗔的資訊,減輕內疚的方法是減少接觸不善的所緣,或者對著不善所緣時以善心態來回應。


修習禪那可以令心習慣於安止於善的所緣當中,不需要去追逐各種外境,更不黏著外境,保持對善所緣的心一境性能有效對治貪,如果失去這種安止的能力,心會動盪不安,貪嗔都容易生起。


相對來說,所緣的影響是短暫的,食的影響則是長期的和慣性的。


潛意識的作用


人處於不自覺、不自律、不自控和低效的狀態,由潛意識自導航,比如說人在嗔的時候,智能會被減低,反應也會愚鈍,人的意識由嗔帶動,而不是由意識去帶動,感受是強烈的喜或憂,其中的喜是缺暫而激動的,容易做錯決定,由於不善心是激動的,人們往往看不清其低能量的特徵。


相反善法作用時,人的心是高能量的狀態,自覺、自律、自控和高效的狀態,人的興奮情緒中心很少會被刺激到,所以比較平靜,比如說人在無嗔的時候,即使面對不善的境,如被人誤會,由於不興奮,情緒都可以是輕鬆的,智能會保持在高能狀態,反應也會敏銳,感受是平靜的喜或捨,其中的喜是長久的,適合做明智的決定。


不善心中潛意識可以扭曲事實,甚至將好的所緣扭曲成為差的現象,例如賺得多錢會自我感覺極差,甚至想自殺,又例如遇上正法會加以批評、疏離,遇上邪說則熱烈擁護;同時,亦會有感覺錯置的情況。內疚的人也一樣,他們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著自己的過失,所以即使幸存者沒有過失,在不斷地思考下,也會覺得自己是有過失的。幸存者起初只是不時以幸存者的意識模或來感知世界,隨著時間的過去如果不刻意減少這種模式,就會在放逸下形成自動的潛意識作用,取代了其他的感知模式。


相應的社會文化和環境差異


在充滿忽視和虐待家庭長大的孩子會充滿無有貪,因而有內嗔和惡作。而個人所在的社會文化氣氛也會有影響。


老子曾說:「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聖人代表了統治階層,芻狗古代祭祀時以草扎成的狗,是代替活狗的祭品,祭祀前和祭祀時,人們都會以尊敬的心來對待芻狗,祭祀完後就會當成廢物丟掉,芻狗對於人來說只有象徵意義,只是概念而己,人們自然不會真的珍惜、尊重芻狗,即使珍惜也是有條件的,都和芻狗本身無關,更不會重視芻狗的價值。老子的意思是對於統治者來說百姓只是概念,他們不會珍惜、尊重百姓,因為百姓對於統治階層來說只是一些數字和概念,一堆芻狗而己,古往今來,無數的君王、政府發動無數的戰爭,死的受苦的大數都是平民百姓,對於統治階層來說,榮譽、地位、利益、政治理念是真實的,而百姓的死活卻只是概念、數字,是芻狗,政客也許一樣是有同情心的,他們或者對家人的小病都會感到痛心,但面對成千上萬的國民死亡卻往往會無動於衷,原因正在於百姓只是芻狗,古往今來事實上大部份時候,大部份的社會中平民都是弱勢的,很少會得到重視和珍惜。


所以我們很容易便能認清那些成長背景容易令人有惡作,在不重視國民個體身心健康的社會,不重視孩子的家庭,不重視員工的公司等等。相反,身處真正關懷個體的社會文化和環境中,人的自然傾向就是善。


『費爾德曼是一個賣甜餅的人,他賣甜餅的方式很特別:每天把甜餅送到每一個公司的零食間,邊上放一個錢罐子,人們拿完甜餅後自己往裡面投錢,他會在午飯之前取回現金和剩下的甜餅。這種自助式的付款方式完全依賴於客戶的自律性,也就是說,每一個取甜餅的人都免不了會捫心自問:“如果白拿甜餅,又不會被他人發現,我為什麼還應該往盒子里投錢?”


相比古格斯戒指,費爾德曼小甜餅同樣在問“我為什麼要做一個道德的人”,但卻是一個低配版本的、更具人間煙火氣的追問。


比方說,費爾德曼發現風和日麗的時候,人們投錢的意願明顯會提高,反之,在狂風暴雨的日子里回收的錢相對就會少一些。這說明天氣好的時候,人們就更願意做一個有道德的人,天氣不好的時候,比如說今天霧霾指數480,人們就會怒氣沖沖,想要找機會來“報復社會”,於是拿了甜餅就不付錢。再比如說,費爾德曼還發現,當員工們喜歡自己的工作和老闆時,公司的整體誠信度通常會比較高。


費爾德曼賣了二十多年的小甜餅,也做了二十多年的統計,結果表明,有87%的人在無人監管的前提下投了錢。所謂“不以善小而不為,不以惡小而為之”,雖然這仍不足以解決古格斯戒指的難題,但是費爾德曼的小甜餅至少讓我們對這個世界抱有最低限度的樂觀。


為什麼要做一個道德的人?盡管對此沒有一勞永逸的回答,但是費爾德曼還是為我們提示了一條可能的解決之道。他發現,小型公司支付甜餅錢的概率要比大型公司高出3%~5%,這並不是因為小型公司的員工更誠實,而是因為在小型公司中,人與人之間的熟悉程度和情感紐帶更加緊密,犯罪者或者說犯錯感所承受的羞恥感和社會壓力更大。


來源:周濂《打開:周濂的100堂西方哲學課》


費爾德觀察到小型公司的人際關係比較緊密,人們會比較能感受個人在到人際互動之間的影響,所以傾向自省和自制,他們的道德感會比較強,按阿毗達達摩來說,慚、愧心所比較明顯,因而如理作意的機會比較高。風和日麗的時候容易觸發人的色法和名法中「輕快」、「柔軟」和「適業」,狂風暴雨就不能,「輕快」等心所和色法都是和善心相應的。


在個人的層面,意識傾向發散的,容易被外境牽引注意力的人,他們容易建立不如理作意,反之,意識比較內向的,不太注意外境,不容易被分神的人,他們相對容易建立如理作意,前者意識傾向不善心中的貪心所,後者傾向善心的無貪心所。


遇上逆向的人和事時,意識傾向抗拒、抵禦、甚至毀滅的,容易激動的人,他們容易經驗的絕境和無助感,他們的不如理作意容易建立,反之,意識比較融和共存、配合、的人,他們容易經驗的多種出路,他們的如理作意相對容易建立,前者意識傾向不善心中的嗔心所,後者傾向善心的無嗔心所。


我們可以將善心(或善念,是提問者的用語)理解為善的覺察者和善的感受、意志、習慣的整合狀態 ,是整合的,帶著巨大的能量,有些善心是帶有反思和知識的特質,這時「明」的功能比較強,會比較容易吸收對各個層次的知識,甚至有關人和物自身的知識;不善心同樣也是和不善的感受、意志和習慣的整合狀態,無明貫穿其中,觀察者的注意外投,不會對人和物自身有反思性的探索,只會注意當下存在的表象。


活在容易引發不善心的環境中容易內疚,每次的幸存者都要面對傳媒的不斷追訪,問他們為何如此幸運,多次的追問下,他們在不善心的影響下慢慢會覺得自己配不上幸存的機會,正如一個學霸,得了好成積,假如不斷被追訪,而他又有不善心,結果開始懷疑人生了。


自主力的差異


如果可以自主選擇,善心比較理想,還是不善心比較理想?換言之,做好人,還是做壞人好?


俗語說:「好人難做。」按照佛教角度,不單止好人難做,人皆難做,只有過去有善業的才能繼續做人,人可以是生而本善的,只是有些人後來迷失善心,愚痴了才會做了壞人,沒有犯愚痴病的,能夠做好人的,不會選擇做壞人;人都是不由自主、盲目的時候才會去做壞事,原因很明顯,善心對人對己都有益,不善心有害,因此將善心喚出,將不善心止滅是重要的人生的技巧,無論教育或培訓都應重視。


進一步思考,如果可以自主選擇,善心比較理想,還是善果報心比較理想?一個人出生富貴家庭,長命安康的機會大增,按現在的標準是善果報心,表面上,善果報心是不勞而獲的,其實不然,善果報是來自過去的善心, 由於善心的成熟比較慢,所以歷經長時間的生死流轉下仍然有效,但果報心比起善來說能量仍然是偏低的,當這個人以不善心來經驗豐足的物質生活,他可以仍然是痛苦的,當下的不善心可以輕易否定來自過去的善果報;同理,一個將死的老人活得可以比年青的富翁快樂。


一個容易內疚的人常常思維不善的果報,容易生起不善心,因而容易內疚。幸存者為何會取消機位,如果接統計學來看是機率的問題,每班航班總有相當的機位取消的機會,結果不相信業報的幸存者在不停的自我追問下,會感到個體的無能為力,自己活下來是遇然的,人是無力的抵抗的。


對心態重視程度的差異


有兩種快樂,一種來自於力量微弱,容易消散的善業果報,帶來果報緣力,一種來自於強大、源源不絕的善心,帶著業緣力,面對惡報而遇上障礙的人,他們以強大的善心來克取障礙後將可以獲得豐盛的回報,維持善心是需要努力的,不善心是自動的,表面看來容易得多,他們會感到非常喜悅,亮滿生命力;而沒有遇上太多障礙的人,他們的福報生來自善果報,活得沒有苦的結果他的快樂是淺薄的,很容易冰消瓦解。所以,無是富裕或還貧窮的國民都會快樂或痛苦,但重視善心的國家國民快樂指數往往較高,例如,同是富裕地區,挪威人比日本快樂得多。


在重視團隊協作的活動中,比如競爭激烈的球類比賽,教練必然十分重視培育隊員樂觀、互助、不緊張、不負面的精神狀態,前中國女排队长惠若琪說道:“臺下的觀眾會緊張,但參與者反而不緊張,我們會在比賽時控制自己的情緒,傳遞給隊友的都是正面的信息。”郎平教練也經常說:“你的一個消極的表情或者動作,會影響身邊的人,隊伍之間彼此影響,整體的氣勢就會弱下來。相反,如果你傳遞出更多的正能量,釋放出更多積極的信號,那麼整支隊伍就會變得更好。”


視人為單純機械人的社會、團體都是不重視個人心態的,因而負面氣氛充盈,好人自然難做一些。這也可以用來判斷社會、團體是否正面的標準:相信好人有好報的團體氣氛會比較正面,相信壞人才會有好報的團體氣氛會比較負面,如果不加以扭轉,慢慢會形成嗔和惡作,團體就會撕裂。


傾向注意果報、已發生的不幸事和個人消极和頹廢會影響別人,同時也會注意不要被別人的影響自己,最佳的精神狀態是正面的心境,傾向注意當下的心態、態度,無論環境順逆也要保持正面的心態,這才是幸福的基石,在一項關於美國9-11事件的研究,研究人員將靠近世貿中心的二千多名參與者將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在網上發佈,其中四分之三的人發佈了,四分之一的保持沉默,經過兩年後,結果是發佈的那一組的人患上創傷後遺症的機會高,而發佈的內容越長的人,心理健康越差。如果這個研究是普遍應用,我們能輕易判斷一個人的精神健康狀態:越喜歡發表負面經驗的人,心理健康越差。幸存者在不斷地陳述下,也會出現同一情況。


現在的人大部份都習慣了不善心,他們重視果報和外境,而輕視內心的經驗狀態和業緣,所以害怕黑暗的人總是要點著燈,即使睡覺時也一樣;害怕孤獨的人總是要扭開收音機、電視機,即使完全聽不進任何內容;渴望相伴的人連獨自行走時也要看著手機的訊息;人們總是向外境求得安全感,從不向善心求,更從不覺察依賴帶來的不善心,比處境本身最為可怕,所以,最基本的求得心安理得的方向是去除不善心。


重視不善心態的人容易內疚,例如反複陳述自己或別人的過失,或經常接觸的人。


對習慣重視程度的差異


善心或不善心都是習慣,有強大的無間緣緣力,而人的經驗方式比所經驗的所緣重要得多,如果習慣以善來經驗世間,即使所緣是不善的,也能快樂,如果以不善心來經驗,即使口是善果報的所緣也改變不了最終不快樂的結果:有一個研究追蹤了彩票得主和車禍苦主的生活,他們發現得主在中獎得一個月後的幸福感水平就被中和了,和沒有中獎前一樣,中獎前是不快樂的,中獎後一個月也是不快樂的;另外,因車禍而有殘疾的人,一年內就可以回復到車禍前的心態,車禍前是快樂的,一年後也是快樂的。


禪修的人都知道,有善巧的方法比不如有一顆善心,因為心才是經驗轉變的主角,但生活中遇上轉變,人們的自然反應卻大都是從物質的層面去思考應變,而忽略了精神方面的應變方法,這並不是因為物質層次的考慮比較有效,相反物質方面的考慮大都不會成真,人們這樣做,只是因為習慣而己。


所以,習慣內疚的人容易繼續內疚。


對多樣化重視的差異


亞里士多德曾說:“錯誤可以是多種多樣的,正確的道路卻只有一條。”是否代表喜歡多姿多彩的人容易有不善心?


你要開一把旅行手提箱的密碼鎖,可以無限次試開,你開了半小時後終於成功了,你會發現一個普遍的事實,錯誤的方式是多樣化的,但正確的方式往往只有一種,例如,對酒的貪(不善心)是多種化、複雜的,只有某一地區、某一年份、某一酒莊的某一牌子的酒才好,而滿足(無貪)只有一種,無論是粗茶或淡飯,都可以滿足。可以說,簡單的所緣與善心相應,複雜、多樣化的所緣與不善心相應,原因也是放逸:多樣化容易令人放逸。


因此想得太複雜、喜歡複雜的人容易內疚。


共鳴作用:人以群分


現在的人往往身處多重群組當中,善心的人容易與善心相應,高能量狀態傾向相應,不善心容易與不善心相應,低能量狀態的與低能量的相應,人的思維、感應模式決定了他的環境:


何鴻燊13歲以前,的確是個富家少爺,零錢多到花不完,每天只顧著玩,每回考試都是班裡墊底的。可在13歲那年,命運和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何鴻燊的父親被套進股票騙局,輸光了全部家產,跑到越南去避難了,只留下了他們孤兒寡母。迫於無奈,他的母親帶著幾個兄弟姐妹搬到了中環工廠的工棚內住。13歲的他因為口袋裡只有一角錢,被公交司機趕下車。牙疼也只能忍著,沒錢看醫生。同學和親戚都看不起他,沒有任何人願意幫助他們。


很多人說何鴻燊運氣好,在低谷時接連遇到貴人,但他自己卻認為生活變好離不開多讀書、勤力、肯付出。那個時候,何鴻燊明白想要改變命運,只能做兩件事,好好讀書和靠自己。所以,他只用了一個學期,就從學渣一躍變成了學霸,並且拿到了獎學金。這個時候,他遇到了人生的第一個貴人,他父親的老友周埈年。周埈年資助他讀書,1939年,何鴻燊考取了香港大學。因為港大學霸的光環,再加上性格穩重老練,他又遇到了第二個人生貴人叔爺何甘棠——當時香港赫赫有名的人物。為什麼這個時候,何鴻燊接二連三開始遇到貴人?在他家庭破產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願意伸出援手。就是因為當他開始努力變得更好時,大家看到他不再是紈絝子弟,才開始對他刮目相看,才願意幫助他。


何鴻燊曾經說過:“沒有人願意跟一個沒有價值的人做朋友,這很正常。當你被別人藐視時,不是怪別人,而是先要改變自己。”所謂轉運,不過是你變好了,願意幫助你的人多了。


來源:網絡文章


因此,越是和有惡作習慣的群相應,就容易有內疚,問題關鍵是,自覺幸福的人對群的依賴較少,因而較少參與,因而對群有依賴的人容易進入負面的群。近年網絡世界紛紛出現了自殺群組,本應是禁忌的話題可以在這些群組輕鬆討論,結果談笑間禁忌不再是禁忌,自殺的人也越來越多。惡作的人也能輕易找到共嗚的人,以各種自毀的方式來催殘身心,幸存者也同樣有自建的群組,慢慢合理化內疚心理,感到自己正常了。


控制欲的強弱


個案中的老婦人以上訪施恩者的公司來施加壓力,意圖令施恩者尷尬或內疚,這是一種控制的手段,爭吵的家人間以冷面來冷戰,也是一種控制手段,「冷面」、「今人出醜」對於容易內疚的人往往有短效,因而不善心重、目光短淺的人在放逸時會不自覺地採用,結果當然是自毀毀人。


遇上好運,不善心的人很自然會生起貪、邪見和慢,產生了控制命運的感覺,將好的事情和自我連結,視為是我的,透過貪,不停地希望好的所緣會繼續,煩惱會加倍生起,如果事情發生不如所願,生起了無有貪,期望不同的事情出現,甚至出現了嗔,要毀滅當下的事情,控制欲強的人遇上了失控事件,為了找回控制的感覺,有時不擇手段,甚至會傷害自己,例如問題青少常常以𠝹手的痛覺才得到控制的感覺,旁人每每難以理解。


遇上了惡運,不善心的人生起嗔、惡作等心所,產生了強烈控制命運的欲望,將壞的事情和自我分離,欲毀壞不好的所緣,視「我的」、「自我」可以是斷滅的,透過嗔,不停地希望好的所緣會停止,結果煩惱會加倍生起,引發更差的所緣出現;如果是善心,會對壞的所緣生起無嗔,也不會有控制的幻像,不會以為透過嗔心可以止熄惡緣,同樣,如果連慧也生起了,對業的運作更清晰。


如果是善心,就會對好的所緣生起無貪,不會有控制的幻像,如果連慧根也生起了,那麼更能清晰業的運作,如實知見其特性。有關控制的概念,我們將在問題四再詳細討論。


控制欲越強的人越容易放逸,越容易內疚,同時也容易以令人內疚的方式來控制其他人。人人都不喜歡當眾出醜,當不幸出醜了,如理作意的時我們會明白人總有不由自主的時候,所以略表尷尬就完事了,下次做好些;但控制欲強的人會十分在意自己出醜,他們會無限放大別人的眼光,認為其他人都是有敵意的,實際上大部人可能根本沒有在意,而真正有惡意的人,也不會只因為你遲到而對你有惡意,單單是你的出現已經能引發他們的惡意,當一個人的控制界限被觸動,他會不如理作意,不如實知見,他會盡可能不讓其他人對他生起惡意,這是不可能的,結果會產生很大的壓力。


實際上,很多事情的善、惡報是混合的,禍福相倚,表象是苦的惡報,可能最終會帶來福報,以對著這些混合的業,如果是先苦後甜的,不善心中的貪和嗔的負面經驗模式會最終減低對福報的體會,例如,以不善心去控制一個挑剔的老闆,不願意去學習和配合,將令自己錯失學習一些重要技巧,結果遇上機會而不能發揮;再看看少年何鴻燊家道中落但他反而期後變得更強、更多機會,我們可以明白以善心去經驗混合業報的好處。


如果不幸常常遇上逆所緣,反映了我們不能夠常常有能力控制外境,如果能克服控制欲,我們可以用正面的態度和方法和面對,例如不幸地要常常遇上面黑黑的人,讓我們自我提醒,雖然不是很愉快,但起碼容易令自己不放逸,這也是有好處的。


其他


假如我們的身體狀態不理想,例如欠缺休息,而心的能量也是低的時候,很容易生起不善心,容易內疚,以中醫來看,某些臟腑失常就容易有負面情緒。


善心是無我的,不以單一個體、自我為中心,不善心往往帶著強力的自我中心。善行以利人為主,但受益最多的是自己,不善行以損人為主,但受損最多的卻是自己,越是自我的人,越容易內疚。


心的力量不足,能量低下也容易生起不善心。


總括來看,能建成萬丈高樓須要很多人、很多資源的努力才能成功,緣起的結果也一樣,當緣所生成法出現了,不願意接受現實的人都是那些看不到緣起條件的人,當社會和個體充斥著以上的緣法,或者有以上壞習慣的人,就容易惡作,而這一切都起源於一個接一個的「不甘心」,這也解釋了現在的人為何甚麼越來越難以感受到快樂,即使像是空難的幸存者、中彩票的人、被人幫助的人也一樣,無有貪抵消了豐裕物質的作用。


當親友需要幫忙,而你又未能幫忙,被親友「誤會」你是自私時,如果你有善心,並能觀察和尊重其中緣起,明白到放逸的親友對你惡評、指責是緣起的,其中的主要緣法是無有貪,同加上眾多現在和過去的緣法生成,你的確未能滿足他們,他們感覺你是自私的,也是緣起的,是他們真實的感覺,是他們存在的權利,除非你曾經真的令他們滿意,但過去的已經過去,你已經失去令他們滿意的機會,覺得你自私的想法已經生起了,不可改變,你這時會尊重並接受現實,不再有不甘心的感覺。同樣基於慢心同事指責你才是合乎人性的,人非聖賢,何況同事?何況家人?何況同修?「偷懶」、「擦鞋」等感覺已經真實地生起了,代表是具足緣起條件的,如果你的心是帶有慧根的善心,那麼就會接受,這是你表現突出的必然代價,因為當你付的努力的時候別人是不可能完全知道的,具足慢心的人貶低你才是合乎緣起。


惡作、內疚、自毀是非常頑固的習慣,一旦形成將難以扭轉人自毀毀人的惡習,即使擁有足夠的功德的禪修者,佛法難聞今已聞,甚至有足夠功德學習禪修,也會因為惡作而自我否定,有了進步卻視而不見,狀態稍差或遇上不喜的人就輕易全盤放棄。只有極少數的人能夠在剎那間明悟己非而改變習性,大部份都要經過長時間的培育,因為惡作的緣起基礎比較複雜,卻要分解也需要更大的反轉力量,大部份人終其一生都不會成功,網絡世界尤其是不善心和惡作的溫床,人一旦沉溺其中,更難以超脫,唯有寄望下一生的努力。


我們仔細觀察惡作的形成,當會發現其形成和有破壞力的巨風有相似之處,宋玉曾說:「夫風生於地,起於青蘋之末。」巨風開始時只是輕微的冷熱升降,其力只夠搗動青蘋草的末端,此時起於地之風難以觀察,見草動而知風起,摧毀人的惡作同樣起始於一個微細的念頭,不甘心、委屈、指責就是青蘋草在微動,「為甚麼死的人不是我?」「為甚麼我對他好,他會這樣對我?」(劣慢心),本是幸運的幸存者任由這個慢心的念頭擴散,這時的心中賊由放逸演變成心結,形成無有貪,對生活感受不到滿足,嫌人棄己,互相指責,再形成嗔,心中賊已成巨風。我們能止巨風於青蘋之末,同樣也能止惡作於起心動念。


我們一旦發現有相關的慢心生起,遇上了相應的緣法,不甘心了,感到委屈了,應立即提起正念,知道是放逸了,看不明緣起的人才會不甘心,才會指責,應觀此不甘心如火燒身,如踩蛇頸,馬上制止,久而久之這煩的念想就會自然消失,帶著慧根的善心才會生起:


始知世間苦,年年是苦年,日日是苦日,人人是苦人,放逸心中賊,惡痴苦上苦,破此心中賊,善慧苦轉樂。


以此教法,與大家隨喜,願大家早日成就各種善法,體證涅槃!


文章五個案綜合研究


思考問題:故事一和二的兩位長者主角都有惡作的習慣,故事一的宗爺爺比較嚴重,原因何在?


故事一:宗爺爺

宗爺爺在毒品的影響下誤殺了孝順的女兒,幾十年內愧疚難安,坐了十五年的牢,也自殺了多次,仍然一直自怨自恨,活在惡作之中,他的這種惡作是善心中的慚愧心嗎?怎樣去除內疚?


“人生所犯下的錯誤不能用數學來計算,而是用哲學來評判。”

對此,我曾經安撫過他,但他給我的回應是這句深刻的至理名言。人生最大的懲罰就是——全世界的人都原諒了你,唯獨你自己不能原諒自己。自己的心靈和良心無法釋懷,誰都無法救贖。

“哎,我怎麼還活著。真是的,一點驚喜都沒有。”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宗爺爺時,他說的話。

像是玩笑。但時間久了,發現他每天都說這句話,倒像他真的期盼,像期盼即將出生的孩子一樣期盼著死亡的來臨。但他不是厭世,不是絕望,不是悲觀。只是,他想還債。

對於宗爺爺的狀態,我沒有立刻做出回應和關懷,心裡卻暗暗想:這應該是一個精神不太正常的老人。

“不是的,他精神沒有問題,他最大的悲哀就是他是一個太好的人。”我把我的疑慮和臨終醫院的護士長楠姐交流的時候,她這樣說。

如果宗爺爺是一個壞人,想必,他也不會這麼痛苦。

對於宗爺爺來說,死亡是件快樂的事,而糾纏了他一生的痛苦是無法彌補的錯。

那一年,宗爺爺38歲,已經不年少了,卻犯了只有少年才會犯的錯,把自己送進了地獄,自己靈魂的地獄。

宗爺爺是大學化學系的教授,有著博學的頭腦、穩定的收入、恩愛的妻子、懂事的女兒以及備受尊敬的社會地位,是學校的典範、學生的榜樣。然而,天堂和地獄就是這麼近,一場教學事故斷送了他的幸福。

那天的實驗課,宗爺爺收到妻子給自己BP機發來的留言,說遠在溫哥華留學的女兒出了點交通小意外。於是他違反校規,在上課期間擅離工作崗位,到旁樓打電話給女兒。當他返回教學樓時,看到了一輛輛消防車、救護車,被抬下來的學生以及一直冒煙的窗戶……

學生家長要求對此次教學事故責任者追究責任,宗爺爺被停職了。由於事故中並沒有學生死亡,宗爺爺並沒有受到很重的處分。只是為了平復家長的情緒,暫時調離工作崗位到圖書館就職。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但是,受傷學生的醫療費用,於情於理,宗爺爺都應當支付。盡管看在他一向勤勤懇懇教學的分上,家長沒有要求精神損失的賠償,但,那麼多學生的醫療費用,對宗爺爺的家庭來說,也是一筆巨款。

在妻子和女兒的電話中,宗爺爺得知,女兒要退學並賣掉自己多年積累的美術作品來幫爸爸還債。

“送女兒出國留學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女兒的計劃得逞。”說到這里的時候,宗爺爺的語氣和前面發生了很大的轉變,之前的敘述像是無奈又像是後悔,但是說到女兒,宗爺爺忍不住地抽噎。看得出來,他真的非常愛他的女兒。

幾天后,宗爺爺告訴妻子,學校不用他承擔醫療費用了,只是降職扣薪而已。

他的妻子並沒有懷疑這句話的真偽,女兒自然也繼續在溫哥華念書。然而,學校又怎麼可能為宗爺爺承擔那麼一大筆醫療費用呢?出於人情,學校只是暫時替他墊付了這筆款,但,遲早要還的。

“事情發生以後,我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於是每天去老房子那邊的一個小飯店不停地喝酒。那邊不容易碰到熟人,先過一天算一天吧。就是在那裡,我認識了K哥……”說到這里的時候,宗爺爺的眼裡有著非常復雜的表情,是對自己軟弱的憤恨,是對K哥行為的憎恨。

因為K哥,宗爺爺在學校的聲望再次樹起,也因為他,宗爺爺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女兒,毀了自己的家庭,埋葬了自己的幸福。

K哥是一個毒販,在酒館多次看到沉默而苦悶的宗爺爺,於是選他為目標。身為高級知識分子的宗爺爺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思索分析,他認為,要想還清那筆錢,這或許是唯一的出路。

“也許是自尊心作怪,不願意也不能讓妻子女兒承擔我犯下的錯。但是……比起後面一個錯,教學事故的錯又算得了什麼?不就是低下頭,大家一起想辦法嗎,不就是錢嗎?學校還能因此而砍死我?可是,為什麼啊?當時是為什麼啊?我不知道!不知道啊!”宗爺爺說到這兒已經非常激動了,我示意他停止,他卻揮揮手,自諷又無奈地雙手抱著自己的頭,掙扎了片刻。

“姑娘啊,千萬不要為了錢去傷害你在乎的人。你一定要記住了!錢那種東西在任何事面前都太廉價了。那是最常見的東西,一個小孩,不認識什麼也認識錢,一個那麼常見的東西,又有什麼可珍貴的,又有什麼值得付出太多的。”

“當我決定加入K哥以後,他就給了我一筆錢。我用這筆錢還了學校的借款。直到這時我才知道自己已經染上了毒癮。大概是在小飯店時,他在我酒里放的吧。但我並沒有生氣和反擊,這又賴得了誰呢?如果一個人意志堅定,閻王老子都管不了你。”宗爺爺無奈地冷笑,好似在說,自己種的子,自己收果。

縱使當時宗爺爺是一個吸毒者、毒販、見利忘義的人,但他始終還是一個有修養、有膽識的智者,他並沒有責備誰,他知道,咎由自取。人生這條路已經由不得他自己選擇了。

“說到底,我還是不夠瞭解自己的女兒啊。她是多麼懂事,多麼可愛,她那麼愛自己的爸爸媽媽,怎麼會任由我胡來。從我出事,她就回國了,每天都想盡各種辦法開導我,可是……我那時怎麼就沒有聽進去她說的話呢?”說到這兒,宗爺爺又激動起來,用手捶自己的頭,悔恨不已。

毒癮的發作、驕傲的折墮,讓宗爺爺無顏面對自己的妻兒。他以惡言、暴力、侮辱的方式來擺脫這個家庭和他深愛的人。最終,宗爺爺故意對前來打針的護士非禮,以此打消家庭對他的期盼,宗太太徹底對她曾經尊敬、崇拜、深愛的丈夫喪失最後一絲希望。

宗爺爺說到這兒,衣服已經濕了一整片,但我卻沒有聽到他的哭泣聲,聽說人悲傷到極致,就是無聲地流淚。他究竟有多麼後悔,多麼痛苦,我們誰都無法感同身受。

他真的是悔,無以言表的悔。

宗太太含淚放走了他。

但是,他們的女兒卻不忍就這樣看著一個月前還溫馨幸福的家破碎。在宗爺爺出走的那天,女兒悄悄跟著他,在他開著K哥給的車準備飛奔離開時,女兒再也不能等了。她雙臂展開,向開車的父親下跪:“爸,這不是唯一的路,你還可以有很多選擇。我已經長大了,有了本事,可以回報你和媽了。只要你現在留下,一切都來得及,我退了學,賣了作品,把錢還上,我們馬上找一個戒毒所幫你戒毒。最多一年,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回到過去。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宗爺爺向我講述這一段的時候,面部猙獰,雙目淚流,能夠感受得到,盡管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一幕,他從未忘懷。或者說,二十多年來的每一日,陪伴他的,全是這一幕的記憶。

宗爺爺並沒有聽女兒的話。他沒有停下車,而女兒也因此送了命。當看到女兒血淋淋的身軀躺在馬路中央時,宗爺爺做了兩分鐘前他女兒一直希望他做的事——他下了車,送女兒去醫院。

悔時已晚。已晚。

女兒成了植物人,妻子和他反目成仇,他去自首,然後坐牢。在他坐牢兩年後,得知女兒已經去世了。

“我以為我開過去,她一定會躲閃的,她應該躲閃的。可是她怎麼不躲閃呢?為什麼呢?”說完,宗爺爺狠狠地抽了自己幾個大嘴巴,直到我用嘶啞的聲音說:

“也許您女兒也一定認為她一直愛著的爸爸不會這麼無情無義,他一定會停下來。”

宗爺爺聽完震住了!他沒有說話,很久。眼睛註視著前方,臉上似笑非笑地笑著,眼中流出淚水。

我知道,宗爺爺痛恨自己,所以他哭;他覺得自己傻極了,自己可以那樣想,女兒也會那樣想,所以,他笑,苦笑,冷笑……

宗爺爺始終覺得自己是一個壞人,地地道道,完全不值得原諒的壞人。他緊緊地握著我的手,嘴裡還不停地喊著:“孩子……孩子……”是在呼喊他的女兒,也是在呼喊我。這一次,他對女兒的感情,不再只是歉疚,還有深深的思念,他甚至覺得,也許女兒把她的夢想托付給了我,讓我平復她心愛的爸爸心中的結。

我陪宗爺爺說話的時候忍不住問他,想見妻子嗎?我想,這是他唯一的牽掛了。很久前,我便想問這個問題,只是不知道合不合時宜,但是,如今,他的時間就要到了。

宗爺爺很自然、很誠懇地微笑著輕輕搖搖頭,說:“見她乾嗎呀?我知道她不怪我了。能不能面對我,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無論怎樣,我都沒有理由,沒有資格再讓她痛苦一次。二十年前已經分過手了,現在,又何必再說一次再見。”

是這個理兒。雖然我知道,宗爺爺是渴望見到她的。

“算一算,我和她上一次見面,是二十五年前了,都不曉得她現在的樣子我還認不認識了。”

宗爺爺的大好人生在醫生宣判女兒成了植物人的那一刻就結束了。當宗太太趕到醫院時,看著眼前這無法相信的現實,跪在地上,又哭又笑。“當時,我真的以為她精神出了問題,我上前向她懺悔,安慰她,直到她恢復正常,用全部的力氣把我往死里打,嘴裡不停地說怎麼死的不是你,我才放下心來。而後我做了我最後能做的事:自首。”宗爺爺以自首減輕自己的罪孽,同時拒絕了公安部門讓他找律師的建議,他說,我就是我自己的律師,自己做的事,沒有人能辯得清。

“判了十五年。我很快就進了監獄服刑,其間自殺過幾次,但都被救了下來。那時覺得到這一步了,活著和死了有什麼區別。當時就後悔,自什麼首,直接跳黃浦江算了。也就是因為當時女兒還在,雖然是植物人了,但也還在啊。兩年後,監獄的人說我女兒死了,問我要不要他們看押著去參加葬禮。”從宗爺爺講述的神情,我便知道他沒有去。

“哎,去了也沒用,我老婆是不會讓我進去的。那就在監獄混吃等死吧。直到女兒死後三年,我住進來五年的時候,她來看過我。罵了幾句,就軟了下來,說,出來還是回來吧。女兒也走了,我把你殺了也沒啥意思,女兒也不希望這樣。可是,你說,我還有臉回去嗎?我只能跟她說,你自己保重,欠你們的,只能下輩子還了。”宗爺爺右手捂著自己的嘴,想抑制自己的情感。

“我該走了呀,哈哈,早該走了!”宗爺爺說這話的時候,就像是他要去旅行,幾天就回來,那麼輕描淡寫。

面對死亡,依舊是不捨和悲傷的,但是對於宗爺爺,我還是感恩,感恩他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發自內心地笑了一次。這三十年,想必他從未笑過。我想,臨終關懷,就是這個意義吧。

宗爺爺的人生就如他自己說的那樣,早在三十年前就結束了,只是命運將他的軀殼延續了三十年,為了見到我,為了讓我把他的靈魂思想傳誦下去,讓我告訴天下人,不要輕易虧欠,有些債,你還不起。


來源:紀慈恩《遺願清單》


文章五故事二:《我很後悔》


作者和張爺爺是長者,張爺爺是自願入養老院住的,平日性格開朗,樂於助人,善良可親。但他有一個不好的習慣,在等車時走神了,這時,平日滿足生活的他,開始了一個非常有害的習慣:抱怨,接著是另一個更差的習慣:後悔,對於一個八十五歲的長者來說,這個習慣是具有毀滅性的,害己害人,長期這樣就會演變成像宗爺爺般頑固的惡作。


試以「放逸」和「走神」來分析,他是怎樣在剎那間從樂天知命變成自毀的?而作者為什麼卻沒有被他影響?


兩年回來一次,像作客一樣...花了大把鈔票送孩子去國外,一個養老院裡的孤單心聲:我很後悔


2021-10-04 09:33良醫健康網 撰文/黃育清


養老院裡各種各樣的人都有,有善良的、有霸道的、有一聲不吭的、有好長篇大論以訓人為...

養老院裡各種各樣的人都有,有善良的、有霸道的、有一聲不吭的、有好長篇大論以訓人為樂的。

悔不當初

養老院裡各種各樣的人都有,有善良的、有霸道的、有一聲不吭的、有好長篇大論以訓人為樂的。

張爺爺屬於善良型,他的好心腸寫在臉上,一見到人就笑吟吟,讓人都喜歡親近他;同時,他也不是喜歡喋喋不休的人,他含著笑容到他的樓層,說了再見就回房了,下一回見他,就是下一餐的時候了。


我固定每週三要搭小巴外出,8點30分就會到候車亭去等車,好幾次都遇到張爺爺。


「妳要出去? 去哪兒?」他問我。


「我到圖書館,你呢?」


「我就到街上,買點水果。」他晃了晃手邊的袋子。


「不是可以託櫃台幫忙買嗎?」我問。


院裡有一項服務,是每週四替老人家買東西,無論是肥皂、洗衣粉、水果,或其他需要的東西,都可以在採購日當天,或前一天打電話到櫃台登記,星期四的下午就會收到所需要的東西,這時才需要繳款。這是很方便老人的服務, 張爺爺也可以託買, 不需要自己跑一趟呀。


「沒事嘛!」他笑笑:「我順便出去走走,不要整天待在院裡頭, 也算是一種運動嘛!」


這倒是實話,可以動的老人家,院裡都鼓勵大家動一動,所以才有每天下午的體操,目的就是希望大家不要整天坐著不動,以致血液不流通。


張爺爺的想法讓我佩服。其實有很多人都可以動,但是人就是有惰性,舒服地坐著,比外出買東西總是輕鬆些,而且我們都老了,關節都不太靈光了,上下小巴,絕不是輕易的舉動,那一上一下就要稍費力氣了,何況還要提東西回來。如果不是自己要求自己,大多數人都會窩在大廳看電視,而懶得起來走動,更不會大費周章地等車、上車、下車、買東西、提袋子,做你可以不做的事情。想到這個,我不由得更佩服張爺爺了,看他至少有85歲以上了,還能自己下山買水果,真是不容易。


後來,我們常在候車的地方見到面,我總向他豎起大拇指,表示我的佩服。雖然大家都是老人,但還是有些區別:65到70歲的,屬於年輕的老人;其次是70到75歲的中堅份子;75到80歲,可以算老人;80到85歲,算真正的老人了;85到90歲,肯運動、肯走動的,都是讓人敬佩的「老」字號老人家了。張爺爺已超過85歲,當然算是老而彌堅的模範了。


某個星期二,我又在候車亭旁的綠樹下遇到他,他照樣拎著個袋子,打算去買水果。車還沒來,我們閒聊著,突然張爺爺說了一句: 「我很後悔。」


一起等車的我和另一位奶奶都豎起了耳朵。後悔? 他做了什麼事現在後悔了?


「我的兒子都在美國,我看妳們常常有兒女來看望,好羨慕。」


另外一位奶奶不以為然地說了:「那你可以去國外,跟他們住在一起啊。」


爺爺搖搖頭:「我去過了,住不慣啊。每次出門都要開車,哪像我們這樣可以隨便走。我住不慣才搬回來,住到養老院來的。」


那麼,這是最好的選擇了。這裡,語言通、公車方便、飯食有人料理,「爺爺,你選對了啊。」


「可是,」張爺爺嘆了口氣,「現在我還可以自理,年紀再大,身體總是會退化的。所以,我很後悔讓他們去國外念書,那時候是美金1元抵我們40塊的時候耶。」


花了那麼多錢送孩子去國外,現在自己卻孤單一人,難怪他會後悔當初的決定。不然,週末總會有兒孫來看他、陪他,或者用車載他出外走走。


「我兒子他們也當阿公了,他們已經習慣那邊的生活,沒辦法回來長住。」


另一位奶奶說了:「那當然,我們不習慣他們的生活,他們也不習慣我們的生活了,不過,他們常會回來看您吧!」


張爺爺無奈地笑了笑:「會啊,2年回來1次,住1、2個星期,像作客一樣……」


當年以為讓兒子受更好的教育, 大把大把的鈔票花掉了, 那時候, 誰會想到自己年紀會老, 誰會想到老人出國居住會有那麼多不便,以致現在夜深孤單時會怨恨自己當年的決定呢?


車來了,我們都上了車,車子向山下駛去。我想起一句怨婦詩: 「悔教夫婿覓封侯」。夫婿不在,的確是深閨寂寞、後悔莫及,子女留學, 是當年自己對他們的期許, 誰又知道自己會老, 妻子會先離去,爾後遇到的不只是孤單,更有老病的折磨呢?


想到這裡,不禁阿Q式的欣慰:當年無力措籌美金給女兒留學, 其實還真是好事一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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