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5日星期三

三種平靜 (辨析善惡與惡作之五,完)

 

NAMO TASSA BHAGAVATO ARAHATO SAMMĀSAMBUDDHASSA


「我甚麼都有,除了幸福。」年邁的法國影星阿倫狄龍在他瑞士私人城堡中告訴記者。


阿倫狄龍童年和年青時期非常困苦,成名後在私人生活上繼續浪盪於多名女友之問,不願安頓下來,有惡作的習慣,和後來一直深愛的德國女星分手,女星幾年後因抑鬱症自殺後,阿倫狄龍一直沒有再婚,雖然仍然有家人的孩子,卻孤獨一人住在瑞士,他將善心完全投謝到寵物身上,雖然有一定的舒緩作用,但寵物的緣力始終不夠,他仍然感受不到幸福,他和個案中的兩位老人家一樣,都有足以感受到幸福的緣起條件,不是不能幸福,惡作、追悔這時已經主導了他們的心,他們已和幸福漸行漸遠。阿倫狄龍臨終前頗有感悟,終回找回了孫子和家人同住,走完了最後一程。


當我們常常身處於某些相應的緣法中,惡作就會成為令人泥足深陷的惡習,初時的表現是常常不滿意於自己和身邊的人和事,總是挑剔和抱怨,分不清優點和缺點,接著可能會發展成強迫症或完美主義,經常疑懷自己,做事非常猶疑,常常拖延,並對自己非常苛刻,已經很瘦了還會覺得自己胖,或者不斷整容,甚至做一些危害自己健康的極端飲食和治療,發展到最後就變成了嚴重的抑鬱症,一心求死,宗爺爺是一典型。


惡作最初源自兩種貪,一是有貪和欲貪,即黏著了五根的事物,然後是無有貪,得一想二,嫌三嫌四,不滿足於當下,眼永遠望向將來,成長過程坎坷的人常常有強烈的無有貪,當意識漸漸習慣於貪,形成了固定的思考模式,慢心和見就會固定,人變得更痴,很容易形成嗔,變得更加痴,於是對生命的體會傾向果報緣和不善業緣,不是得過且過,就會胡作非為,再加上其他的緣法,人便會有惡作的習慣,宗爺爺的經驗就具足了一切惡作習慣的形式緣起基礎,所以他的惡作習慣是難以扭轉的,惡作已成巨風,他只能依著果報緣,一條路走到黑,走到了盡頭時,他只有表達的能力,已經去失去吸收和改進能力,走向更差的下一生,不能逆轉,他的經驗警示著世人,一定要注意不要陷入相似的緣法,而張爺爺就正面的得多,他只具備很少的緣法,所以相對容易改掉惡作的習慣。


這些緣法包括不如理作意,不如實知見;安於能量低的狀態,尤其依賴果報緣;常常接觸不善的所緣;任由不好的潛意識控制;沒有避開引發不善心的所緣;低自主力;不重視心態,只重視果報;不重視良好習慣;喜歡多樣化的事物;喜歡和同樣有惡作習慣的人共鳴;有強烈控制欲等等。以之推斷,我們可以想像魏聰芝的惡作習慣是怎樣培養而成的,絕大部份都是後天的業緣緣力造成的。


兩人的今生的路都快走盡頭了,張爺爺的輕怨和宗爺爺心死其實都在尋求內心的平靜,不論善心或不善心最終也是求得心平靜。


不善心、善心和果報心的平靜


試想像一下,有天你醒來的時候,心情無喜無憂,感到很平靜,早餐後上網時看見一樣新奇的產品,於是平靜的心情起了波瀾,貪心生起了,你心情越來越興奮,於是按了幾次手機屏幕就買下了,這時心情回復平靜,這是以不善心的方法來平靜貪;或者,你在這心情激動的時候提起正念,以捨隨念去除了貪心,或者以正念正知去思維分析購買這樣產品是合理,在如理作意下貪念也止息了,你失去了購買欲,心也重新回復平靜,這是以善心的方法來平靜貪。不善心的平靜是脆弱的,因為總是帶著痴,而善心的平靜是較為穩固的,尤其是帶著慧的善心。


沒有特別所緣下人所感受到的平靜大都屬於果報緣的平靜,不需要作意,不需要努力,自然然而感到,而經過作意下的善心和不善心也能達到平靜,這是屬於業緣的平靜。果報緣的平靜雖然不需要努力就能享受,但因其是果報緣的,由過去因和當下的環境所左右,因而是脆弱和波動的,也是失控和不由自主的;業緣的平靜需要刻意和努力,相對來說卻是有相當自主性的,可以是不善的,也可以是善的,有時人為了追求這一點點的自主性和操控,願意付出很大的代價。


凡有所動,皆歸於靜


一箱無憂無慮的雞蛋有天無端白事開始看牆,越看越不順眼,雞蛋想牆消失,無奈牆沒有腳,不能走開,雞蛋們心情激憤難安,在看熱鬧的旁人鼓動下,慢慢覺得撞牆而粉身碎骨是個不錯的主意,即使牆仍然在,也會惹上一身的蛋黃,雞蛋們的心越來越激動,於是一隻一隻義無反顧地撞上牆,看熱鬧的人大呼過癮後散去,留下一牆的平靜的蛋黃和蛋白,牆沒有手清理不了,蛋黃和蛋白結果成了牆的一部份,慢慢人也習慣了,不以為怪,最後,它們和他們都各自找回了久違的平靜:雞蛋、看熱鬧的人和牆。


不論際遇的高低起伏,無論是高官富商還是草民,是涉及整個國家的重大決策,還是超市中的一個決定,人的一生其實都是在兩個時刻間的不斷重複:心動了,心回復平靜,人最大的分別是以甚麼方式去回復和保持平靜:以果報緣還是業緣,以善心還是不善心?


疫情期間人們的精神困擾變得嚴重,感到了焦慮不安,原因是生活中的常規變動太大,不能保持往日的習慣,可以想像的是當疫情過後,人們又要重新面對新的習慣,又會有新有壓力,所以依果報緣力的細魚們得到的平靜是脆弱的。我們常常可以自我檢視,應該依隨果報緣或不善業緣而生活,還是依隨善的業緣而改造格局。


如果平靜的一刻是家鄉,是安心之所,那麼激動的一刻就是異鄉了,一直不能平復激動的心,可能是因為沒有相應的果報,也可能是方法錯了,人就像一個回不到家鄉的異鄉客。世俗人的焦點往往以順其自然的方式來安心於果報緣式的平靜,或者是以新的緣起來回復平靜,可以是一杯茶,或是事業上的成就;而修行人就著眼於以善心甚至是緣滅回復平靜。


犯下了重罪,有惡業的人會刻意忘記,甚至合理化自己的罪行,以回復平靜,但他們可能隨後再造下更重的罪;有善業的人生起慚愧心後,嘗試找回平靜,如果心不善巧,不懂得懺罪和懺悔,容易走向不善的道路:內疚自責,永遠也不能安心,找不到回鄉的路。


犯錯也有積極面


有人說,正正因為人能犯錯,也能行善,所以人是自由的,如果人不是自由的,那麼只是一直犯錯或一直行善,變成了由程序控制的機械人。


從佛法角度來看,犯錯是不善行,不一定能害人,但一定會害己,並且往往是害人害己的,理性的人不可能明知故犯來傷害自己,所以人行不善時的時候一定不是自主的,只會在愚痴的時候才會犯錯,這時候人是不自由的;另一方面,人也可以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做了善行,雖然外相是善行,但內心可能不著意的,善行沒有了善心,只算是慣性反應,這又是另一種的不由自主,也是不自由的,嚴格來說就不算是善行了。


微笑和順境容易讓人放逸,黑面和逆境容易讓人起嗔,所謂的善巧是我們要培育的善巧是遇上而不放逸而起了貪和痴,遇上黑面和逆境同樣也是不放逸而起嗔,過失也一樣,如果有了慚愧心,常常自省過失,更能提起正念,讓心不放逸,更容易對人生生起無常、苦和無我的領悟,找到安心之所。


哪一種平靜值得培育?


再看深一點,人在果報的層次是不自由的,因為果報由前因和環境所定,人的自由只能在當下的善因上找,而善因只是出現在有善心時,如果我們放逸了,失控了,等於放棄了改變惡運的機會,任由命運主宰,而活得如行屍走肉的人,他們的心一是常常困於果報層面,一是困於不善心,當下的時代是放逸的時代,人們活在奴役之中卻以為自己是自由自主的,人們一是追求果報緣所提供的不穩定的平靜,一是以不善巧的方式來回復平靜。


人只有在自知自覺,明悟緣起法的情況行善,才算是體證出真正的自由,自控、自知、善心才是自由的關鍵。


既然善心可以是自由的,不善心是奴役的,果報心是不可靠的,而犯錯時大多數是不善心的,我們應該改變心態,不要依靠果報心,應先轉念至善心,再反思所犯的過錯,查找精神弱點,懺罪和懺悔後就應該能從新起步,以行善的方法來盡量補過,如果不先轉念至善心,像宗爺爺一樣,長時間以不善心去錯誤地思維,就容易陷入嗔和惡作,不能如實知見當中的緣起因由,長期如此地內疚自責的,令心益發不自由、不自控的。


善心和不善心的交叉點


一旦遇上了不善心或果報心的緣起基礎而不提起正念,我們很容易放逸、走神,隨後便陷入不善心,放逸是自主意識和自制的失去,尤如飛機在降落時進入自動駕駛模式,但缺少人去監控,是非常危險的;又如喝醉了酒,或進入睡行的狀態,我們如果認真觀察自己,會發現生活中大部份時間意識都在缺乏監控的自動模式,我們其實都是活在失控當中而不自知,如果說沉淪三部曲的第一步扭曲由甚麼引起,放逸走神也可以算是一個主要的因素。


一般人的認知是不遇上惡緣,惡作就沒有機會生起,實相是不放逸,惡作就沒有機會生起。


宗爺爺和張爺爺都有惡作的習慣,都源自於他們走神的習慣,張爺爺在等車時由於放逸了,惡作自動生起,竟然開始追悔自己對兒子的教養,在正常時候他是不會追悔的,他是自願回鄉入住養老院的,平日安閒滿足,只是在走神的一刻才會讓對兒子的思念變成追悔,開始了抱怨,這種不良習慣是具有毀滅性的,累己累人,幸好陪伴他的兩人沒有受影響,因為他們沒有走神,在善心當中,追悔不會生起,所以作者還懂得自嘲,而張爺爺的惡作還只算是搖動青蘋之末的微風,宗爺爺已經完全放棄了自己的人生,他的心永遠停格在殺女兒的那一刻,活得如行屍走肉一般,他的惡作已成巨風。


張爺爺在「正常」的時候活得很舒服,但這種平靜很脆弱,容易波動,因為是屬於果報緣的緣力,力量不足,一走神就亂了。


一般人走神時常常不自覺地生起一些想法,久而久之習以為常就會視為真理,例如,沒有自置物業的人是無殼蝸牛,是悲慘的;年紀大了最好快些無疾而終,太老會很麻煩,社會充滿不公,必須要有民主才能解決不公等等,這些想法本質都是抱怨和邪見,常常在我們走神放逸時生起,削弱我們的意志,令我們充滿弱點。


張爺爺的惡作如微風,經過正見和正思維後,他建構出來的念想(不應供子女到外國留學)還算是很容易破除和放棄,因為他本人不喜歡外國的生活,感覺上跟著子女生活沒有自己生活來得自在,他也知道即使子女不出國,也不一定能有時間陪伴他,所以他一直照顧得自己很好,生活很自在,後悔只是放逸下的一個念想,尤如微風,一旦覺察,很容易放下,如果我們和具足正見,正思維張爺爺分析一下以上的道理,他會很快看得破。而宗爺爺的惡作就是巨風,已經沒有可能扭轉,無論怎樣和他解脫,他都難以原諒自己,他已經習慣了自毀,直至成功。


作者喜歡察和互動是因為她需要生活上的靈感來寫作,當她聽著張爺爺抱怨時,她並不處於放逸的狀態,所以不單止不受影響,反而會以智慧觀察自己子女的孝順,但密集接觸一個喜歡抱怨和惡作的人始終是危險的,總有一天上了年紀的她身心狀態會欠佳,或者遇上文章四中提及的惡作緣法,她的心中賊出動了,可能會開始抱怨子女為甚麼少來了看她,為甚何有病不懂得關心等等。


要逆轉放逸的習慣是很困難,原因在於「痴」,「痴」令兩位老人家體察不到一個最基本的事實:放逸後生起的惡作由貪而生,而貪才是導致他們痛苦的始因,他們的惡作是自作自受,和外境的關係不大;即使一個認真禪修的人,也會發現在開始時很難去將心持續地放在一個所緣上,例如不停地唸佛號,首要是認識清楚果報緣式的平靜是不可靠的,其次兩位老人家可以透過禪修或做義工等善業來轉念至善心。


為了對治「痴」,我們需要開發「慧」,我們要認真學習和研究不善心的壞處和善心的好處,如實覺知,我們本來具足的無量功德,即使犯了錯誤,必須在將來承受後果,但我們也有足夠的資糧去補過,但這一切必須在善心的狀態下才能有效激發,所以絕不能容許自己像宗爺爺般內疚難安。


怎樣去除不善念,開發善心,改正內疚的習慣?答案還是:去除無明,培育明,正見、正思維,越早用始越好,越能夠借取律則和法則之力越好。


關健是習慣凝聚善心的緣起基礎,培育慧和如實知見,而且如實知見要達到第三層的法則層面,例如我們讀到了文章五的個案是有關殺生的,應該怎樣運用如實知見來分析不殺生?為甚麼我們不可以殺生?


最重要的前提是:不要走神,我們要常常保持著正念正知,自主自控,例如在閱讀分析有關戰爭新聞時,仍然保持正念正知,察見三個層次的如實知見,就不會為戰爭而興奮,或者站邊支持某「正義」的一方。


以第一層的物質力量去除殺生習慣:後果論


運用如實知見應用的第一層面,我們明白殺生對人的身體和精神有巨大的傷害和精神遺害,是不可取的,無論以甚麼理由殺生都是不可取的,以美國過去二十年所進行的反恐戰爭為例,表面上美軍縱橫無敵,實際上種下了很多苦因:估計超過百萬名戰區平民被殺,而大量的難民失去家園,有很多草菅人命的措施,表面數字上美軍只是陣亡了不合理低的七千人,這個數字其實是被嚴重低估的。與世界其他主要的國家不同,美軍陣亡的定義是能夠確認、直接在戰場死亡的士兵,因此由戰場送到醫院途中死亡的也不計算在內;戰爭也耗費了至少六萬億美元,且不論成果如何、誰得了最大的利益,美國國民卻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近十幾年,單單計算退役美軍,每年自殺和死亡的人數已經達至由六千至七千五百不等,上至中將,下至士兵都有人自殺,殺人者成幫兇者即使遠離戰場,也逃不過內心的煎熬;退役士兵的失業率、離婚率和精神病發病率也遠遠高於平民,其中有百分之三十的會患上精神病;其中一個殺了二百多人的美軍王牌狙擊手回國後被同樣是退役的同袍槍殺;抓捕前伊拉克總統候賽因的士兵因在相片中露了真面目,回國後被極度排斥,被視為幫兇、劊子手而長期失業,也患上了精神病,美軍素以後勤強大著名,其他軍隊的情況只會是更遭;而國家形象比起二十年前大幅下降,為了合理化國家行為而不斷在思想上走向極端,結果在國內引發更大的理念矛盾,令國內政治撕裂爭鬥不止,付出的代價遠遠大於收獲,因而戰爭是不可取的,在哲學上這種思考稱之為後果論,依後果的好壞來思考行為是否值得做,這個層面有時不太適用,例如,當政客認為值得付出代價時,就會不理會國民的福祉,鼓動國民去發動戰爭。


不過從業論來說多麼漂亮的理論和多麼先進的武力也不能扭轉業,如果說可以,那都是人們自欺欺人的把戲而己。


以第二層的律則力量去除殺生習慣:道德和倫理


第二個層面是殺人在倫理律則上是不對的,人人都不想被殺,已所不欲,勿施於人,所以不應殺人;人人都想保活命,因此應讓其他人也活命,已之所欲,必施於人,如果如實知見這兩條律則,即使是遇上被眾人冤枉的情況,即使不介意付出代價,也不會動念去殺人,所以第二層面的不殺生戒是比第一層面有力得多,心的統合度較高,也有利於開發心一境性和善心,如果人人都奉行這個簡單的倫理法則,就沒有發動戰爭的可能。


以第三層的法則力量去除殺生習慣


第三個層面是培養如實知見去見到法則的層面,看到殺人違反了多項法則,例如善惡法則,善的就要去做,惡的不應去做,不考慮得益和代價,也不考慮倫理律則,例如對方是否恐佈份子等;在業力法則上,我們理論上明白到錯誤已經造成了,惡業是不可以避免的,惡作只會加強惡業,不能減低惡業,相反,開發善心,將來以善心去經驗惡報時,反而可以減低對惡報的難受程度,如是當我們看這些新聞時,如實看到了業力法則的運作,平日的正思維和正見了,無論有多大的利益,或者當明的情緒有多大,也自然會持守不殺生戒。


殺父者阿闍世王也曾內疚難安得長期失眠,但他在佛陀開示時成功平靜下來,轉了念去善心,再思維法義,如實知見的三個層面都達到了,尤是法則層面為他帶來法則之力,讓他看破了弒父的緣起果報,同時也消除了惡作,心回復平靜,他所犯過的錯仍然是錯,他仍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這一點是必然的,他犯了錯,也藉此改了弱點,在善心中的他從此以後積極行善,讓他可以用更堅強的心去應對業果,並在將來可以證得道果。


去除不善心的關鍵是獲得觀察法則層面的如實知見,我們更會對殺人和被殺者生起無量心,即使在律則上覺得其情可憫,也不會障礙我們去看穿善惡和業力法則,生起覺得殺生無錯的念頭,也不會生起殺生者該死的想法等等,雙重的錯誤並不能互相抵消,生活上遇上了矛盾,也會毫不動搖地以善心和應對,殺人本質就是不善的,因此無論後果如何(第一層面),有甚麼理由(第二層面),都不應該殺人,這是因為心已經在生活中獲得了如實知見,掌握了善惡法則和業力法則。


依從和明解善惡法則,可得法則之力,去除不善心,隨後當被人有端或無端責罵時,有了法則之力,我們也總是善心回應,不會去考慮後果和對錯。在佛經上殺了九百多人的指蔓尊者,他有眾多的理由去內疚難安,但他不放逸,出家改過,以如實知見,觀法而得法則之力後,他以緣起的角度去看過去的罪行,很快證得阿羅漢果,他不糾纏於個體的對錯,而是以超越個體的法則來看殺人,得以避免陷入惡作之中,當然在業報的層面,他還是經常在受報的,經常被打到頭破血流,並不影響他的果證。同樣對於宗爺爺來說,當他如實看清殺生在三個層面是不對的,會有那些相應的惡業,然後去如實知見各種善法的力量,他不會再容許自己沉溺在惡作之中,他們如實感到人老了身體有諸多不便時正是修行的好時機,人也能活得好好的。


當成功如是培育如實知見,我們無論面對是業報是善還是惡,一律以善心回應,不善心就會慢慢變得越來越少,善心會越來越多。


理論的層次明白就是實踐了,我們可以保持良好的身心狀態,避開所有會加強不善心的所緣,聚合所有能加強善心的所緣,透過三學的訓練來提升心,不生不善心,自然就不會內疚了。


心的性能決定可動用的力量


以舊手機為例,不善心尤如舊手機內的惡意軟件,雖然很熱鬧,很繁忙,但耗費大量資源又會為你制造很多煩惱,舊手機的電池和硬件效能又低,令手機很慢,你用的時候容易煩躁,而且很多功能都用不上。


如果你換了手機,舊手機的程式會自動過機,由於新手機的性能較好,開始時還可以保持一定的效率,但很快又會故態復萌。


你嘗試安裝軟件去制止這些軟件,當軟件自動執行時,這個制止的軟件作用。但要執行這套制止的軟件,你的手機硬件需要提升,所以你要換一部好一點的手機。


如果你要徹底消除這些不好的軟件,就要安裝更強大的移除軟件,這時你需要的手機要更高階。


也就是說,如果手機性能不好,又或者惡意軟件一直在運作,安裝不了移除惡意軟件,就只能讓惡意軟件一步一步地癱瘓手機。


在修行的層次,換手機可以透過三學的訓練,或者重新輪迴轉生。你必須要有高性能的心,才能透過修習三學去除煩惱,首先是戒學去制止煩惱的運作,其次是定學去強化內心,最後是慧學去移除煩惱。


止滅或清除內疚或其他的不善法


首先是如實知見內疚的緣起,確認是惡作是來自過去的經驗,知道其有部份是果報緣的,大部份是不善的,有害的,是嗔和痴相應的,因而決意捨斷這個壞習慣,宗爺爺可以用各種方法來防止惡作的思維影響了他。


宗爺爺已經習慣了自我責備,多年來沉浸在抑鬱當中,開展出一種低沉的平靜,他不願意捨斷舊事是因為他已經離不開這種平靜,一旦離開就會非常難受,他應明白這一點,勇敢地走出這種平靜,再遠離引發不善法的外緣和觸發點,不要容許自己放逸、走神,不讓自己陷進不善心的平靜,破除界限的小輪迴,如容易敵視自己的習慣,身體狀態不好等,又如接近喜歡酒色財戲的人,引起爭吵的人,容易引發諍辯的話題,有時我們需要避開媒體,尤其是具爭議的話題。宗爺爺應該在平日避免接觸相關的資訊。


其次是當不善念如內疚已經生起了,立即在兩個層面作意制止,第一層是戒學的層面,也就是行為重置,不容許抑鬱的情緒擴散,例如深呼吸數次,第二層是感受重置,訓練自己對善法法則產生喜悅和樂受,對不善法產生平靜的捨受,透過培育自律而達到。


第三是讓心常常安止於善念當中,例如做善事,學習佛法,禪修等等,讓內疚根本沒有機會生起;而如果生起了,那麼心也很快能覺察得到,這是禪定的層面,再以緣起法則去思維,這是慧的層面。


第四是看清內疚的緣起和滅除,觀察緣起法則、善惡法則,以之觀察,得法則之力,並以觀智徹底去除,即使遇上容易引發內疚的所緣,也不可能再生起不善心,這是慧學的層面。


像宗爺爺般的悲劇,如果只用律則層面去思維,他只能看到今生有限的業,那麼他的過錯就會被放大,他容易依隨業果緣而繼續自沉;如果他能學習更強大的緣起法則,從善的業緣角度去思維,那麼他的工具就會多得多和有效得多,他當能明白意外發生的眾多的業力推動著他:


惡業:他的女兒之間的惡業。

不善心:他殺女兒的當下精神狀態是失控的。

不善心:無端失去了工作和尊嚴,自暴自棄,妻子又放棄了他,女兒在他暴怒時又挑戰他。

無明:平日沒有建立不飲酒、不殺生的正見和正思維,在律則和法則的層面他是無力的。


具體來說,他的惡作習慣是這樣來的:貪→無有貪→嗔→惡作,特別是因自幼生活坎而來的強烈的無有貪,讓他守不住當下的善業,得一想二,嫌三嫌四,最後對自己心愛的女兒也生起了強烈的嗔;而貪的來源: 就是痴→慢心→貪,慢心的來源:思量→慢心等慢、勝慢和劣慢,而痴的來源是過去的不善心和放逸,惡作的整個形成過程可以這樣理解:過去的不善心和放逸→痴(如:不正確的業觀)→思量→慢心→貪→無有貪→嗔→惡作。


有惡作習慣的人在日常生活中習慣自我否定,不感恩,不知足,因而常常錯失發展機會,也會容易破壞人際關係,嚴重的惡作者甚至常常會在精神上和身體上自我傷害,自暴自棄;如果他們去學習禪修,當接受一項業處後,很快會生起疑惑,自我否定,即使有正面經驗也會很快放棄,在強烈的無有貪影響下,他們會很快放棄某一業處,然後又會去學習另一個業處,最後修了很多年後,只能學到一些皮毛,感受不到禪修實際的利益。


宗爺爺要對治惡作,不是去分辨自己的觀點(「我是不是該死的。」),而應暫時放下觀點去開發智慧,了解自己,了解正確的業觀,在日常生活,要不放逸,不思量,不貪,不嗔。


心動一刻:止滅不善法的關鍵


善念和惡念的交叉點一方面引去的是正確的思量,另一方面引去的不正確的思量,而天堂與地獄的交叉點正是放逸還是不放逸,一念善和一念惡可以導引到完全不同的道路。當人放逸了,惡念生起時,「想」作用了,心貼上某個標籤,「尋」鼓動心反複地貼上這個標籤,「伺」讓心儘可能停留,於是小惡慢慢幾成大惡,小善也慢慢可以變成大善。以懶床為例,當鬧鐘響起,心貼上了「馬上要起來」的念頭,然後讓尋和伺向著這個善念作用幾秒鐘,很快就會有動力起床;但如果心貼上合理化懶床的理由,例如「還有時間可以睡」等等,只需幾秒鐘,起床的動力就會消失,然後繼續睡;同樣,覺察到自己犯錯了,立即確認自己的弱點,懺罪改過,並作意提醒自己不要惡作。


在善念和惡念的交叉點放逸中,決定後繼的念頭的善惡是意門的轉向心,是唯作心,對此我們不能控制,隨之生起的是七次速行心形成重複緣力,和再生起印象比較清晰的彼所緣,之後就會有動力去行善,但我們可以設定轉向心生起之前的心境:放逸還是不放逸,透過簡單地將念頭導向善念,平日多接觸佛法,讓善的想、尋、伺作用建立強大的彼作緣,即使生起了惡念,只須幾秒時間就可以將向重置於善道之上;如準備打坐時,看見了手機,在選擇玩手機和打坐的念頭生起前,停止一切的活動,將心安置於「打坐」、「打坐」幾秒鐘,想、尋、伺就會作用,很快心就有力量走上正道,同時,也克意將身體移向打坐的地方。


假如在這幾秒鐘時間內不是自控自制的,不將心念導向「打坐」這個善念,也不上坐,那麼在幾刻空白的心識中,不善念就會乘機發展,開始猶豫,「還是先輕鬆下吧」,這是「掉舉」和「痴」作用,同時也有輕視自己潛質的「無慚」和不害怕惡法的「無愧」,同樣是幾秒鐘的空白,沒有足夠次數的速行心生起,也生不起印象較深的彼所緣,心會失去向善的動力,很可能會自動地被引導向不善心,於是便拿起了手機。


在一念生後的幾秒鐘無所作為,不乘機加深善法的印象,然後就走向不善道,宗爺爺就是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放棄了超脫的機會。


越高層次的修法,所需要的能量和心的清淨度越高,除了持戒懺罪清淨外,如果宗爺爺的目的是徹底去除惡作,那麼他需要有禪定的能量,再修習觀智進一步提升能量和心的清淨度,過著以緣滅的態度為主的生活,最後內咎自然緣滅。如果能量和心的清淨度不夠,那麼修習觀禪就容易變成了以概念去修,達不到徹底去除煩惱的效果。


也就是說,當他的心清淨了,思量也清靜了,那麼他自然就不會起慢心和貪,自然就沒有惡作了。所以惡作深的人,先不要去辨解自己的觀點是否正確,或者急著去找一條正確的道路,而是應該先破心中賊,開發善心和智慧。


要去除像宗爺爺般的不善法,單單是世俗的思維方式和心理治療是不足夠的,我們可以參考八正道的方法,首先是在思想和理論的層面了解甚麼是不善,甚麼是善,例如,十不善就是不善,相反就是善,然後修習八正道內戒學和定學的內容,再修習慧學的內容,才能達至穩固的平靜。


帶著慧的三種平靜


《大義釋 十九》中提到有三種平靜(santi),包括終極平靜,隨分平靜和世俗平靜:


 tisso santiyo -- accantasanti, tadaṅgasanti, sammutisanti. (Mahāniddesa 19)


世俗平靜包括了善心和不善心的平靜,兩者的界限不難分辨,善心的平靜經過放逸後很容易變成不善心的平靜,我們應該更進一步去培育止禪以達到禪定的隨分平靜,培育觀禪以切斷煩惱,達到涅槃的終極平靜,世俗的平靜意味著世俗的幸福,終極的平靜意味著終極的幸福,對聖者來說,此樂當生已證,隨意可得。


干擾善心平靜的主要力量是欲貪,辨析過不善心後,我們提醒自己不要容許些許的貪欲入侵,雖然有時候貪的所緣是一些小事,但貪是和痴相應的,兩者都會累積而引發各種無有貪,讓心常常處於不滿當中,繼而引發嗔,自毀幸福,習慣了不善心也就等於習慣了放逸,所以佛陀在《經集》提醒我們,要警惕貪欲,正如不要赤足踏上蛇頭,有了貪欲,要馬上去除,要像火燒上了頭一樣迅速,否則一旦讓貪生起了:


脆弱征服他,障礙輾碎他,痛苦跟隨他,他如入水之舟。(《經集》4.1.5)


無論有沒有犯錯,我們時時都應讓心保持清明不放逸的習慣,尤如駕駛者常常提醒自己正在駕駛,持繼作意於善法,無論是呼吸還是無量心,常常省察弱點,轉化自強,自律自主,尤其是善因,習慣於在善道上精進,而不是依存於果報緣上,要欣賞精進的價值,我們可以進一步修習禪定,在禪定當中學習保持心一境性的技巧,學習各種業處,一步一步地訓練著強大的想、尋、伺和各種善心的力量,當心養成了安止於禪那所緣的習慣,貪就不容易生起,嗔也自然越來越少了。


禪那是對治貪和開發智慧的利噐,習慣安止於禪那的人常常安心於善心一境性當中,自然不會有貪,更不會有惡作,可惜的是進入未法時代後人們對禪那的修習越來陌生,甚至有人著書立說貶謫禪那的價值,使修行人在物欲橫流的現代社會越感迷失。


我們更進一步,自知對世間諸多的實相不了知,雖然無知,但我們並不愚痴,我們開發智慧,審察法義,養成辨析善與不善及其緣起緣滅的習慣,一直堅持走在善道上,當有一天不再害怕黑暗,就不需要總是要點著燈;不再害怕孤獨,就真的可以享受寧靜,不再渴望相伴,不會再追悔惡作;善心不假外求,不需要依賴,時刻感到自在,心安理得。以此為基礎,圓滿三學,破盡無明,沒有了無明,得法則之力,就再不再需要自我、常、樂和淨了。


如果人生是一段段的旅程,人總想有一個可回的家,所有的行程最終引領我們回復平衡,我們當然要常常自我警醒,無論怎樣都必須找到安心之法和一個安心之所。


一切事,不離於心動和心息之間,心動一刻不放逸,提起善心,那麼心息之時,也是平靜之時,可能是世俗的平靜,甚至是終極平靜,如是,幸福將垂手可得,或許到時我們也同樣能體證到佛陀和聖弟子的境界:


「我甚麼都沒有,除了幸福。」


以此教法,與大家隨喜,願大家早日成就各種善法,體證涅槃!


辨析善惡和惡作系列文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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