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MO TASSA BHAGAVATO ARAHATO SAMMĀSAMBUDDHASSA
依存的形成和特相
你預計上網看十分鐘短片,開了第一段後,又繼續開其後的連結,開始時感到很有興致,慢慢平淡了,但你在不自覺地仍然繼續開連結,結果一看時間,已經過了二個小時。(自動化、不自覺)
你準備換手機,上網找了很多資料,問了幾個朋友,決定訂一部新型的,但要等一至三個星期,這段時間你明天都檢查貨到了未,很是期待,由於這款手機很受歡迎,結果要三個星期後到貨了,你急不及待開箱試玩了兩、三天,慢慢感覺也平淡了。一個月後,你丟失了這部手機,感覺非常難過和焦急,幸好資料都放在雲端,於是再訂一部一樣的,這次不再有興奮的感覺,幾天後新機到了,你終於可以平靜地重新設定手機,放下了一件事。
有個人總是只用特定的物件,不容許其他人用自己的物件,他也不會使用其他人的物件,如果物件齊全,他不會有甚麼特別感覺,如果丟了,會極度焦慮。(焦慮)
我們貪著一樣新的所緣時,一般會帶來快樂甚至興奮的感覺,這段時間是貪和相應的心所在活動,一旦所緣上了手,不再觸發新的感官刺激,快樂和興奮會平靜下來,這樣的刺激和平靜重複經歷了,相似的所緣和心在我們心中變成了存有或「業有」(kamma bhava),如果突然取走所緣,例如上網看短片期間突然斷線,既然看片都已經沒有了快樂感覺,照理可以很容易放下,但奇怪的是心裏可能會感到更難受,直至可以重新上線。(依存 → 存有或存在)
這裏涉及的心理活動,第一個階是主要貪的階段,心因為可以緣取所緣而快樂,第二個階段是建立了取或依存,讓這個所緣成為我們存在的一部份,成了新的習慣,第三個階段是建基於取或依存進一步緣取成具體的存有的階段,有了具體和存在感或實在感,心已經緣取了一段時間,習慣了,甚至成為性格,即使已經沒有特別的感覺,直至自動化了,仍然不能輕易捨棄所緣,例如家中的水電供應已經成為我們生活的一部份,變成了存有或存在,正常的時候沒有甚麼感覺,但沒有的時候或要捨棄會帶來巨大的痛苦,又如藥物或毒品上癮,網絡遊戲上癮等,如果沒有依存而來的實在感,水電停了不會有甚麼感覺,手機壞了也不會焦急,就可以用舊的,或者換一部,不一定非要同一款的,一些依存包括特殊的人際關係,如家人、朋友、工作,即使是不合意,也沒有能力捨斷;其實還有一些更強烈的依存,一旦建立了而所緣消失,會令人非常難過,甚至寧願走向絕路,例如家人的離世,即使平日甚少交流,一旦分離也會感到非常空虛和痛苦。
存有是當下的,是過去的依存所緣起的,故色(身體)是必然的,但當下卻不一定是有新的依存,只在不善心時出現的當下的依存才會繼續運作,建立將來的存有。放逸容易引發依存,依存的同時也創造了焦慮,焦慮了,更加需要依存,難拾難離,如是,人的將來便被定格。
依存而來的存有是擁有時不會有特別感覺,因而不太會珍惜,失去時會生起強烈的焦慮,如果不能失而復得,隨後會陷入空洞感或虛無感。
一個典型被寵壞了小孩的特徵是沒有自理能力,一切都要依存於家人,長期以往,他的存有因而具體化,他成為一個不懂得清潔,煮食,甚至不懂得綁鞋帶,那麼當飯來張口時,這個小孩會感恩嗎?當沒有飯時,他只懂得等家人呈上時,他會感恩地、耐性地等待,還是會焦急、情緒激動,罵聲不絕地要吃飯?
依存是不善心的固化,因而充滿無明,依存深的人得到時沒有感覺,不會感恩,失去時容易焦慮,不會自制,只懂得制人以獲取,家人對他尤如空氣對人。
依存的作用和好處
依存是三種不善心識自動化後的結果和累積,以貪和痴為根,有了依存的自動化,我們可以不需要再花時間在所依存之物上,例如一個缺少自來水的農村中,人們每天都要花很多時間打水,水資源的限制也令人有很多事做不成,例如不可以每天洗澡,有了自來水,人就可以從繁重的工作解放出來。同樣,存在感或實在感基於依存而來,最直接好處是自動化,現在壓力巨大的城市人有時覺得在咖啡店或海邊呆坐是種放鬆,其實是容許心不需特別作意地自動運作,只是相比起平日的高壓生活發呆也是一種放鬆。
當存有的實在感確立了,再進一步的依存就是自動化的,不需要作意也能生起,但心常常需要緣取五根的所緣,凝造存在感和主導欲,而不依存是善心,需要常常作意,不能自動生起,故此以意根為主。
另外,依存也有其他積極的功能,心理有了依存,心會自動處理很多事,就可以空出意識來做一些新的事,我們常常說的「直覺」、「第六感」、「頓悟」和「靈感」常常都是在心自動化的時候產生的。
人每天都有大量的日常瑣事要處理,大部份都是不需要動腦筋的,自動化的好處不言而喻,人可以依存將心放空,陸游有首詩說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無疵瑕,豈復須人為?」文學中有些妙句是靈光一閃偶然而得的,有時比苦思冥想的效果更佳,這些靈光一閃的主角時候大都數都是在做一些瑣事,甚至在作夢時,腦袋放空了,創造力爆發了出來,英文字中的serendipity的字義是無意發現之喜,代表人在無主動意識之有時更能有重大的發現。
現在很流行的病毒測試PCR Test 由美國的生化學家穆利斯發明,這種病毒測試只需很少的樣本,就能快速得到大量的複制樣本,很快可以得出結果,在他發明PCR前的測試則需要很長和很多的樣本才可以得到同樣的效果,穆利斯發明的過程是這樣的,他有天載著同是化學家的女友珍妮佛沿著山路去林中小屋度過週末,當時已經是晚上,晚間駕車走山路有一定的危險性,身旁的女友已熟睡,穆利斯的腦袋卻繼續想著這個研究問題,突然靈光一閃,一個絕妙的想法逐漸成形,他興奮地把車停到路邊,顧不得會吵醒珍妮佛,彎身從她前面的置物箱中找出紙筆,將整個步驟寫下來,他稱為「聚合酶連鎖反應」(Polymerase Chain Reaction, 簡稱 PCR)的方法大幅縮短合成 DNA 所需的時間,穆利斯也因此獲得 1993 年的諾貝爾化學獎。(來源:https://pansci.asia/archives/138478)
英語serendipity可以譯成靈光一閃式的領悟,強調的無意和偶然其實在緣起角度看都是有因有緣的,只是心進入了依存的狀態而不能主導甚至覺察而己,比如說穆利斯如果沒有足夠的努力和知識,是不可能把握到一閃即逝的靈光的,現代的心理將之歸入潛意識,一般人沒有能力觀實察,但修習觀禪的人其實都是可以觀察得到的。
依存的限制或壞處
我們有了依存,心就能自動化去處理一些心理活動,形成存有,但這種自動他很容易觸發了放逸的狀態,不善心就容易被觸發,很多時候,「直覺」、「第六感」、「頓悟」和「靈感」帶來戶是更大災難。
不貪著,不依存,沒有固定的存有,就不焦慮。
如果我們依存於一些觀點來觀察世間,並對這個觀察產生了黏著,就不能抽離地、客觀地觀察現實,而是被黏著在觀點的本身,例如,政府應該照顧市民,如果某人在未有持續自省和審察下,自動自覺地總是認為自己的這個見解是對的,不能接受甚至理解其他人的意見,不懂得實事求事,如果再要他改變想法,他會感到極度焦慮,坐立不安,所以這個人不理會實相,寧可緊守個人見解,我們會說這個人很執著、固執、很著相,其實是他依存了,如果根本對這個觀點沒有依存,才不會介意別人同意不同意。
有一些存有太過實在,太習慣於依存就會無視於現實,無條件地視一些概念、直覺為絕對的真理,這樣也會有些不善的果報,例如依存了「人應有言論自由」這個見,有些藝術家為表現言論應該絕對自由的觀點,個人的表達自由凌駕於其他一切價值之上,將主要宗教創始人的頭像貼上了狗身而被該教信徒終生追殺,大大影響了自己、家人和信徒的生活,並且引發了社會分裂;法國大革命期間,以正義、自由、平等、博愛之名,在市民的歡呼聲中大量市民被斬殺;穆利斯後來不相信愛滋病與 HIV 病毒有關、不相信臭氧層破洞與氣候變遷,他認為這些都是環保份子、科學家與政府機構為了自身利益編出來的謊言,他倒是相信占星學、相信迷幻藥令他心智大開,甚至宣稱他曾在那間林中小屋遇見外星生物,見證他靈光一閃的歷史時刻的女友珍妮佛在當年年底就離開他了,他後來一直想著她(來源:https://pansci.asia/archives/138478) 。 作意時這些人都在依存的狀態中,失去了主導意識,甚至失去了辨析是非的能力。
「心不在焉」說的就是狀態,依存的時候心不能關注於當下,很容易放逸,讓不善心生起,對身邊的人沒有反應,容易給人冷漠的感覺,有時也會發生不好的事,如有心事時駕車容易出事。
巴利經典辨析依存
甚麼人會固執,無視於現實,有強烈的偏見?
巴利語中以「依存」upādāna, 來表示這種執著,也可以譯成「執取,緣取」(attachment) ,upādāna也有燃料的意思,是心執取、緣取、以存有來作為燃料時的作用,如果我們喜悅於欲界的生命形式事(存有),即多彩多姿的物質變化,所有好看的、好聽的、好聞的、好味的、舒服的和合意的,或事物的稀有性,不斷地依存,依存的力量很強,在這一生結束時,心會自動緣取這些現象,在業的推動下,下一生以這些物質或精神為存在的根基而存在和實在化。放逸是自動化的,有兩種情況是感覺上是不需要努力的,第一種是依存於果報緣緣力,像細魚般的存在被補時依存於天生天養而不作爭扎,第二種是依存於不善業緣緣力,像中魚般的存在被補時盲目、胡亂爭扎,於是持續地對某些現象放逸,就會形成依存,緣取下一期的存在。
依存由三種貪愛所緣起,變成四種依,結果是四種存有,有些緣法可以再緣起下一期的生命。三種貪愛令人黏著各種所緣,好像拿起了所緣,而依存就繼續執持所緣。
當我們選擇存有或依存物來建立將來的存有時,心是以貪愛為基礎的,是扭曲了的意識為主導,所以我們看不見依存物是緣起的,不是獨立的,是有缺失的,其變化會帶來苦的,比如說阿闍世王過去生以大國國王為依存物,以足夠的福德建立了國王的存有,而降生於頻婆娑羅王的兒子。由於依存物是緣起的,是混合的,今生他遇上了提婆達多的誤導,即使實相明顯是他已經登基了,由於失去依存的強烈焦慮,他謀害了父王,結果王位作為依存物緣起了地獄的果。
又如網騙,即使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一旦以對方建立了依存,會產生各種幻想,例如我將成為他的天使,幫助他成功,成為他的靈魂伴侶等等,一旦網騙表示會遇上某些「困難和危險」,他們就會感到非常焦慮,馬上過錢期望保留依存,由於在依存中,並沒有太多理智,甚至覺得理智干擾了他的依存。
依存於物質欲望
四種依存的第一種是色取(kāmupādāna,clinging to sensual objects ),執取並以物質存有現象為依存,認同了某些物質現象,例如,依存於某顏色的頸巾,認為此頸巾可以帶來快樂,願意以之成為自己存有的一部份,但有很多事情發生會引致焦慮,例如,同事也有相同的頸巾,某天撞在一起;又例如,頸巾被蟲蛀了等等。在禪修時,我們特別注意的是對色身的依存,喜愛這付充滿缺點的身體,或者五根的所緣。
我們只要收拾一下家中的雜物,就會發現在不同的時候我們建立了大量的依存物,結果絕大多數都是沒有實用價值的,保留沒有感覺,但要捨棄會帶來焦慮。
另外一種情況也是極為非理性的,有些人會依存於某種食物,如海鮮、香煙等,即明顯對身體有害也不能自拔,原因就是他們對此建立了依存。
依存於見
第二種是見取(diṭṭhupādāna, clinging to views),執取並以個人見解存有為依存,認同了某些概念,例如沒有輪迴,沒有業,我是實體上存在的,我是福利主義的,我是反政府的,我認為政府應該派錢等等,認為此見解可以帶來快樂,並願意以之成為自己存有的一部份,但有很多事情發生會引致焦慮,例如,家人是反福利主義,認為人應自力更生,不應依賴政府,於是大家開始有心病,交談時會有禁忌,影響了對其他事的溝通。有些見本身是非善非惡的,例如「政府應該實行福利主義」,但和另一個見相結合:「自我是實體存在的」一結合,變成:「我是福利主義的」,這個見就是依存的結果,自動化和重複化後會引生將來的存有。
我們也要審視一下腦中的雜想,就會發現在不同的時候我們建立了大量的概念依存物,結果絕大多數都是沒有實用價值的,同樣是要自己改變會帶來焦慮,例如,認同人應該堅強,看到家人受到挫折,需要鼓勵時,感到痛心,在潛意識的作用下,反而硬起心腸斥責家人軟弱等等,更需要警覺的是這些雜想可能會緣起將來的存在。
現在是概念泛濫的時代,甚麼n無世代,m型社會,甚麼甚麼政黨等等,我們一旦以之為依存,就會看不隱藏在其中的慮焦,更看不清其中的緣起法則,去除了無謂的雜想,以梵住心或清空的心來代替,習慣於不以概念來看人看事,不依存,就不焦慮。
依存一旦形成慣性,即使是對於沒有價值的所緣也能形成自我感,例如依存於廢物的拾荒客,即使家人堆滿垃圾,引了各種害蟲,也會對廢物樂此不彼。同理,對於一些明顯的邪見如「世界是平的」,只要人對之產生的依存,就會不顧現實,讓自我和這個見連結,並會不斷地凝造「真實」來合理化 「世界是平的」的存有,要否定和扭曲這般明顯的事實,這需要相當的痴,而痴不會只作用於一個概念,而會對人有整體性的影響,讓人思想偏執,充滿焦慮,當他們的存有被現實不斷地否定後,自然會產生巨大的虛無感,最終引致抑鬱。
俗語說:「莫教人分妻」,其實也可以說:「莫教人改觀」,「莫教人認錯」,都是同一個道理。
我們也會明白為甚麼有些人為了觀點寧可殺生成仁,也不願改變,為甚麼有些人就寧願害苦身邊人,也不願改變,一切都是放逸、自動化和避免焦慮的結果。
在禪修時,我們特別注意的是邪說的依存,認為修行無需持戒,沒有輪迴,沒有果報,無需修定等等。例如,有人依存於某個見:「人死如燈滅,不會再有下一生。這一點不需要討論。」見本身的影響不是很大,最大問題是對這個見的依存會令無明會障閉了他們如實知見的能力,不單止會影響他們習禪,還會因為依存而擴大了我慢,偏離正道,安於更多的邪行邪思。
依存於無效的行為
第三種是戒禁取(sīlabbatupādāna, clinging to rules and ritual),執取並以一些無效的宗教行為存有為依存,認同了某些宗教行為,例如我每天飲用由神靈所賜的神水,可以清淨身體,甚麼藥都不用吃;認為此儀式可以帶來快樂,並願意以之成為自己存有的一部份,但有很多事情發生會引致焦慮,例如,剛好對有種病毒不具有免疫力,耽誤了治療,小病變大病。
宗教中最常見的戒禁取是清淨儀式和供養儀式,相信透過一些儀式可以潔淨行為、罪過和內心,現在還有個別的宗教保留了苦行自虐儀式,在重要節日時以帶釘的皮鞭自打,以刀劃破面,釘上十字架等等,這些儀式多由苦難深重的民族保留,記念來自久遠以來的壓迫和屈辱。
儀式的外在的行為,而精神的弱點是內在的,兩者的緣法不一樣,只有依存於戒禁取才會相信儀式可以清靜內心。簡單來說,果報緣的緣力不足以切斷煩惱、清淨內心,要得解脫必須依靠善緣緣力。
我們也能依存於非宗教儀式,當實際情況和儀式不同,有強烈依存的人會感到非常焦慮,例如一般患上腦退化症的長者都非常抗拒別人為他們洗澡,因為每個人的習慣都不一樣,改變了程序會令人不快,這種依存的結果是儀式感:
『有位富豪老闆每次到自家餐廳用餐時都很講究,很有儀式感,他制定了一套詳細的守則,要求員工必須嚴格跟從,根據該守則,只要老闆落座,服務員就必須“小心翼翼地”端上一小瓶消毒液。随後,服務員就開始一字不差地背誦台詞:“早上/下午/晚上好,某某先生,您的可樂是加冰還是不加冰?”與此同時,服務員的托盤上還得放着一瓶冰可樂和一個放好冰塊的玻璃杯,保證老闆無論選哪個都能馬上提供。倒可樂的程序也必須一絲不苟——守則中至少有7個步驟,并配有4張圖片加以說明。
比如,可樂必須當着老闆的面打開,“絕對不可以提”;服務員必須一手握着長頸開瓶器手柄的靠下三分之一處,另一手握着玻璃瓶可樂的靠下三分之一處;可樂倒好後,必須放在老闆的右手邊,之後則是“重複上述步驟,直到老闆離開”。
老闆每餐總是吃一樣的東西:前菜是雞尾酒蝦,主菜是全熟的牛排,配菜是薯條,有時還會加上蘋果派或巧克力蛋糕作爲甜品。餐前面包必須在兩分鍾内上,還得是雙份,雞尾酒蝦則須要立即上。服務員必須當着老闆的面打開亨氏番茄醬的小玻璃瓶,确保他能聽到瓶口處那“砰”的一聲。同時,老闆的餐品不能有額外裝飾。
老闆有一次他就質問,爲什麽陪他就餐的客人牛排比他的大。自此之後,餐廳每次都會特意爲老闆采購“最大的牛排”,确實沒怎麽注意牛排尺寸的問題,在老闆抱怨後,餐廳把之前用的肋眼牛排或者菲力牛排統一換成了40盎司(約1.13千克)的戰斧牛排,“老闆再也不會抱怨自己吃不到最偉大、最大、最漂亮的牛排了”。
此外,老闆還酷愛零食,因此餐廳總是準備會一盤“垃圾食品”,比如樂事薯片、米奇威牛奶巧克力條、士力架、奧利奧、小熊軟糖等。』
老闆對這些「禮儀」和食物有了強烈的依存,建立了儀式感,都是根據過去經驗累積而來的,這些習慣或依存可以令他用餐時輕鬆愉快,當他依存了,自動化了,也同時進入了放逸的狀態,於是合乎條件時的利益是感到輕鬆,有些微的喜樂,一旦別人不符合一些儀式的細節,害處是他會很容易產生強烈的焦慮和反感,依存的利益和損害不成正比。
我們同樣也可能對一些家中的規條或習俗有沒有依存,可以審視一下腦中的奇思怪想,要審視是否有效,當然有些是無傷大雅的,有時這些行為會帶來焦慮,去除了無謂的雜想,以如實知見來代替,就不會耽誤人生。
我們可以能會依存於一些長久以來視為金科玉律的規條,一旦依存形成了,自動化了,放逸了,我們很容易會用這些規條來批判別人,變成了不善心,於是依存又再次成了煩惱的根源。
在禪修時,我們特別注意的是避免對邪行的依存,例如單單念誦某某咒語,只需信某尊便能得救,人死後自然解脫,不需要聞思修即可得解脫等。對於有宗教熱誠的人來說,戒禁取是強烈的執取,一旦建立,將生生世世以無效的行持繼續輪迴受苦,遇佛避佛,遇魔迎魔,遇正見棄正見,遇邪見緊抱不放,甚至連波羅密接近圓滿的菩薩,在正覺前也修行了六年苦行,一般人更是極難再有解脫的機會,因為戒禁取的作為,會令我們自然地親地某些人和避開某些人,對修行的方法也會有所偏愛。
要注意的是所謂無效的宗教行為並不是指這些行為是不善的,而是針對時某刻,這些行為並沒有效果,但在放逸和執取的影響下而看不到而己,例如,渡河時,船是有效的,但渡河後,再背著船旅行就是無效的,船本身是沒有問題的,不會帶來焦慮,帶來焦慮的是執取和依存的落空,我們的注意力要放在執取和依存,而不是宗教行為本身,所以戒禁取一旦建立了,即使執取的對象是善的,也會變成不善,帶來焦慮。比如說,提婆達多提出五項建議,要求佛陀制戒,規定所有僧團都必須遵守,他的心是執取的心,所以是不善的,但這些建議本身都可以是善的,提婆達多以之為建立自己威信和眨低其他比丘的手段,戒本身是善的,但以不正當的動機和推動,可以變成不善的。
存有也可以善的,是不善的,所以很多時候,是依存帶來了煩惱,而不是存有本身。
當見取、戒禁取和宗教相結合,出現了一些宗教或政治上的極端主義,只有某某教派、某政治制度才是正宗的,其他的都是邪見,應該被消滅,這種影響可以生生世世的延續下去,影響當世和後世無數的人,人們依此建立了眾多的依存物,同時也緣起了眾多的存有和生命,和眾多的苦,歷史上乃至當今社會人們都為此在付著難以接受的代價。
依存於自我
我語取(atta-vādupādāna,clinging to the belief of existing personality),執取某種自我存有為依存,比如說認同身體是自我,或身體中的靈魂存在,是真正的自我,或者認為有一宇宙大我存在等等;認為自我可以帶來快樂,並願意以之成為自己存有的一部份,是可以操控的。強調人格的某一個獨特性可以創造很強的依存,讓人發揮出巨大的力量,例如以軍人的責任感為特性。我語取強的人在日常生活中的思想和語言都是以「我」為中心的。
在二零年初上海抗役時,有次擔任重症治療的醫護人員不夠,曾有主管對媒體說: 黨員先上,海外有媒體以為這是在搏取宣傳,其實這是解放軍的傳統,有危險任務時都是戰地最高指揮官是沖在前的,指揮官有責任以身作則,要遵守比要求常人更嚴格的規則,這和外國的習慣不同,平日士官和土兵作務不分階級,如果軍階相同,就黨員先上,所以在國共內戰中常常見到有高軍階的解放軍陣亡;幾年前在中印軍隊混戰死亡的軍人中,中國方面陣亡軍人當中竟然有軍團的團長,是當時最高領導者,當團長陣亡後軍隊並不沒有亂,下級軍官自動會接任,這種以身作則的傳統美軍也有,在軍隊撤退時,戰場最高階的指揮官都是最後一個離開的,絕非作秀。
十二緣起中「取緣有」,依存緣存有,前三種依存和第四種依存相結合後會形成強大的「有」的基礎,進一步和其他緣法再結合,就會「有緣生」,緣起下一期生命的存在。
怎樣觀察依存?
在依存的階段仍然存有還未出現,因而依存並不是十分具體,我們應該怎樣去觀察依存?
依存的基本心理動能也是欲貪(chandarāga),欲貪和貪欲(rāga)不一樣,貪欲是心緣取於五根的特定刺激,並將其與自我連結,而欲貪的重點是欲,即操縱、操控、自主、主宰、意志,一個有強欲貪的人,一旦下定決心,絕不改變主意,平日也會主動去控制他人,讓他人依自己的意願行事,同時,由於自己的欲過強,他也不願意去配合他人,了解他人,和他人溝通,如果其他人嘗試令他配合,他會激烈反抗。
小時候缺乏關愛的人,他們的腦部中心的情感中心發育一般會不健全,一旦心識變得自動他了,放逸了,會變得情緒化,甚至會影響到基本的認知功能,這類人的欲貪一般也很強,只需要將心專向內觀察一下,就會看到自己對人和事有強烈的「操控欲望」,有了欲貪便有依存,有了依存便有焦慮,在失控的情感中心推動下,他們對事情和人有很多的預期,當環境與預期有別,會容易感到很強烈的失控感覺,焦慮和興奮的感覺便會隨之而生,為了平衡焦慮和平靜激動的情緒,他們的方法是獲取掌控的幻覺,所以有些富有的人會去超級市場偷一些不值錢的小物品,也有些人會有強烈的逆反心態,透過否定別人來獲取操控感,如金庸小說《天龍八部》中的包不同,對主子以外的人都會頂咀,連為自己女兒改名也是與眾不同。
當我們在四個情況下產生了欲貪,思想和情緒都會被固化在這些層面上,甚至變成個人的性格,這時,我們就有了執取,會相對地變得固執,心理學稱之為「固著」,例如小時候經歷了被欺凌,認知模式固著化了,就會不停地在人生的各個階段感到被欺凌,意識總是這個觀念束縛,總是感知著同一個狀態,想著同一樣事,由於認知能力失調,失去對情感中心的控制,他將無端感到失落和憤怒,常常「感到」和「認為」別人在欺負自己,其實是受損了的情緒中心的作用而己。
依存於欲,當失去五欲時就會焦慮;依存於見,當相反見解出現時就會焦慮;依存於戒禁取,當行儀改變就會焦慮;依於我語取,當自己被批評、威迫時便會焦慮。
有強烈欲貪的中老年人有時會不自覺地在年輕人面前暢談人生和各種經驗,或者重複抱怨一些日常小事,這時他們都進入四種依存,他們沉醉在回憶想當年的愉快當中,很多時會不自覺地用了教訓人的語氣,他們絲毫不察覺年輕人的無奈和不耐煩,如果失去暢談人生的欲貪,依存的動力就會消失,這時他們就不會再有意願去「講做人的道理」了,年輕人也會鬆一口氣。
辨別依存和不依存
不依存於欲,當失去五欲時,心仍然平靜;不依存於見,當有相反見解出現時不會焦慮;不依存於戒禁取,當行儀改變心仍然平靜;不依於我語取,當自己被批評、威迫時不會失去平衡。
一旦邪見取、戒禁取和我語取相結合了,人會有非常強烈的依存和執取,固著點堅不可破,悲劇《羅密歐與茱麗葉》就包含了四個強烈的依存,主角兩人雖然只是認識了不久,已經可以同生共死,沒有了對方,焦慮難安得要自殺。
人對欲、見、戒禁取和我依存了,對四種現象有了主導欲,就會很多的固著點,不能捨斷,並進一步形成了自動化,不由自主,隨以之在外境中尋找方法避免焦慮,越強力的依存會引發越激烈的行為,一旦外執不能滿足,就會焦慮,而充滿無明和焦慮的人不單止不會放下造成焦慮的依存,還會操控外境,直正自己的依存得到滿足,四種取都有如毒品,這時的人會成了偏執的人,對一些事尤其固執,例如對進餐方式建立了儀式感,就會偏執於每個細節,稍有差池,不如老闆意都不可中,古代君王貴族為此甚至於殺人,以顯示權威。
如果對「見」有了偏執,例如四、五十年代東西方陣營各自對自己的意識形態建立了依存,這些抽象的意念就會形成具體的感覺,覺得自己自己的陣營比較好時會有優越感,覺得對方的意念能挑戰了自己就會有危機感,偏執越深越容易建立各種儀式感,最後甚至和自我緊密連結,那時候遇上了不同意見,單單是意念的沖突已經可以令國家無視現實,不顧利益和國民的生命而發動戰爭。
依存是自動化和不由自主的,一個極端是細魚般完全不努力不爭扎,只會被動迎合業果,另一個極端是像是中魚般盲目作為,很容易形成偏執的性格,兩者都能形成未來存在的動力。當外境和依存的對象有相逆,依存常常伴隨著焦慮,甚至會激烈的行為,無明和焦慮會令人操控外境,加強依存,直至得到平靜。
以依存於見為例,人們有自己的見解、主見和意識形態,這種中魚般的依存固然是不善巧的,但如果我們走了另一個極端,對任何事都見,對世間沒有任何看法,沒有觀點,沒有意見,不思考,不作意,無念無想,一切任運自然,全盤接受現實,這也是一種像細魚般無所作為式的依存。
中道是不依存,以不依存於見為例,我們能有個人的體會,同時不放逸,不偏執、不盲目,如實知見,當外境改變時,由於沒有執取於固定的的所緣,所以沒有焦慮,故不需要去操控外境,不會形成將來的存在。
怎樣從依存中解放
如果你有強烈的依存,你會在日常大部份時候以自動化的方式生活,沒有自覺和自制;其次,當某些習慣被干擾、打斷時,當別人不同意某些觀點時,當別人忽視或輕視時,你會焦慮難安;要你要順從別人的意見、做事方式時,你會很難過,總是以批剔的角度去批評別人;你發現難以改變自己處事方式,也難以感通其他人的觀點和感受;當日常的一些事情缺失時(如停電),你會坐立不安。
這時,你應明白依存會令人愚痴和固執,會帶來不幸的存有,因而要決意培育不依存。
佛陀在《經集》中開示道:「摩根提耶,智者達至清淨解脫,不依靠於所見、所聞、知識、傳承和各種戒行,同時也不會依靠於無所見、無所聞、無所知、無傳承和無戒行,他們捨離這兩個極端,不執持,寧靜,不依存,不緣取於(將來的)存在。」
「智者不偏執於見,不依見而思量,他們不會刻意作為,不需要被引導,不會被教條束縛。無結者從念想中得自由,無痴者以智慧得自在,持見者和持念想者,在世間行走,到處引發沖突。」(《經集》4.9)
這裏的智者指阿羅漢,他們是自由自在的,是沒有依存的,不會依存,不會教條主義,更不會有偏執於「所見、所聞、知識、傳承和各種戒行」,他們雖然不依存於見,但卻有如實知見以開發智慧,因為無智者不得自在,因此智者實際上對世間仍然是有正見和正思維的,這才是去除依存的關鍵。
佛陀教導我們開發正見和正思維不可以依存於見,而要如實知見,我們不會放逸讓心自動化,時時刻刻都清醒地、自主地、如實地觀察現實,看到各個層次的現象和本質,甚至看到法則層面的現實,這時生起的見不生欲貪,不放逸,不依存,不會連結自我,不會緣起來的存在,不會偏執,不會有儀式感,即使遇上了和自己意見相異的人也不會有沖突,不會有優越感,更不會生起任何的不善心,如是可從念想中得到自由,再也不會受困於「所見、所聞、知識、傳承和各種戒行」。
以此教法,與大家隨喜,願大家早日成就各種善法,體證涅槃!
文章二個案:善依存的力量
個案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
牛太和熊先生都是某銀行的貴賓會會員,兩人最近被邀請獲得成為鑽石會會藉,今天都有一筆四百萬港元的存款到期要續存。牛太按預約時間到達銀行時,分行經理已經在門前恭候,其他職員見到她也和她打招呼:「午安,牛太。」牛太被迎進裝修豪華的貴賓室,由於需要四十五分鐘辦理手續,經理親自泡製以專業手法沖泡的名貴大紅袍來招呼她,並請她吃手工製的比利時朱古力和剛剛由日本空運到的北海道初乳芝士蛋糕,牛太上一筆一個月的股票掛勾存款為她賺取了八萬元,年回報利率為百分之二十四,她很滿意,這次再愉快地再續一個月,年回報利率為百分之三十六,她並不知道為甚麼回報提高了。
熊先生的存款是普通的定期存款,手續很簡單,他無聲無色地走入分行,沒有人認識他,在大堂自己泡了一杯機沖的咖啡,他覺得雖然味道比不上大家樂,勝在是免費的,不飲很對不起自己,他辦完繼存後申請取消了鑽石會會藉,十五分鐘就無聲無色地離開了銀行。
一個月後,銀行通知牛太,她的那筆存款所掛勾的藍籌股下跌了六成,要求她再補存二百萬港元來完成合約。牛太不明白為甚麼以這刻的股價計算,她的合約共損失了四百萬元。
思考問題:
為甚麼銀行對兩人的招呼有分別?銀行對牛太的招呼目的是要凝造一個怎麼樣的「存有」?熊先生為甚麼要取消免費的鑽石會會藉?試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民間智慧來解釋。
思考問題:漢文帝一時興起,突然想駕車著六匹馬拉的車,從高坡上奔馳下山,被臣下勤諫。垂堂(屋檐邊,注:皇帝和富貴人家的居所是升高的,一般離地半至一米。)是甚麼緣法,為甚麼千金之子應養成不坐在垂堂之上的習慣?
故事大概:
話說有一天,文帝從霸陵上山,心血來潮,就打算從西邊的陡坡奔馳而下。
袁盎知道了,就着急呀,他立馬,打馬上前,緊靠着皇帝的車子,還拉住了繮繩。
皇上還打趣的說:「將軍害怕了嗎?」
袁盎就說:「臣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聖主不乘危而徼幸。今陛下騁六騑,馳下峻山,如有馬驚車敗,陛下縱自輕,柰高廟、太后何?」
意思就是說「我聽說家有千金的人就坐時不靠近屋檐邊,家有百金財富的人站的時候不倚在樓台的欄杆上,英明的君主不心存僥倖心理而去冒險。現在陛下放縱駕車的六匹馬,從高坡上奔馳下來,假如有馬匹受驚車輛毀壞的事,陛下縱然看輕自己,怎麼對得起高祖和太后呢?」
來源:《史記》卷一百一 袁盎晁錯列傳 第四十一章
思考問題:韓美林身體和精神上都受到慘遭虐待,他靠甚麼熬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