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17日星期一

玻璃鞋、毒舌和玻璃心(一) (辨析心所:慢)

  

看見佛陀和比丘像,有了認同感,也是慢心的作用


仰望繁星,心感焦慮,換一片星空,靜下來後,心仍苦惱。


是星空不夠明亮?哪裏才可以找到燦爛?


和猴子不同,人是依靠概念去經驗世界的,猴子跳上了一顆果樹上,看不到果子,就會跳到另一顆上,看到了,就會興奮地搖樹,它們的心簡單得多,概念也少得多。


人的思想空間相比就複雜得多,沒有概念,所謂的星空,不過是黑暗和光點的隨機組合而己,那裏會有「金風玉露一相逢」、「牛郎織女」的想像?


人在三界的存在中,認知能力是很強的,巴利文「人」的字義,就有思考銳利的意思,人的組合和辨識概念的能力很發達,能夠概念分辨到很細緻的層次,正如五根所緣的五塵刺激,而且概念產生的力量,比起實際的有形有相的五塵不會差很多。


傳說一次曹操行軍時,很久都沒有遇上水源,土兵口渴難奈,曹操心生一計,搖指遠方的樹林,說那邊有很多梅子樹,當時已是結果的時節,土兵聽後,想著想著,不禁口生津液,暫時解了渴。


「梅子」是一個概念,經過心和情反複攀緣後,就會演化成存在的狀態,產生真正的影響,這個概念是透過長期累積的,在特別的情況下,力量會很大。


在十二緣起中,根塵識相觸前,是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其中,名法就是概念,色就是梅子的物質存在,在上面的例子中,士兵在過去已經吃過很多次梅子,知道是酸的,這個概念結合了很多的感受和欲想,當曹操說起梅子時,梅子的概念和梅子過去的物質形象就會結合,成為「名色」,然後在意根產生「觸、受、愛、取、有」等,由於心的力量是最大的,即使實際上沒有看到和吃梅子,也能刺激身體分泌出唾液。


名色就是將概念和外境連結的過程,也可以簡單理解成貼標籤的過程,分別是,這個標籤不是固定的,每個人、不同時候的都可能不同。


我們就會這樣,透過概念去認識外境,如果沒有了這些概念,將會對認知產生很大的障礙,例如,不能分辨梅子和李子的分別,父母和路人甲乙的分別,他的五根運作也不能順暢地運作。


如果是不善心的,「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這個過程是沉淪三部曲中的第一部,扭曲。


所以有時,如果概念是主觀的,我們認識的外境也會不太準確。


當我們對某人建立了一個主觀印象,也即是一個概念,如這人是賊,名法和色法結合後,我們所看到和聽到的,都會確立這個印象。


眼根的所緣是色法,即各種投射到眼根的影像,意根的所緣是概念,來源是過去五根的經驗和思考。例如,過去看過的梅子、父母等,又或者是一些抽象的概念,如「我」,「我的」,「公平」等。


無論是源自五根的概念,還是一些抽象的概念,都能融合在意識中,和根、塵接觸生起,產生實際的作用。藉助概念,即使沒有面對相應的外境,我們也能透過意根去分辨,或者去攀緣出內在的存在世界,也就是沉淪三部曲的第二及第三步。


在這種先入為立的感官作用模式下,他動力型的人,往往容易變得更加失控。


他們習慣於追求五根的刺激,或者在五根沒有刺激時,會用意根去想像五根有關的刺激,以維持心和情的平衡,例如蔡瀾,面對一些「差」的魚子醬時,用意根去想像那三、四個伊朗人做的魚子醬,等等,由於動機是滿足於貪、慢心所和邪見,所以結果往往是苦的,或者是隱藏了苦的。


概念方便生活,有時他動力型的人,也會依賴了在心中建構不同的概念,如透過幻想,以建立喜悅和滿足感,或者,減低因為興奮而生起的難過感覺,例如,蔡瀾就透過想像:『但是也不能老被人家欺負,耐心地等,有一天抓住機會,從這些人的後腦來那麼深深一刺,見他們死去,還不知是誰幹的』,來平衡自己的嗔心。


六根都有很強的辨識能力,再加上慢心所、貪心所和邪見心所的作用,結合成各種的『我的、是的和是我的自我。』最後的一部份主要依靠意根。


童話故事《灰姑娘》主角仙度拉是個美貌、智慧和品性都很優秀的人,家境很好,她為了父親的感受,被繼母和繼姐妹欺負她做家務也不告訴他,因而成了灰姑娘。當她在舞會和王子連續跳了三晚的舞後,拒絕了王子的追求,偷偷逃回家,「不小心」留下了一隻玻璃鞋,王子追到她家中時,發現她另外有兩個姐妹,於是提出,誰穿上玻璃鞋合身,就會和誰結婚。


仙度拉留下玻璃鞋,讓王子去追,估計是由於有點自卑,害怕配不上王子。


王子和仙度拉連續跳了三晚的舞,怎麼可能認不出她?所以,在這個故事中,玻璃鞋象徵了一過名與色法的連結結果,過程中,貪、慢和邪見心所都會產生作用。


一個人是合乎另一個人的貪求,透過貪心所和慢心所的作用,尤其是慢心所中的「和我相配」的心理作用就可以連結,於是王子感到仙度拉是配得起他的(慢心所:和我相配),是屬於他的(貪心所:你是屬於我的,我是屬於你的),是自我的一部份(邪見:我心連你心)。王子是透過玻璃鞋,向仙度拉表露他的誠意,希望仙度拉不要拒絕他,結果是三個姐妹中,只有仙度拉配得起。


玻璃鞋象徵連結了王子和仙度拉的概念,也即是我們現在所說的定情信物,代表他們是一對的,在仙度拉的心中,代表了王子眼中的自己,她將自己交給了王子,反過來看,這是很危險的,如果王子不再追求仙度拉,只保留了玻璃鞋,成為他的戰利品,來炫耀自己的「魅力」,那麼仙度拉就會很傷心了。


我們看看家中的物品,就會很容易發現,有些概念特別會和自我連結(名色法),例如,某某學校,某職業,某人,舊照片,紀念品等等,如果不幸丟失了,我們可能會感到很難過,有些物品會帶起集體回憶的,如月餅、港式奶茶等,也屬於玻璃鞋。


我們先有了名色法,再透過六根去看,有觸有受,就會有各種的愛、取、有等。


但這些「玻璃鞋」(名色法)是透明的,其他人是一般不會知道的,有時可能連物主自己也不知道。


他動力型的人極之依賴根塵接觸,甚至上癮,他們會硬性將特定的概念和自己連結起來,作為依賴的對象。


作為根的所緣,概念一樣有很多層次的可以分辨,例如,清代規定,只有皇室都有一系列的專用物品,例如明黃九龍袍,五瓜金龍圖案,金磚等,在用餐方面,為了彰顯皇帝至高無上的身份,都有與別不同的符號概念。


慈禧太后掌國近五十年,到了晚年,物欲奢華越來越誇張,為了表示自己的尊貴,她用餐的排場比皇帝更高級,每次單單是菜就有一百五十道以上的菜,這些菜至少都煮好了六小時以上,用水溫著,每碟最多三口,有多人在旁服待,以味道計是很差的,所以,無論是太後或皇帝,原來在正式用餐前,已經在自己私人的地方用過了,為何這種正式的「御膳」,還有每天兩次?


與其說是用餐,不如將其視為是一種「儀式」,用來確認皇帝的至高無上慢心所的威儀,這也是一種連結方法。


這套儀式中,皇帝只嘗三口,太監就會喊「撤」,以防有人下毒,這只是籍口,實際的作用,可能是加強慢心所和邪見心所的祖宗家法,讓皇帝去確認自己的九五之尊的地位。


皇帝可能是世上最依靠其他人的人,必須透過大量玻璃鞋(如物品和儀式等),去建立自我,特別是守成的皇帝,大都是典型的他動力型的人,別人寫詩,被解讀為挑戰皇權的,全家,甚至三族族人,都會被皇帝處罰。


大家了解過皇帝用膳,恐怕都覺得有點無謂,未代皇帝溥儀失國,仍然居住於紫禁城中,按財富計當時可能是世界十大首富之一,他在深官中,只有太監和官女,仍然每天兩次堅持著這些威儀,這是為了甚麼?恐怕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當時也有人勸溥儀帶著他的財富去其他國家,生活一定好得多,為何還守在官牆之內?為何後來離開了,有很多機會離開中國,為何他仍然堅持留下?


溥儀老年時住在北京,一直很抗拒回故官參觀,有次實在磨不過朋友,就去了一次,去到入口時,檢票員要他出示門票,他沖口而出:『我回家還要買門票?』


皇位、傳承、祖宗家業,其實就是他的玻璃鞋,而且是非常之深的連結(名色法),以致明明在受苦之中,在潛意識中,仍然不能割捨,後來他被迫離開了紫禁城,帶著無數的財寶,去了天津,想的仍然是重新登基,老來回「家」,心和情仍在失控之中(第一種情況)。


他動力的情緒的最大問題是會導致心的進一步混亂,造成很多問題,例如,其他人行為稍有不合你意的,情緒就會被牽動,正如蔡瀾一樣。


我們省際自己的日常生活,可能也會發現一些連結,如紀念物品和儀式等,有「自我」的代表意義,例如,每天都喜歡飲茶,聽音樂等等,有些人,就會特別喜歡飲茅台等有象徵意義的酒。


玻璃鞋除了象徵物品外,也可以象徵了這些和自我感相關的儀式,另外,也可以象徵了我們做人的基本信念。


例如,Apple的基本信念可能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當她被人要求做一些事時,會很焦慮地答應;林昭生和莊女士的基本信念可能是人被拋棄就是沒有價值的;楊登雄的認為有人愛的人生才有價值;阿曼相信人不可犯錯,犯了錯就永不超生;蔡瀾認為照相時應該保持距離等等。


這些「玻璃鞋」更加是透明的,即使是家人朋友也不一定會知道,例如Apple的朋友,可能只是覺得她有求必應,很友善,「不知不覺」中利用了她。楊登雄的兩位前妻,可能也不知道原來他寄情於酒是因為恐懼她們離開他,如果她們知道了,要楊登雄不喝酒其實也不難。


你曾試過點算一下自己的玻璃鞋嗎?


沒有了自省,我們每個人都是溥儀,困守在內心中的紫禁城。


從反面來看,當某些物品被拋棄、受損,當些儀式被改動或破壞,某些信念被質疑,你感到很大的痛苦,那麼這些就是你的玻璃鞋,當然,從正面來看,你就會很快樂。


玻璃鞋本身可能是中性的,但是如果結合了失控的心和情,就會造成很大的苦因。


他動力型的人,心和情都依賴六塵的刺激,代表他們的玻璃鞋,無論是物件、儀式或信念,都會對他們有很大的刺激作用,由於他們的心和情容易失控,於是,這些概念往往就是造成他們苦的最大緣起基礎,會觸發各種界限作用,令他們潛意識被激發,進入自動化和機器人狀態,被概念主宰了自己的行為而不自知,也不由自主。


如果你也是一個他動力型的人,可能也會溥儀一樣,堅守著自己的玻璃鞋,結果會不會好像他一樣,不停地等,只等到居心測的日本人,最後,將僅有財富(或者,在我們眼中是文物、國寶),都給了蘇聯人,最後剩下的,是一套三連子的乾隆皇帝的玉璽,現在成了北京故官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可見他一直至老,仍然不忍割捨他的皇帝連結,在現實無情的催毀下,他自己的心,也變成了玻璃心,結果帶來更多的苦。


如果你明白了感官分辨能力和貪、慢、邪見心所是怎樣緣起「玻璃鞋」的,就會明白為甚麼這些人的內心會比較脆弱。


他動力型的人,以為自己的心好像猴子般簡單,不停改變自己的外境,以改變自己的體驗,所以心感焦慮,只懂不停地去探索不一樣的星空,他們不明白,換了天也換不了心。


先有了名色法,才會有觸、受、愛等。


先有了燦爛,才會找得到燦爛的星空,才會感動。


沒有了滿足,我們也會像猴子一樣,永遠在樹間跳來跳去。


有些人的意根分辨能力很高,能夠分辨出很細緻的六塵概念,當他們看到一些人和事時,很準確看到一些特徵,並能夠以語言表達出來。 


我們曾經分析,如果情緒是屬於他動力型的,六根越敏銳,分辨能力越高的人,就越容易失控,那麼這些人意根分辨能力很高的人,是不是也容易失控,心和情也脆弱?其中名色法擔當了甚麼角色?和這類人相處,是不是一件享受的事?


接下來我們來看看其一些個案,每次都會簡單分析一下。


文章二個案:


走數教授


 副刊版 2018/12/20 


    


理大上星期爆出有疑似教職員及研究生食霸王餐,一天可以被人走數幾十張單,到頭來是要無辜前綫人員自己揞荷包為餐廳填氹。根據引述,前綫員工指走數者大多是非本地人,餐廳惟有貼上溫馨提示牌,提醒客人要付錢。


我也曾親身目睹一件令人「大開眼界」之事:有一天,我要到校園保安處更新行車證,忽有一男士氣沖沖走進來,原來他的車給保安處同事鎖了。職員停車場被鎖車,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不適當地泊了傷殘人士車位。每個傷殘人士車位旁邊都掛上了警告,清晰地說明車輛在沒有許可證下,泊進去會被鎖車和罰款320元。大部分同事都自律和守規矩的。


那位男士是某系的非本地教授。他大聲質問:「為甚麼鎖我車?!」保安客氣答:「但凡普通車輛泊了傷殘人士車位,我們都有規定會鎖車和罰款的。」「教授」:「快給我解鎖!」保安同事:「可以可以!有個320元的罰款……」「教授」:「叫你上司來!」我站在他旁,也忍不住給他一個白眼,希望用眼神向他表達:「明明你自己錯,小小數目快啲交啦!咪咁無賴丟晒同行架好無?!係咪要網上呼籲同你籌錢交嗰 300幾蚊呀?!」不知是我眼神表達不到位,還是文化語境大不同,身旁那位仁兄瞥了我一眼,就別過臉去。


保安上司走出來,「教授」一味重複堅持「我看不到!」、「我不熟悉香港法例!」、「我不知!」。保安上司非常有耐性地解釋:「假設你走出街亂泊車或亂過馬路,香港法例不會因為你不知或未見過有關條例,而不發你告票是嗎?」被人兜口兜面這樣說,我在旁也替他感汗顏,殊不知那位仁兄仍然堅持就是不交!30分鐘過後,我推門而出時,仍然聽到他扭盡六壬企圖免交罰款,真難為保安有耐性地不知跟他「磨」了多久。


走出門外,那日藍天白雲,但我心裏有點戚然,因有一連串問題纏繞思緒:此類連自己應付的「數」也意圖「走」的學者,來到此城在高等學府任教,他們究竟如何教?教甚麼?又教到甚麼?面對一班滿腦子只想着為自身謀求最大利益的「學者」,這個社會如何期望他們會對香港下一代的教育有所「承擔」和「貢獻」?而大學現時對「學者」的要求,是否已淪為只限「知識傳授」和「論文生產」,而非「身教言教」以及「智慧啟蒙」?


撰文 : 利嘉敏


欄名 : 攻關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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