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28日星期六

人之患

NAMO TASSA BHAGAVATO ARAHATO SAMMĀSAMBUDDHASSA


曾經有個老婆羅門問佛陀:「有『我』嗎?」


佛陀沒有回應。然後,老婆羅門再追問:「沒有『我』嗎?」


佛陀仍然沒有回應。如是三次,老婆羅門就走了。在身旁的阿難尊者就問佛陀為甚麼保持沉默,佛陀便解釋了。(詳見:莊春江《阿含經故事選》)。


我們可以嘗試從另一個角度來解讀佛陀的沉默。


為甚麼有些人常常熱衷於表達己見,並嘗試影響其他人,推銷自己的觀點?遇上別人的一個想法,在沒有邀請之下會回敬以數倍的意見?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為人師。」


有兩個不善心心所可能會和此有關,令人不如實知見而好為人師。


貪心所Taṇhā是一種重要的扭曲力量,在慢心所以特定的角度來經驗某一現象後,如果生起貪,人黏著於某一經驗,並視為是自我的,可控的,永續的。


貪心所和見心所結合後會令人黏著於個人經驗或見解,常常是一些概念,不如實知見這些經驗或見解的真確性和有效性。例如,黏著了一些養生專家的個人經驗或見解,聽了吃醋泡姜有益就餐餐用泡姜;或聽了有益就只用醋泡姜,不用正餐;迷信身體能無限自癒,病了都不看醫生;不經有效的驗證就傾力奉行,結果可以是災難性的。


如實知見的人聽聞了一個養生的理論後,例如,在背景閱讀提出的「雜果蔬汁養生」、「自然療法」等,第一步是自然過濾掉「專家」的背景,因為其背景有機會是假的;其次,他必定會省察這個提議是否合乎科學和醫學現實,合乎了就會進行少量的驗證,發現有效了,就會再慢慢加碼,發現是無效的就會揚棄,他們不會去無條件地捍衛「雜果蔬汁養生」這個見解,去和其他人爭論,不會去推銷,更不會以此為生。而邪見者就會緊抱一個想法,不顧現實地徹底奉行,直至身體出了問題也不會退轉。


當這個見黏結了貪,不如實知見的人就會對「見」產生強烈的欲,即使別人沒有邀請,他也會積極向人推薦,遇上質疑容易憤怒失控,積極捍衛自己的觀點,爭論不休,必須要等到對方認輸才會罷休。


擁有了不老仙顏、绝版超跑、幸福家庭等尚且會炫耀,何況是有了凡夫所欠缺的「真知灼見」?


扭正邪見是極不容易的,較長篇的佛經大都以弟子「聞教歡喜」結尾,只有一處是相反的,即「聞教不歡喜」,在《根本法門經》中(《中部》1經),因應一些婆羅門弟子有邪見,他們認為萬物中有真我,佛陀嘗試說法扭正破除其邪見,弟子們自知理虧卻不肯改正,因而在開示結束時「不歡喜世尊所說的法」。


被邪見加持的人容易困在邪見之中,不如實知見當下的處境,遇上一些突發的事,他們或會容易驚慌,或會容易震怒,但絕不會認錯。邪見者看世間,千錯萬錯,總是別人的錯,自己很難會看錯,他們是永遠都看不到自己的過失和弱點的,甚至以命償見也不會認錯。


被邪見加持的人不見真實卻意見多多,反而佛陀本人對自我的各種理論都沒有意見,只是勸勉弟子要捨斷邪見,方法就是如實知見。


為甚麼佛陀對「自我觀」沒有自己的意見,只建議弟子去破除和捨斷?


和貪相應的見是邪見,有邪見的人只是現象的表象,不能洞察現象的本質,而如實知見的人有正見,屬於善心,有無貪心所,所以他們能看見的是事緣的緣起,對表象不會黏著,甚至不會留意,所以不會黏著於特定的「見」。


見一粒米,邪見時人黏著於「米」的表象,意識黏著概念、事境和事理,不辨真實,更不辨事緣;沒有邪見,無痴心所(慧心所)作用時,人會看到和這粒米有關的緣法,可辨事緣。


宗仰寺破敗不堪,寺院裏住了三師徒,正是戰亂時期,瘟疫橫行,寺院香火不盛,三人兩餐不繼,常常捱餓,兩個徒弟因而對師父不太恭敬。


一天清早三人正在用膳,有隻大若免子的黑影閃過,師兄看到是隻老鼠,師弟就看見是隻兔子,師父就甚麼都看不到,正在享受難得的稀粥。


兩師兄弟那天爭論不休,到了晚上,師兄去找師父評理,師父很有耐性地聽完了徒弟的一大段話後說:「你是對的,是隻兔鼠。」


師兄覺得自己贏了,趾高氣揚地去找師弟,師弟聽了不服,馬上找師父評理,師父也很有耐性地聽了小徒弟說了一段後說:「你才是對的,是隻鼠兔。」


師弟馬上去找師兄說自己才是贏家,師兄聽了跑去質問師父:「我們倆人怎可能同時對,這不合符邏輯!」


師父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是的,不可能同時是兔鼠和鼠兔。」


為甚麼餓著肚子的師兄弟吵了一天而師父卻沒有定見?沒有定見的人算不算有善心?我們先看看以下的故事。


森林中有很多動物,每天的糞便總重量就超過十公噸,這麼多的糞便卻造不成污染,全靠一類神奇的物種:「屎殼郎」。


有一天,兩隻屎殼郎對著「戰利品」在爭論:「松鼠的最好,味道好,又容易滾圓。」


另一隻就認為:「猴子的才是最好,味道好,份量夠足。」


這時你剛好經過,它們見到大喜,連忙飛近你,完全無視你嫌棄的表情,問道:「高智能的人類啊,聽說你們很聰明,我們的小腦袋不夠用,請幫助我們,根據你的經驗,是猴子的還是松鼠的便便比較美味?」


聰明的你對此有甚麼意見?


現在,你明白佛陀時代被熱烈討論的各種見解,佛陀為甚麼一是保持沉默,一是只破不立了?


佛陀是不可能成為意見領袖的。


你也明白為甚麼有智慧的人不會參與爭辯嗎?


智者沒有邪見和貪,眼中所見的盡是緣法,都是根與緣的堆積,不會黏著定見,故不好為人師,更不會爭辯,也絕對不會有被人忽視的感覺。


以此教法,與大家隨喜,願大家早日成就各種善法,體證涅槃!


背景閱讀:


林海峰逝世——“中國營養健康網董事長、陽光森林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長、中國保健科技學會醫藥保健研究會理事、中國保健食品協會健康專業委員、中國長壽專家組營養專家”,林海峰同志不幸於2019年11月11日逝世,享年51歲。


林海峰同志曾反覆宣傳大米等谷物是“現代中國人飲食中的毒藥”,是“產生各類現代疾病的關鍵”。要排除毒素,其核心就是不吃任何固體食物,每天只喝8杯西芹、胡蘿卜、黃瓜等榨成的果蔬汁。林海峰堅定地認為:連喝5-7天果蔬汁,一些慢性病完全可以治好,而且“這輩子就不容易再生病了”。


林海峰以他的親身經歷告訴我們,瞎養生是件很危險的事。2019年11月11日,稱“自然療法大師”、鼓吹“斷食排毒養生”的林海峰,在雲南麗江意外身亡,終年51歲。人們一片嘆息,“太意外了!他那麽年輕!”林海峰朋友向記者表示,出事前幾天,林海峰在微信朋友圈發了一條動態,稱自己吃了一包過期的紅棗,“全身僵硬”,但他沒有去醫院,通過嘔吐的方式,將食物吐出來後,身體恢覆了正常。隨後,他刪除了這條朋友圈動態。幾天後,林海峰和一些朋友去麗江遊玩,當日吃過晚飯後,林海峰突發意外倒地。被送到醫院後,已經沒有生命跡象,大家懷疑是“食物中毒”釀成悲劇。“他自己是做自然醫療的,可能認為自己能夠排出來,就沒有去醫院。”這位人士感到惋惜。 


他原本並不為大眾所知,卻因為“自然療法大師”“斷食排毒養生”“中國長壽專家組營養專家”與過早逝世聯系在一起,讓無數中老年人陷入無盡的思考。


來源:《讀書369》網誌


註:有些過期食物可能含有黃曲霉菌素,其毒性是砒霜的六十八倍,不宜食用,長期食用也會導致肝癌。

2023年1月21日星期六

平台不換 苦難不止 (辨析如實知見之二)

NAMO TASSA BHAGAVATO ARAHATO SAMMĀSAMBUDDHASSA


火車上的一人和地上的一人比賽長跑,陸上的跑手與其說是和火車上的跑手比賽,不如說是和火車比賽,陸上跑手的平台注定了他的艱辛和失敗。


立志解脫的修行人也可以分成兩種,一種不改變世俗的生活習慣,繼續舊有世俗營營役役的平台,一種將修習戒定慧完全整合在日常生活中,是另一個平台;身處世俗的平台,注定了修行人的艱辛和滯留,難以進步和享受法樂,為甚麼會這樣呢?


戒定慧的平台是為了甚麼,有那些基本的結構?


Vinayo saṁvaratthāya, saṁvaro avippaṭisāratthāya, avippaṭisāro pāmujjatthāya, pāmujjaṁ pītatthāya, pīti passaddhatthāya, passaddhi sukhatthāya, sukhaṁ samādhatthāya, samādhi yathābhūtañāṇadassanatthāya, yathābhūtañāṇadassanaṁ nibbidatthāya, nibbidā virāgatthāya, virāgo vimuttatthāya, vimutti vimuttiñāṇadassanatthāya, vimuttiñāṇadassanaṁ anupādāparinibbānatthāya. Etadatthā kathā, etadatthā mantanā, etadatthā upanisā, etadatthaṁ sotāvadhānaṁ—yadidaṁ anupādācittassa vimokkhoti.  (Vinaya Parivāra 14.6)


持戒是為了自律,自律是為了無咎,無咎是為了歡喜,歡喜是為了禪悅,禪悅是為了輕安,輕安是為了安止定,安止定是為了如實知見,如實知見是為了厭離,厭離是為了離欲,離欲是為了解脫,解脫是為了解脫知見,解脫知見是為了無依和涅槃。一切的解說、一切的請教、一切的依止、一切的傾聽也是為此,此即心以無依而得解脫。(《律藏·附錄 14.6》,也見於《相應部》)


Discipline is for the purpose of restraint, restraint is for the purpose of non- remorse, non-remorse is for the purpose of gladdening, gladdening is for the purpose of happiness, happiness is for the purpose of tranquillity, tranquillity is for the purpose of bliss, bliss is for the purpose of concentration, concentration is for the purpose of correct knowledge and vision, correct knowledge and vision is for the purpose of dispassion, dispassion is for the purpose of fading away [of greed], fading away is for the purpose of deliverance, deliverance is for the purpose of knowledge and vision of deliverance, knowledge and vision of deliverance is for the purpose of complete extinction [of craving, etc.] through not clinging. Talk has that purpose, counsel has that purpose, support has that purpose, giving ear has that purpose, that is to say, the liberation of the mind through not clinging. (translated by Ajhan Brahmavaṃso )


經文內容解釋了解脫的兩個關鍵知見:如實知見和解脫知見。持戒、自律、無咎後心會常常處於歡喜之中,在開發禪悅和輕安後我們能證得安止定,從安止定出定後的意識能夠有力量去暫時止熄扭曲和攀緣,這時意識便有了如實知見的能力,心會自然厭離和離欲,直至證得初果,心得以從身見、戒禁取、疑三種結中解脫出來,這時意識仍然要重複觀察煩惱,慢慢增加了解脫知見,才能趣向無依和涅槃,智者日常生活中的一切有意義的活動,包括解說、請教、依止、傾聽都是為了開發戒、定和慧,以達致無依而解脫。相比如實知見,解脫知見必須先要圓滿戒、定和慧的修習。


凡夫以如實知見證得初果後,他們的意識就進入解脫知見的層次,這兩種的知見也可以理解成兩個層次的如實知見。


在培育了基礎的善心後,我們下一步是培育基本層次的如實知見,方法是初步了解緣起法,這包括從多角度來來感知事情。


事境、事理與事緣


香蕉成熟了,農夫採集果實後需要斬掉整個「樹幹」,下一年根部會長出新的「香蕉樹」,重新結果,如果不斬,就需要等待蕉的「樹幹」自然萎謝,長出新的「樹幹」,否則永遠不會結新的果,一根「樹幹」只結一次果實,而舊時農夫和小孩子打趣時會說,要斬掉「蕉精」才能結新果。


建基於如實知見,我們可以用三個角度來觀察一件事情,分別是事情相關的事境、事理和事緣。香蕉樹結果是一件事情,事境是每年斬樹幹,事理是要斬樹幹的解釋和解說,如「蕉精論 」,事緣是斬樹幹的缘起基礎。對於好奇的小朋友和知情的大人來說,事境是一樣的,就是每年斬樹幹,但兩者的事理是不同的,大人的事理是一根「樹幹」只結一次果實,而小孩的事理是要斬掉「蕉精」。


事緣就是斬「樹幹」的原理,原來香蕉和波羅一樣並不是樹本的,其「樹幹」本身是草本的,並沒有木質,如果斬開會看到類似洋蔥的一層層的葉面結構,香蕉樹其實是錯覺,本質是草本,所以是一草結一次果,稱為「香蕉草」比較合適。對於知情的人,一個不知情的大人,和一個好奇的小朋友,同一件的事境、事理和事緣很可能是不一樣的。


大部份人比較重視是一件事的事境和事理,事緣很多時會不了了之,不明所以,人們懂得享受香蕉,卻不一定願意花時間去了解其構成;又例如一般人不會知道俗語「九牛二虎」、「無商不奸」的來源和原理,只需知道成語字義(事境)和運用(事理)感到足夠了,不會深究其事緣,如為甚麼不是「八牛三虎」、「無官不奸」或「無盜不奸」,在市場經濟中情理上消費者是有選擇的,是不會在知情下光顧奸商的,所以奸商長遠來說不會有競爭力,在計劃經濟中商人不需奸也能經營,所以「無商不奸」並不合理,但做官或做賊夠奸卻可能會有前途,為甚麼成語會說成「無商不奸」而不是「無官不奸」或「無盜不奸」呢?


一般情況下我們並不會深究事緣,明白了事境和事理,能用和解說就可以了。


世人重事理


家中的一位長者最近逝世了,還未有死亡概念的小孩子問道:「嫲嫲去了哪裏?」用向小孩能明白的概念來解說死亡的事件,是事情中的事境層面,事理是進一步解釋死亡的意義,尤其是對小孩本人的意義,對人生的意義,和自己的關係,怎樣面對等等屬於事理層面。


發現樓上的噪音的類別、強度、時限、頻率、是否合法等是屬於事境的層面,樓上的人為甚麼要在深夜制造噪音,為甚麼沒有公德心、為甚麼發生在你身上、你是否應該忍受、還是要投訴,還是要反擊的理由屬於事理的層面。


一件對我們生活有影響的事發生了,事理幫助我們去解釋甚至合理化這個事境,溶入我們各自的存在,例如兩國開戰,各自都需要向國民解釋戰爭的理由,以使師出有名,讓軍隊和民間保持士氣。事理可以分為兩個層次,第一個是對個體在身體和精神方面上的影響,解釋了戰爭對國家保持安全的重要性,第二層是律則層面,解釋了戰爭的好處、意義和正義性,例如一個國家被主動侵略了,被偷襲了,那麼就會合理化第一個和第二個層面的意義,可以提振士氣。


在生活中佔據我們腦袋中思想的是事境還是事理多?能困擾我們的,引發煩惱的,引發人好奇心的是事境還是事理?


一個八十多歲的富家翁和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仕結婚了,人們心中多數想的是事境還是事理?如果是事境,那麼事情就很簡單,「兩個單身的成年人,已經得到了各自家人的祝福,結婚了。」但如果是事理的話,話題就多得了,就「八掛」得多了,「她是不是為了名和利和他結婚?」等等。


由此可以推論,假如新聞只報道事境而不提事理,報紙的內容大減八、九成也不出奇。


事情的事理是單一性質、非黑即白的,還是多重性質、有時甚至是互相矛盾的?小時候我們自然傾向單一的解釋,看了電影中的白臉的角色,自然歸類為好人,黑臉的歸類成為壞人。長大後才會知道有時事理是多重性質,不是非黑即白的。


對事情的理解在人們來說更為重要的,事理反映了我們對一件事的態度、方法和能力,以交稅為例,如果問人你願不願意將一生人所得中的百分之五十上交國家,相信願意的人並不會多,但如果問北歐人,願意的人會多得多,因為上世紀初的動亂時代,北歐人經歷極其困苦的生活,他們因此更加重視分享,互相幫助,公平分配等原則,他們明白這是生存的重要原則,因此富人都樂於繳交重稅,並引以為榮,相對一些地區的人,富人以交稅為耻,想盡辦法去避稅,他們對交稅的事境有極為不同的理解,這是歷史因素的差異導致人們思想的差異,是社會風氣,大部份人自然會視之為真,以此來理解事境。他們的態度和方法很切合當地的社會分配制度,願意同甘共苦,因此人們的幸福感很高,而世界其他大部份社區卻習慣以負面的態度來應對政府的稅收,人們的對高額稅收主觀感覺會很差。


除了事理是多樣性質,事境也有可能是多樣性的,同一件事各人看到的現實雖然一樣,但事境也可以是不同的,例如夏天常常下雨的日子,一個賣雨傘和一個賣泳衣的小販會看到完全相反的事境。


在攝影師的個案中,事情表面上看來是單一的,實際上商人所見到的事境和攝影師所看到的可以很不同,因為大家所站的立場不一樣;事理更可以是不同的,對於年輕的商人來說,再花多七千元買一件沒有用的東西是浪費,以功利主義去考慮,壞處多於好處,他的資金有限,再加上「精打細算」的個性,他又沒有違反合同,這是他所理解的事境和事理;而對年輕攝影師來說,僱用了助手,花了很多成本和心血去創作一幅作品,收不回七千元雖然不會虧本,但意氣難平,他覺得商人根本是有能力付款的,只是心理扭曲想玩弄他而己,而商人自己想無端取消合同,又不能主動提出,只能慢慢和攝影師磨時間,浪費了他很多時間又不尊重他,要攝影師自己提出取消合約,否則商人必須支付七千元,這是商人商戰策略的表現,但在攝影師的經驗模式中,看到的卻是一個心理扭曲的人,所以他表面平靜,實際感到非常憤怒,感到自己的尊嚴被冒犯了,他後來並沒有氣餒,而是這件事用來鼓勵自己,以不同事理來處理這件事,這是他的事境和事理。


同一件事,各人有各人看到的事境和事理,並以不同的事理來解釋,以不同的理來構造各自的存在,商人和攝影師都找到了各自的存有。


攝影師在隨後的幾年一直放不下這件事,他憤怒地將商人稱為《賤人》、《賊》和《小偷》來解氣,他的事理和商人的事理是完全不同的,一個事理涉及尊嚴 ,一個純粹只是生意,究竟誰對誰錯?攝影師其實是內心是受了傷,直到多年後,生活經驗豐富了,思想境界擴闊了,才看通了和放下了,這件事也變成了浮雲。他究竟明白了甚麼,讓自己走出心理困局?


如果我們如實地觀察這件事,會發現每人所經驗到的事境和事理差異可以很大,而不同時候所經驗到的事理也可以很大,其次是如果我們不看得深入些,很容易被特定的事理困住,演變成一次次的小輪迴,同一件事,攝影師被困住了,商人就很快忘記了,因為他們所持的事境和事理都不一樣。


有時事境和事理的相配極為困難,教人難以接受,兩者的相差難以合理化和接受事境的存在,江康夫的千古奇冤正好說明這一點,他被明顯冤枉了,坐了十年的牢,他仍然不能接受這件事的事理,隨後四十四年不停伸冤,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即使身邊的人都相信了他,他仍然在整個家庭付出巨大的代價下繼續申訴,希望政法系統還他一個公道,但由於紀錄流失,恐怕他的這個願望將難以實現,他會在事理的層次繼續多年的糾纏不安,不願意接受事境,心靈也因此繼續受創,他在事理上被困住了:「為甚麼世情會這麼不公平?」攝影師同樣也是被困,他們兩人需要更加深入的思考和觀察事件的第三個層次的真實:事緣,即事件生成所涉及的條件或緣法。


智者更看重事緣


相對事理,智者更看重的是事緣。事情緣起的條件和構成就是事緣,以煮飯為例,表面上是一樣人人都可以輕易掌控得到的事,實際上涉及的緣法是無量的,以米為例,由泰國農夫找田,下種種植至收成已經涉及了很多的人和事,由香港的代理商去泰國找米,包裝,運來香港,由總經銷到分銷商再到商店又涉及了無數緣法,付款購買,金錢及其背後的金融系統本身也涉及無量的緣法,然後煮食用具的製造,水電的供給,人們住的樓宇建造等等,無不涉及眾多的緣法,真的是「粒粒皆辛苦」,如果我們說:「我煮好飯了,」其實看得不夠深入,觀事緣的人會說:「在無量的緣法聚合下,加上剛才一點點的工夫,飯煮好了。」「我」在其中的角色其實很小。


攝影師要超脫這個困局,他除了看得到事境和事理外,也要看得到這個行業很多的潛規則和眾的多緣起條件,他才能放下「尊嚴受損」、「被屈」的事理。他是怎樣做得到的?


而江康夫的奇冤難度更高,多年以來他意氣難平,即使他明白法律上的事緣,明白在法理上沒有紀錄是難以推翻舊有的判決的,恐怕仍然難以接受自己所背負的強姦犯惡名,他需要看到更深的事緣,才能釋懷,脫出困局,當緣起的法則呈現時,他若能察見引致當下困境的過去業因,即使得不到平反,也能心開意解。


有時,如果只看事境和事理,只看個體和律則層面的實相,我們除了絕望外,將甚麼也看不到,這是世俗智慧的極限,再踏一步,前面就是無邊黑暗的深淵,江康夫一直在深淵邊沿徘徊不走,他不想前進,也不甘心後退,和他一起的,還有無數看不見,想不通的人,因而社會越來越多絕望的人,也此像《魷魚遊戲》這類的題材才會大受歡迎。


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會經驗到不同的事境、事理和事緣,緣份深的人當中所經驗到的大都一樣,緣淺者經驗到的不一樣,緣深者更易產生共嗚和同理心,而緣淺者之間常常不能互相了解,自然感到疏離,因而經常互相指責或者完全忽視對方,這種差異在政治上尤其明顯,不論政制如何,人類歷史上政治人物之間很難會完全和諧,沒有衡突。


有些人的經驗,乎合實相,有些比較虛幻,一般來說,合乎實相的比較有力量,脫離實相的很快會脫力,在相片的故事中,相方訂立的合同規攝影師有權取消合同,這本是對攝影師有利的,商人經驗到是合同的條文,攝影師經驗到的是個人的期望和概念,商人的經驗比較接近實相,因而他比較有力量,利用條文謀利。


如實知見、事境、事理和事緣的關係


看清楚事境、事理的實相需要第一和第二個層次的如實觀,即觀察個體層面(身體和精神)和倫理律則層面的實相,而事緣就需要法則層面的如實觀,其中律則層面給予的力量比個體層面為高。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有個關於合約精神的故事,有一個英國軍官成了戰犯,他寫信去「請假」回家送母親走完最後一程,結果竟然是德皇親自批準了,他送別母親後也守約回去戰俘營,然後再嘗試偷走。英國軍官的事理精晰明確,他深信自己能信守諾言,得到了很大的精神力量去完成承諾,超越了事境層面(生命的珍貴),而德皇的騎士精神也令他得到對手的尊重,兩年後兵敗被逼退位,到了荷蘭安享晚年,和三十多年後的希特勒戰敗後的待遇完全不同。


從表面來看虐殺小貓的事境,不同的事理會引發不同的體驗,例如以簡單的道德標準我們會批評甚至蔑視殺貓者,若從政治上階級理論來看,又會不同甚至相反的體驗,開始同情殺貓的人,所以我們必須要更進一步,從事緣的角度來觀察和經驗。


具足如實知見的人,為了善巧地在世間生活修行解脫,看事境除了看事理外,更常常會以事緣來體驗實相。


從事緣層面來觀察受冤


三個層面中以法則層面的力量最大,單單是法則層面的如實觀常常已經足夠超脫困局,修行人修到了高階時,日常行持自然依戒而行,意識常常安住於觀察事緣的層面,只會稍為注意第一和第二層面,他們在法則層面的明悟常自生起,幫助修行人在行住坐臥間超脫一個個的困局。


有不同的層面法則,屬於世俗層面的法則包括業力法則,我們可以從業的角度來析,而更有力量的法則就是究竟法層面的法則。未能掌握究竟法則的人很難相信,身負千古奇冤之人,單單是一念的智慧之光,就可以轉身而去,無憂無慮,不需受困多年。


聖者觀察遇上世間的人和事,他們自然就會以法則層面的如實知見來觀察和思考,假如一個常人被無端責罵,他自然的反應是去尋找事境和事理,思考為甚麼那個人會罵我,過程中會感到難過;而佛陀被天人噴子罵了,他自然的反應是觀察事緣,看看當中涉及緣起條件的生和滅,他會看到過去的緣,也會看到將來的緣,他看到了,他的如實知見同時也釋放出巨大的力量,讓他平靜、安然地面對,在《象足印喻經》(《中部二十八經》)中,舍利弗尊者舉了一個例子:


「學友們!如果其他人辱罵、誹謗、傷害、騷擾那位比丘,他這麼了知:『我的這耳觸所生苦受已生起,它是有緣的,非無緣的,緣什麼呢?緣觸。』他看見:『觸是無常的。』他看見:『受是無常的。』他看見:『想是無常的。』他看見:『行是無常的。』他看見:『識是無常的。』就以界為所緣,他的心躍入、明淨、住立、勝解。」


當被人辱罵、誹謗、傷害和騷擾,比丘不應去注意事境如辱罵和誹謗內容是否屬實,也不應去建構事理去判斷誰是誰非,而應只注意事緣,有些人會經驗到一個個體對另一個個體的辱罵事境,有些人會依事理去判斷,而比丘只依事緣去看,他看到的是緣起法則並依靠至高的法則之力去脫困,這就是更深層次的如實知見,可以深入到法則的層面。


如是,在聖者的眼中,沒有人被罵,也沒有罵人者,這才是流動現象的本質,一切皆是業,「業當中沒有造作者,業果當中沒有經驗者,一切都只是純粹的法在轉動,只是根和緣的堆積。」(《清淨道論》605):


Kammassa kārako natthi, vipākassa ca vedako, suddhadhammā pavattanti, hetusambhārapaccayā ti.

(vism. 605)


多巨大的輪船大海都能承托,但卻承托不起一顆小石頭,何以故?


比丘依靠別人的善心布施托缽而食,經上記載,佛陀的一些大弟子們有時托缽前會先進入滅盡定一會,讓施主得享最大的功德,對於他們自身來說善行是沒有善報的,他們這樣是做只是依法而行,讓應享福德的施主得享功德,有時是大富大貴的人,有時是滿身污穢的乞丐,在聖者法眼中並沒有分別;而當時住在給孤獨園不遠處的一個屠夫,一生無緣布施修行,聖者每天都只是經過,如空中寫字,不留半分痕跡,這也是依法而行,無緣的屠夫眼中的聖者渺如輕烟,恍惚無物,而聖者眼中的屠夫,正走向地獄的無量苦報,有不可逆轉的惡業,各人有各人的事緣,沒有人勉強而成。


智者眼中,一切現象都是純粹的法(sudhadhamma)在轉動,超越個體,沒有罵人者,也沒有被罵者,沒有被冤枉的人,也沒有冤枉人的人,有的只是業、名法和色法的緣起和緣滅,沒有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如是解脫一切困境,甚至可以在不須要看個體和律則層面的表象就能直接脫困,因為三者中法則之力最為強大,被罵者可以在完全不去理解事境和事理的情況下,單單對事緣加以審察就足可以解脫煩惱。正如世尊所說:「誰見了緣起,才算是真正見到法,誰真正見到法,才算真正見到緣起。」(《中部二十八經》)


“yo paṭiccasamuppādaṃ passati so dhammaṃ passati; yo dhammaṃ passati so paṭiccasamuppādaṃ passatī”ti. (MN.28)


有一種看法是「心淨何勞持戒」,對於阿羅漢聖者來說這句話或者會適用,他們已經根除了煩惱,而對於心充滿煩惱和心理弱點的人就不適合,不改變世俗世活平台的話我們將難以解脫,因為世俗平台上生活的人是不能如實知見的,因而苦難注定不止,他們所謂的「修行」註定只是放逸,是任由妄念奔馳的時段,無論精進還是懶惰都將是無功的。


常識是飽食者不思食,那麼已得解脫的阿羅漢聖者會不會不持戒、不修定和不修觀?


根據經典,阿羅漢聖者極為重視持戒、修定和修觀。實情看來是有些需要三學的人反而不重視三學,這不是扭曲,甚麼才算是呢?


戒定慧的平台是如實知見的緣起條件,初果聖者在一切現象中都有能力看見緣起法則,證得解脫知見,直到證得阿羅漢果以智慧圓滿解脫知見,他將時時刻刻在事境和事理中見證緣起法則,聖者們眼中看的世間與常人無異,但他們的法眼看到了事緣,心中呈現的卻不是個體,不是優劣,他們看到的只是緣法和緣法的生滅,是色法和名法,是業力的運作等各種法則,包括自己也是法的一部份,尤如一位善巧的作曲家,心中自然呈現美妙的樂曲,聖者在世間看到的只是法則的呈現,沒有冤枉人的人,也沒有被冤枉的人,無來無去,無捨無得,心中也得享平靜喜樂,一切本自具足。


以有法則故,一花一世界,以見法則故,一葉一如來。


以此教法,與大家隨喜,願大家早日成就各種善法,體證涅槃!

辨析如實知見文章三個案

文章三故事


『山上的寺院裏有一頭驢,每天都在磨房裏辛苦拉磨,天長日久,驢漸漸厭倦了這種平淡的生活。牠每天都在尋思,要是能出去見見外面的世界,不用拉磨,那該有多好啊!

不久,機會來了,有位僧人帶著驢下山去馱東西,牠興奮不已。來到山下,僧人把一樣東西放在驢背上,然後牽著牠返回寺院。沒想到,路上行人看到驢時,都虔誠地跪在兩旁,對牠頂禮膜拜。一開始,驢大惑不解,不知道人們為何要對自己叩頭跪拜,慌忙躲閃。可一路上都是如此,驢不禁飄飄然起來,原來外邊的人如此崇拜我,算他們有些眼光。

回到寺院裏,驢認為自己身份高貴,感到在寺院是屈就了,死活也不肯拉磨了,只願意接受人們的跪拜。僧人無奈,只好放它下山。驢剛下山,就遠遠看見一夥人敲鑼打鼓迎面而來,心想,一定是人們前來歡迎我,於是大搖大擺地站在馬路中間。那是一隊迎親的隊伍,卻被一頭驢攔住了去路,人們憤怒不已,棍棒交加抽打它……

驢倉皇逃回到寺裏,奄奄一息,牠憤憤不平地告訴僧人自己的遭遇。僧人嘆息一聲:“果真是一頭蠢驢!那天,人們跪拜的,是你背上馱的佛像,不是你!今天被打了,是因為你是頭黑色的驢,娶親的大日子路上遇上了你,會晦氣一輩子的啊!”

驢憤憤不平,牠覺得黑色的皮又不是自己選的,外面的人都是瘋子,還是留在寺院安全些。』


來源:網上文章


驢子出走是因為它親自經歷了人們對自己的尊敬,牠回來也是親身經歷了責打,它算不算是如實的態度?


個案一:伴君如伴虎


活在暴君治下,有些人為了平靜,就會「道不行,則乘浮遊於海。」但有些人就會開啟如實知見,即使只是局部地看清了事緣,也能使人明解世情而獲得平靜,普利斯庫斯在皇權之下為甚麼可以活得沒有焦慮?


有一個叫作普利斯庫斯(Priscus)的羅馬元老院議員,因為與羅馬皇帝政見不合,皇帝特意托人告訴他不要進入元老院,普利斯庫斯回答說:“你有權不讓我參加元老院,但是,只要我當一天元老院議員,我就一定要參加。”

皇帝聽了很生氣,告訴他:“那麽,你去吧。但是,不要說話。”

普利斯庫斯回答說:“只要不問到我,我就不說話。”

皇帝說:“可是,我當然會問你問題的呀。”

普利斯庫斯說:“既然如此,我就要說我認為自己應該說的話。”

皇帝怒道:“你要說的話,我就殺了你。”

然後,普利斯庫斯就說了一段足以流傳千古的話:“我什麽時候說過我不會死嗎?你做你分內的事,我做我分內的事。你要做的是殺我,我要做的就是去死,但是絕不是渾身發抖地死去。你要做的是流放我,我要做的是漂流他鄉,但絕不是滿懷憂傷地漂流他鄉。”


如果是必須現在死,那麽,我現在馬上就去死。如果要我待一會兒死,好吧,我要吃飯去了,因為到了吃飯的時候了。吃完飯後,該死的時候我自然會去死的。怎麽個死法呢?就像把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歸還給人家一樣去死。”


如果我們懂得了嚴格的律法而且理解我們不可避免要擔任我們的角色,我們就不會拼命去反對這種必然性,而是會欣然跟隨著歷史的步伐前進。幸福與其說是選擇的產物,不如說是存在的一種性質,幸福產生於對不得不如此的事情的接受。所以自由不是改變我們命運的力量,它只不過是沒有情緒上的紛擾而已。”


最後我想送給各位讀者塞涅卡的兩句話,就此告別晚期希臘哲學:

死亡和不幸難以駕馭,無人能逃,因此必須不失尊嚴地去面對。

何必為部分生活而哭泣?君不見全部人生都催人淚下。


來源:周濂《打開:周濂的100堂西方哲學課》


個案二:震樓神器


思考問題:網上「瘋傳」,震樓神器的效果極為可怕,一出手對方就不得不投降,並附上實際成功的例子,假如你最近被樓上午夜後不停制造的噪音困擾著,上網找到了這些資料就出手準備反擊,這算不算是如實知見?


男子連開5年震樓器:如電鑽全開 有人用1次不敢用

來自 新民晚報


不久前,新民晚報獨家報道了一居民樓震樓器連開5年,鬧得整樓居民不得安甯之事。在“樓民”的描述中,震樓器時而低頻震動摧人心肝,時而敲敲打打徹夜不停,無差别攻擊波及全樓上下。由于該住戶始終閉門不出,直到震樓停止,也一直未能見到“廬山真面目”。


小小震樓器,爲何能讓人聞風喪膽?這一明顯違背社會公序良俗的産品,又爲何可以正大光明地銷售?哪些人在使用震樓器?他們是否如願解決了矛盾?記者開始了調查。▽新民晚報“上海時刻”出品


購買渠道


平台禁而不絕打開手機“某東”和“某寶”App,輸入震樓器,結果顯示沒有相關商品。但如果颠倒排列一下順序,或者加入“對付樓上鄰居”等的關鍵詞,大量“震樓神器”就出現在了屏幕上。目前市面上主流的震樓器,價格從20多元到500多元不等,大緻分爲震動型、敲打型、混合型和音箱型四種。記者點開鏈接發現,所謂“震樓神器”其實大部分都是能發出噪聲或震動的普通商品,真正爲震樓專門打造的,其實隻占其中的一部分。比如20元級别的所謂“震樓神器”,其實就是一把橡膠錘,任何一家五金店都能買到。商家宣傳其特色是:“敲牆自家不響别人家響。”客服還特意關照:“不要敲空心牆,會穿,敲實心牆沒有問題。”


另外一種震動型震樓器,是一台工業用振動馬達,需要安裝在房頂,據說它的“攻擊”恐怖,有買家在留言中評論,開機後“地動山搖”,感覺整棟樓都變成了“按摩器”,開了一次就不敢再用,怕建築震出問題。最貴的,是一種音箱式震樓器,其實是一種藍牙共振音箱,通過放置在物體上産生共振發音,可以正常使用,但如果把它頂在房頂,樓上住戶的地闆就會變成“擴音器”,結果可想而知。


錘子、馬達、藍牙音箱,這些都是正常商品,問題是商家在銷售中,刻意強調了這些産品可以“噪聲攻擊”與“反擊樓上”,并指導買家如何發揮最大效果。例如記者在購買藍牙共振音箱時,賣家就贈送了固定用的支撐杆、降低自家噪聲的隔音海綿和多款噪聲音頻,并告訴記者,在卧室房頂使用效果最佳,萬一樓上報警也不用怕,因爲這隻是一個普通音箱,使用不違法。


測試結果


缺德指數拉滿記者在形形色色的震樓器中購買了一些進行測試,首先到貨的一款混合型震樓器。所謂混合型震樓器,就是敲打型與震動性的結合體,既能“敲樓”也能“震樓”,還有選配音頻和遠程遙控組件,通過手機操作就能“遠程震樓”。和其他那些打着震樓器名義的普通商品不同,這一産品就是爲震樓“量身定制”。在問及質保和售後,賣家表示可以保修兩年,并出示了一家名爲“北京華大方科商品質量檢驗有限公司”出具的震樓器檢驗報告。記者查詢發現,該機構在2018年就被認監委撤銷認可。賣家在下單後特意關照:這款産品比較顯眼,警察如果上門要藏好,萬一被發現了也别怕,這屬于民事糾紛上不了法院,最多罰點錢。在測試中記者發現,該震樓器發出的噪聲,和“震樓5年”事件中聽到的聲音幾乎一模一樣,敲擊聲頻率和強度可以調節,震動模式下如同電鑽功率全開,且不論樓上,沒幾分鍾使用者自己就先受不了。而另外一款号稱“全網最貴”的共振音箱震樓器,可以當普通音箱使用。但若是把它貼在天花闆上,音量開到最大,播放賣家贈送的某些“恐怖音頻”,“缺德指數”可以直接拉滿,被攻擊者可能一分鍾都吃不消。測試的結果是,任何一款震樓器都可讓人極爲不适,不能正常生活休息,而且聲音會随着樓闆四面發散,無法做到如賣家所言的“精準攻擊”,隻要開機一定會殃及四鄰,即便采取了所謂的“降噪”措施,自己也無法“獨善其身”,純屬損人不利己。


使用者說


矛盾愈演愈烈震樓器都是哪些人在使用?記者在網絡上找到了一些震樓器論壇和微信群,群内大都是已經使用或前來咨詢震樓器效果的網友,震樓理由基本一樣:樓上噪聲擾民。所有的吐槽,情節大同小異。樓闆隔音差,樓上鄰居不注意——拖椅子聲音響,小孩玩鬧亂跑亂跳,在不合時宜的時候練習樂器等等。這些網友都是在溝通無效甚至發生争吵後一怒之下使用了震樓器。“以噪制噪”的效果怎麽樣?從網友們的經曆來看,極少有用一次就解決問題的,更多的情況是,鄰裏矛盾進一步升級,“閃電戰”變成了“持久戰”,甚至出現震樓器“對攻”,還有人一用就是好幾年,震樓器用壞了好幾個,問題絲毫沒有解決,矛盾反而越來越激化。在一個論壇,一位網友分享了她兩年使用震樓器的經曆。開始也是樓上噪聲影響到她家休息,溝通無果,先是買了防噪耳塞,結果噪聲防不住,卻戴出了中耳炎。于是她買了橡膠錘,樓上有聲音就砸天花闆,開始沒砸幾下就手酸,後經過練習可以堅持20分鍾,但還是太累,就買了震樓器。這位網友基本把市面上能買到的震樓器都試了個遍,震動型、敲擊型輪番上陣,結果把自家天花闆震壞了,還順帶震漏了樓上的空調排水管,樓上樓下開始漏水,不僅要修天花闆還要賠償樓上的地闆,她隻能放棄了物理震樓,改用共振音箱聲波震樓。


共振音箱“效果顯著”,樓上吃不消隻能報警,民警上門對她進行了警告,鄰居們也紛紛抗議。在帖子的最後,這位網友說這場“噪聲持久戰”持續了兩年,最後還是以她搬家才宣告結束。和這位網友一樣,許多震樓器的使用者開始是鄰裏矛盾的受害一方,因爲溝通無果,開始“以噪制噪”,然後對方反擊,矛盾變成了仇恨,繼而開足馬力殃及四鄰,成爲了加害方。也有網友反思,自從用了震樓器,矛盾沒有解決反而擴大了,自己不僅犧牲了正常生活,還成爲了樓裏的“公敵”,他發現自己陷入了冤冤相報的死循環,放棄不甘心,繼續又太累。還有一種情況是,震樓器的使用者并非因爲樓上噪聲采取報複,而是因爲其他鄰裏矛盾,對鄰居采取“無差别攻擊”,因爲震樓器實在太容易獲得,任何人都可以用來騷擾四鄰,且随着震樓器更新換代,變得非常隐蔽,司法介入的難度越來越高。


學者觀點


學會換位思考上海政法學院教授、上海市社會建設研究會副會長湯嘯天表示,技術本身并沒有善惡之分,但技術應用所産生的能量是有正向與負向區别的。正如槍支彈藥,關鍵是看掌握在誰的手裏、對誰發生作用。槍可以除暴安良,亦有可能濫殺無辜。爲實現社會的秩序安甯,法律上必須對可能産生負向作用的技術予以嚴格的限制。技術應用生産正能量的特征有三:大前提是不妨礙公共利益或者他人利益;其次是可以使自己變得更好;其三是具有能夠被大多數人所接受的效果。例如,播放音樂跳廣場舞本來是愉悅身心的活動,但音箱控制不當就會産生擾民的負能量。技術應用産生負能量的表現爲:第一,在違反公共利益、他人利益的情況下,做似乎對自己有利的事情;第二,雖然沒有侵犯他人利益,但本質上讓自己變得越來越不好;第三,雖然他人也願意接受,但會驅使他人頹廢退步,甚至傷害到社會的公共利益。生産震樓器的目的就是制造噪聲,不是正常生産、生活所需要的。顯而易見,生産、銷售震樓器有違社會治理共建共治共享的原則。法律是不支持互相報複的,對别人擾民的行爲應當通過合法途徑制止。如果制止他人違法行爲時所采用的手段違法,也必須承擔自身違法的責任。即使鄰居先有過錯,也不能成爲生産、銷售、使用震樓器的合法理由。商家不能以“噪聲反擊神器”爲噱頭銷售震樓器,震樓器的使用者也不能以“遏制樓上繼續制造噪聲”的說法,要求免除法律責任。共處相鄰關系,将心比心的換位思考最爲重要,協商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


通則不震


在采訪之初,記者以爲隻要能禁止震樓器銷售生産,震樓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行爲就會消失。但後來發現,事情并沒有那麽簡單。


許多所謂“震樓器”隻是能制造聲響的普通商品,即便沒有商家誘導,買家也可用來震樓。在論壇上,許多網友還曬出自制的震樓器,例如用一個不鏽鋼碗加上一台老式挂壁空調,就能起到震樓效果。可以說,隻要有震樓的心,萬物皆可用來震樓。


使用震樓器的一個常見原因,是樓上噪聲影響生活,在溝通無效、投訴無果、正常渠道走不通的情況下,惡向膽邊生,不惜“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甚至連累無辜鄰居,自己過不好也不讓别人好過。

對于鄰裏間的噪聲糾紛,目前司法幹預的效果是有限的,認定難、取證難、執法難、維權成本高,且違法成本低。在法律難以介入的情況下,才催生了震樓器這一畸形商品。

要杜絕震樓,唯有繼續強化社會基層治理能力,形成一套針對鄰裏噪聲糾紛的溝通、調解、監管、處置機制,賦予基層執法者更靈活的權限,體現法律的威嚴公正,噪聲擾民當止,震樓報複也不行,違者必将受到懲罰。讓正常渠道走通,讓守法講理有用,震樓器自然就會銷聲匿迹。


來源:網上文章

2023年1月12日星期四

迷亂因果者

 


為甚麼人遇上「卒然臨之」的事會容易驚慌失措?遇上「無故加之」的事而容易震怒?


主因是不如實知見「卒然臨之」和「無故加之」的現象,以過去的經驗來解讀當下的境,把過去當成未來。


痴和慢心所扭曲了現象,不如實知見時以此有了個人的體驗,當中的一些會演化成較為隱固的經驗、意見、猜想、見解甚至是理論,巴利語稱為diṭṭhi(見),經過不善心的扭曲,可以解讀成邪見micchādiṭṭhi,如「死後斷滅」,「死後常住」;相反沒有扭曲、如實知見的體驗就是正見sammādiṭṭhi。


邪見的例子有斷滅見ucchedavādā-, 常見sassatavādā-,有身見 sakkāya-和無作用見akiriyavāda-。


有了見,人們就不需要再思維、觀察、分析和總結經驗的現象,不需要再汲收新的知識和經驗,好處是自動化,不好處就是自動化後的心理化應往往是不善的,例如,不用去如實知見生命的實相,而是直接以斷滅見來經驗到生命是沒有輪迴的。


邪見核心表現在於對緣起法的不如實知見。


正在經行一位出家人遇上了路人甲,打了個平凡的、不冷不熱的招呼。


第二天,他們又遇上了,路人甲黑口黑面地怒罵出家人昨天害他賭馬輸光了這個月的人工,因為天天在他家附近經行,令他家的風水流「光」了。


為甚麼光頭的出家人會被怪責呢?這算不算是無妄之災呢?這位出家人遇上了「卒然臨之」和「無故加之」的糗事,怎樣才能保持平靜?


網絡的KOL會說,路人甲是「賴地硬」;用統計學的術語來說,路人甲誤將關連性等同了因果性;算命的會說你今天五行相沖,命犯小人;用邏輯學的語言來說,路人甲犯了「不相干」謬誤。


用法的語言來說,路人甲被痴影響了而昧於因果,將心中的見或印象等同了現實,看不到現象背後的行法。


明解因果的人只需看看馬會的輝煌建築和慷慨捐助,就明白賭馬長遠來說是必輸的,輸錢是馬仔存在的一部份,不可以避免,作為資深賭徒的路人甲怎會不明白呢?


他的依存或立場是賭下去,他必須要必先否定這個因果關係,於是便需找另一個「因」來解釋輸錢,他必須要昧於因果從新得到掌控感,他的痴也是緣起的,不是必然的,也不是注定的。


與其說心懶者會「賴」,不如說是心盲者才會賴。而他的武器就是見。


民可愚,國也可愚,一國的政治菁英不想解決內政的困境,最容易的方法就是逆亂因果,創造一個惡魔圖騰來怪責,如另一個弱勢的國家或民族來怪責,如果國民不想加稅、滅福利、改革轉型,也會跟著起哄,這樣派對就可以繼續。


明顯地,口水比汗水容易分泌。


弱國將繼續會被「賴」,當變成了不思進取的強國後,也會開始「賴」,這是律則之力。


昧於因果,不如實知見,其本質就是依存,就是獲得掌控感,「賴得就賴」、「依得就依」和「控得就控」是一樣的。


有趣的是,在佛教作為強勢宗教的地方,路人甲又會怎樣不如實知見地繼續賭呢?


他會很自然地禮敬出家人、甚至發出供養的邀請以期得到善業,或者他會找另一些弱勢的宗教、天氣因素等等來怪責,繼續賭下去,有些僧人因而得到豐盛的供養,另一些宗教人士就會被毒罵。


這也是見。


禮敬和供養三寶都是善業,以這個理由賭下去又算不算是善業呢?


愚痴就是愚痴,愚痴也能緣起善業,由善業而緣起的賭博長遠下去還是會輸的,善業並不能改變賭博的律則之力。路人甲雖然會繼續輸錢,禮敬三寶的善業終歸會帶來善業,但這已是遙遠的將來。


邪見者昧於因果,困於行法而不自知,在佛教弱勢的地方怪責和曲解出家人,認為錯在出家人,在佛教作為強勢宗教的地方禮敬出家人,認為錯在其他人;因而出家人被怪責雖然算是無妄之災,卻不是無緣無故的。


其他的被邪見加持者責難的「無妄之災」包括,持戒精嚴被視為保守執著;精通三藏被視為吃古不化;樂住山林被視為逃避現實;活得像個在家人被視為是真正的出家人;教導世間技巧被視為對眾生慈悲;教導出世間法被指教導別人自私自利,等等。


出家人在佛教強勢的地方被禮敬,在弱勢的地方被欺凌,這是存在的必然,擁抱邪見的人看不到現象背後的行法,只著意於概念,他們不知道自己禮敬或踐踏的是行法所導致,因而對不認識的人也能禮敬或踐踏。


個人因素在昧於因果者眼中從來不是一個主導緣力。


重視和需要被禮敬的出家人應該安住在佛教強勢的地方才能減少無妄之災。


怎樣才能「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被罵而不怒,被捧而不喜?


如實知見的人能,他們的法眼中沒有邪見,他們不被過去的經驗蒙蔽,而是如實地看到現象背後的行法,稱之為「緣起」,只見緣法,不見個人,心中明了「凡業皆苦」,被禮敬時知別人禮敬的是行法的作用,被怪責時知道這也是行法的作用,如是,他們能出離而不退轉,平靜而不激動。

2023年1月6日星期五

叫不醒、痛不醒的人 (辨析如實知見之一)


NAMO TASSA BHAGAVATO ARAHATO SAMMĀSAMBUDDHASSA


有三種昏沉的人,上智者稍稍叫或不用叫也會自醒,中智者別人叫不醒但痛得醒,劣智者叫不醒痛也不醒。


三者的差別在於思維模式中有多少智慧(無痴心所),劣智者幾乎沒有智慧,欠缺自知之明,常常自以為是,不會反省,心被痴扭曲後開始攀緣,忽視提醒,滿眼盡是別人的過失,他們甚至能將痛苦也扭曲成快樂,怎樣叫、怎樣痛也不會醒;中智者有點痴,大多數時欠缺自覺,因而叫不醒,當他有點智慧時,不會扭曲痛,因而有時也會痛得醒;上智者智慧常生,常常自省自覺弱點,自我改進,所以很快自昏沉中醒來,即使自己醒不來,稍稍叫叫也會馬上醒來。


哪種人的世間會是平靜安詳的?哪種人多的世間會是吵吵鬧鬧?為甚麼呢?


吵吵鬧鬧的世間


佛陀時代是一個言論高度開放的社會,宗教自由,充斥各種說法和見解,當時的宗教界非常熱鬧,不同教派之間常常組識辯論,現在的社會更加多姿多彩,人與人之間都熱衷於各種見解的交流,卻充滿爭論,為甚麼呢?人們樂於爭吵的根源在哪裏?


根源來自於意識的不如實知見,由於無明扭曲了意識,人們以固定的角度經驗現象,單一化、表象化,概念化,在現象的表象層面,每個人對同一現象有自己的體會方式,並確認此體會為真,又對自己的體驗深信不疑,自然會認為其他人對同一現象不同的經驗是假的,在「對錯二分法」的意識形態中,人們難以想像別人有不同的經驗也可以是真的,同時又對經驗的欲足夠強大時,就會有控制欲和依存,堅執己見,排斥異見,體驗之間的差異造成水火不相容,爭吵就出現了。


關鍵在於人們意識是不如實知見的,看到事情的部份卻以為是全部,將表象當成本質;自己單一角度的感知是正確的、真的、持續的,別人不同的感知是錯誤的、假的;必須堅持己見才能找到真理,爭吵是難免的,有益的;最重要的一點是,站在自我的立場來感知一切,而視別人感知的為虛幻。


『曾看過一個名為《那是什麼》的短片。長椅上,年邁的父親指著不遠處的麻雀,問身邊的兒子:“那是什麼。”兒子回答:“那是麻雀。”

父親卻像沒聽見似的,反復又問了幾次“那是什麼”,兒子的語氣一次比一次不耐煩。最終,兒子爆發了:“為什麼你這個樣子!我告訴你很多次了!那是一隻麻雀!你沒聽進去嗎?”

父親沉默了,默默站起身,回屋拿出一本日記本,翻到某一頁讓兒子念出來:“今天,我和不久前剛滿3歲的小兒子一起坐在公園,看見一隻麻雀停在面前。兒子問了我21次‘那是什麼’,而我也回答了21次‘那是一隻麻雀’。

我一直抱著他,他一遍又一遍地問我同樣的問題,我卻對這位天真無邪且閃著好奇表情的小男孩一點也不生氣。”

兒子沉默了。』(網上資料)


兒子的意識明顯是放逸和自動化的,他依存於舊有的溝通模式,和父親相處時沒有觀察、體諒父親的狀態,也可能當時正在煩惱工作或自己家庭上的事,當他再次聽到問題:「那是什麼。」機械式地回應:「那是麻雀。」這時他是不如實知見的,意識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以為問題真的是有關麻雀的,以假為真,所以他的回答是麻雀,他沒有作意去覺察父親的狀態,處於不善心當中,即使再多問兩次,也沒有察覺,其實真正的問題可能多個,比如說父親是否有了失智症,是否在提醒他要注意多點等等。


年邁的父親展示日記後,兒子的意識正處於追悔當中,他以沉默回應,不道歉,不懂得哄回父親,也不懂得反省以喚起慚愧心,也是過去多次被父親責罵後依存的結果,父親的示範並沒有引發兒子的善心,相反加強了不善心,令兒子更加逃避和他的溝通,將來更有可能忽視他,不想好好照顧他,這時兒子的意識同樣是以自我為中心的,都以自己的立場來感知。


父親的意識也是不如實知見的,也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他看見的是兒子心不在焉,不耐煩,這些只是表象,可能中年的兒子最近正在承受巨大的壓力,但父親看不到原因,也不懂得去鼓勵和溝通,反而設局來「陰」兒子,其實這是一種利用兒子的內疚感來進行的情感操控,心理學上又稱為煤氣燈效應,是一種情感勒索,結果不是吵架就是冷戰,效果只是能是與兒子更疏遠。如果他有如實知見的態度,他至少會去研究一下原因,可能會從三個方面去了解,並和兒子溝通和鼓勵,兒子的態度也可能會變得正面,在善心的狀態下,自然能意識到父親的需求,也只有在善心下的人,才能擺脫貪、嗔和痴,才能不以自我為中心來感知世間,如是世上又多了一個善於操縱的父親和一個內疚的兒子。


不如實知見的根源是痴,痴的作用是扭曲,然後意識會在扭的情況繼續攀緣並以之體驗內外境,下一步自然是依存了,強烈的依存最終會形成界限,構成人的基本個性。,在不善攀緣下依存了,成就了不孝順的存在。


生於話多


不如實知見也可以理解成是攀緣的過程,結果就是以假為真,以非常為常,以苦為樂,以非我為我,極度扭曲的人是叫不醒,甚至遇上苦也痛不醒的。 


不如實知見的意識確信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想是對的,而不能感應其他人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想,尤其容易確認反對方的觀察和感驗是錯的,不如實知見的人就是這樣陷於「對錯二方法」,非黑即白,對自己的經驗生起了欲,依存和存在,因而極方維護「對」的觀點而樂於爭吵,「欲」加強了對言說的依存,而衍生了進一步的存在和生活形態,這就是「生於話多」的源由,這裏的話(言說)即是概念化、簡約化了的存在,以言說來代替存在。


兩種攀緣模式:貪和嗔


當意識被痴扭曲後,攀緣作心而形成各種想,指那些由貪的攀緣,見的攀緣和慢的攀緣而成的想、觀點、概念、言說(saṅkhā,notions),這些想是經驗模式的結果。(《大義釋》109)


papañcasaṅkhā, taṇhāpapañcasaṅkhā, diṭṭhipapañcasaṅkhā, mānapapañcasaṅkhā (Mahānidessa no. 109)


其中慢心(蔓心)決定了我們意識體會的方式,以某種單一角度來會有不同的體驗,一共有三種角度:高慢(俯視角度),劣慢(仰視角度)和等慢(平視角度),這個過程又稱為攀緣,依據攀緣模式,我們開展各自的依存和存有。


嗔:貪的反轉


攀緣模式也可以延伸至嗔心,其相應的心所中,嗔只會欲毀滅當下的經驗,其單一角度令自己看不到當中的好處,只看到所緣的壞處,只作意毀滅所緣,是將所緣視為自己的貪心所的反轉。在貓之審判的個案中,深夜中貓叫聲是一個現象,個案中印刷學徒們和老闆一家對貓叫聲有完全相反的經驗,學徒們在極其艱苦的生活條件中痛恨貓,而印刷老板一家喜愛貓,兩者的經驗模式不同,學徒們的嗔和老板一家的貪決定了他們的經驗是相反的,因而印刷老板一家會感到學徒們屠殺貓是殘忍和野蠻的,而學徒們就覺得老板一家養貓是冷血無情的,同理,現代城市人以貪的模式來觀察不同政見者,也會有陷入他們一樣的處境中。


在眾多的外境中,老闆一家和學徒們以「貪」的意識過濾掉外境,只注意貓叫聲,並展出「嗔」,學徒們的無有貪是捨受的,和老闆一家帶悅受的貪不一樣,隨即發展成嗔,意識只專注於排斥這個所緣。


惡作:等慢心的反轉


『知乎上有位名叫“喜樂年華”的答主,曾說過這樣一件親身經曆。

初中的時候,班裏每隔一兩個月都會調整座位。有次調換座位,他的同桌變成了一個女生,本來很正常的事,但很多男生卻朝他擠眉弄眼。

後來,有個男生神秘兮兮地對他說:你知道咱們學校那個收廚餘的老頭吧?他其實就是你同桌的爸爸。他這才明白他們爲什麽要嘲笑了。

這個女同桌确實家境很窮,中午别人都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她卻自己帶了饅頭來吃。幹巴巴的大饅頭,撒點方便面的調料粉,對她來說就能對付一餐。

抛開貧窮的家境,這位女生其實很好相處,經常熱心地給同桌講解題目,成績也是班裏數一數二。就因爲有個收泔水的父親,就要承受班級裏同學異樣的眼光,和背地裏的細碎嘲笑。

這段經曆,讓答主感慨:其實什麽是窮啊,一頓飯一個饅頭打發了是窮,但因爲這個譏笑别人,我感覺那是精神上的窮。是啊,因爲自身條件的優越,就去嘲笑那些家境不如自己的人,這才是真正的窮。』(網上資料)


惡作和追悔是內在的,主要對象是自己,是等慢心的反轉,在確立等慢心中的過程,如果人覺得自己和某一特定所緣沒有等慢的關係,是沒有關係的,自己不會這樣差,一旦所緣出現了,不喜歡所緣和自己的連繫,惡作就會生起,意欲摧毀所緣,例如覺得自己和成績差是沒有關係的,一旦成績未如理想,不喜歡這個不如理想的所緣,惡作生起了,這是等慢心的反轉,我們首先黏著了所緣考試成績好,建立和自我的關係,視為和自我等同的素質,一旦事實上達不到期望,追悔就會出現,期望所緣消失,以取消等慢的關係。


收廚餘男工的女兒如果有了惡作,會變得極其重視自己的名譽,和「面子」建立等慢心,當她輕視時負上惡名時,她的惡作模式令他生起了極烈的自卑心,責罵父親和自己,幸好她的心態還算健康,顯示出強大的內在平衡力量。


掉舉:等慢心的反轉


男友:「你總是想操縱我,安排我的周未生活。」

女友:「好吧!你自由了。下周未起你來安排吧。」

男友:「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女友:「........」


意識認定了一個狀態與自我連結後,無端想取消連結或不穩定就是掉舉,掉舉令人混亂不安,經常變動,甚至自相矛盾,正如例子中的男友,一時不喜歡女友介入,一時又不想改變。


嫉妒:低慢心的反轉


羨慕和嫉妒主要對象是外在的,總是以仰視的角度來看對方,以為對方會比自己好和優勝,其單一角度令自己看不到自己的好處,例如,一個散工看不到高收入人仕每周要工作九十至一百小時的辛勞,羨慕別人的生活,高收入人仕以此角度來散工的生活,會看不到其生活的艱難,羨慕他們的閒適,有時居住在低收入地區的人因此角度而感到自卑,不想告訴別人自己的居所等等,同樣,印刷學徒們對老闆一家的生活也是羨慕,因而極其想去除自己艱難生活中的苦,他們會將嗔轉移至貓。


現代廣告就善用了這個心所,讓觀看的人產生了無有貪,進而想擁有產品的羨慕和嫉妒,然後會不理性地消費,意圖摧毀自己不能擁有的現況,例如看過廣告中的美女用了某美白產品,吸引了猛男的注意,生起了羨慕感。羨慕是低慢心的結果,由貪根心引發,但本質是嗔,如果一個是基於去購買產品,一旦擁了有,所緣消失了,對這產品的興趣就會大減,所以現在的人家中有大量一時興起而買的無用商品,就是源自於這心所。


如果我們以低慢心來感知某人的成就,再進一步生起了羨慕和嫉妒,就會刻意去感知對方的錯誤,以摧毀對方的成就,如果沒有演化成嗔心,只會是慢心,那麼就不會特別地注意對方的弱點,例如,一個對時裝衣著有品味的人,看見另一個的配搭很優美,會生起欣賞的心,這時的心態並不是嗔根的羨慕和嫉妒,但一個不留神,走神放逸了,就很容易變成嫉妒,這時的意識就會轉為負面,他會真實地感到對方配不上這個名牌。


慳吝:高慢心的反轉


『想起之前有條新聞,記者去深山采訪一位單親媽媽,昏暗的小屋,破舊的窗戶。一個三歲大的小孩,坐在棉被上,手裏捧着一個大碗,碗裏裝着泡面。

記者說:“不能總給孩子吃這個。”

媽媽說:“不總吃,今天是孩子生日,孩子想吃很久了。”

我們看世界的時候,都習慣從自己有限的經驗出發,對未知的事情進行揣度。看慣了燈紅酒綠的城市繁華,就誤以爲每個人都像自己一樣,擁有富足優越的生活條件。但事實上,在你看不到的角落,有多少人終其一生,都在爲最基本的生存而掙紮。』(網上資料)


慳吝(或慳貪),歧視主要對象也是外在的,總是以俯視的角度來看,覺得所緣不夠好,慳吝於贊美他人,結合了惡作後,看人看事總是不順眼,例如同事被老闆稱贊後,開始看不順同事的工作,覺得素質不行;又例如某傳媒總是看不起某族群、某國的人,發掘其醜態並加以嘲笑,敵對政黨請人在網上每日互相攻擊,居住在「高尚住宅」地區的人自覺比居住在低收入地區的人優勝等等。


慳吝貪時人會變得陰陽怪氣,冷言冷語,容易說一些比較尖酸刻薄的話。


在國內有些人也很有重的城鄉觀念,生活在一線大城市的記者習慣了以俯視角度來看農村,潛意識中以大城市的角度經驗農村生活,覺得方便面是很低級的東西,沒有益,當他看見小孩在用方便面,慳貪生起了,在放逸中忘失了記者的本份,開始了批評和說教,忘記了城鄉之間的巨大差異。


收廚餘男工的女兒在學校表視優異,但她的一些同學卻總是以慳貪心來看她,在背後指指點點和排斥她,這也是高慢心反轉的結果。


印刷學徒們同理也對貓生起了歧視和敵視,如是當人們觀察貓時,印刷學徒們以嗔的單一角度,老闆一家和現在的愛貓人仕以貪的單一度,他們所經驗到會完全相反,爭吵因而生起。


攀緣模式限制了我們的意識,以致我們不能如實知見,令意識處於「漏」的狀態,容易被煩惱所侵,尤如屋頂有著不見的漏水處,平日不能覺察,一旦下雨才會顯示出來,有漏的意識在不善所緣的相觸下也會生出煩惱,人言可以變得極為可怕、冷血和偏激,我們常常在網上社區觀察類似的情況,因此我們必須去除各種的攀緣模式。


總括來說,「惡作」、「嫉妒」和「慳貪」是現時網絡社區中大量的惡毒言說的根源,來自於慢心的反轉,而慢心就來自於人的攀緣模式,來自於不如實知見。


不如實知見詮釋世情的方式


由痴而攀緣,再而依存,這時意識對世情的詮釋也會有偏差,變得不如知見,這種偏差特別會反映在解釋事情的因由,例如在《那是什麼》短片中的年邁父親,他意識中經驗的兒子仍然是幼童事期的兒子,而自己仍然是年輕的父親,所以他會直接將「那是甚麼」的經驗來直接比較,得出父親對兒子有耐性和愛心,而兒子對父親沒有的結論。


不如實知見詮釋事情認知的方式主要有三個特相,首兩個方式各自分別有兩個極端:


一、「現象都是實體,是可控的」或「一切都是虛無幻,是完全不可控的」


所有現象都有一致、不變的核心,是非異性和不變的,無論是誰都有一個自我是不變的,在《那是甚麼》的短片中,兒子對父親不耐煩的行為由兒子單一、不變的自我發動,而將來兒子的行為也會由同一個核心發出,由兒子控制,這是等慢心和攀緣模式的成果,他會經歷到所有行為都是刻意而成的,意識進一步攀緣成嗔,所以覺得兒子是故意疏忽的,被疏遠的自己是痛苦的,苦也有是真實的。同時,父親也有自我,年輕時、現在和將來父親的自我都是同一個的,年邁的父親由此而感知道父子關係的本質應該是一成不變的,小時候是怎樣,現在和將來也應該是怎樣。


以等慢心攀緣成惡作後,意圖抗拒一切不如意的所緣,他們感到的另一個極端就是視一切為假象和幻象,上一代人被下一代人疏遠和拋棄是必然的,父子親情是沒有意義的,家庭是虛幻的,一努力都是不能保證父子關係,這種視角引領人走向放逸和放縱,養成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態。


從KAL007失事事件如果我們認為其中有單一因素可以完全被掌控,或者完全沒有辦法避免,都是不如實知見的。


二、「一切是刻意成就的,是注定的」或「一切遇然而成」


當人們生活處境悲慘,一些人往往會認定是某個因素導致自己的慘況,例如是某人、天意或命運決定,又有一些會傾向認為是偶然的。虐殺小貓的學徒無論是認定了是貓引致他們煩惱,或者老板,或者是社會,都屬於不如實知見,前者是等慢心的攀緣結果,後果是低慢心的攀緣結果。事實上當時也有印刷學徒能夠致富,甚至成為學者和政治人物的,每個人的遭遇都會有所不同。


有個人在火車上順行向前跑,他看出窗外發現自己跑得很快,由此而欣欣自喜,覺得是自己優秀才會跑得快,另外一個就逆行向後跑,發現自己怎樣跑也不能向前,覺得自己不夠努力,不如實知見的人以單一個素(自己向前跑或向後跑)來為解釋身體的移動,而忽略了基礎緣法(火車),這是不足夠的,是只看表象不看本質的觀察方法,並不能看到整體和真相。當生意好的時候,如果老板覺得是因為自己英明神武才會生意好並深信不疑,那麼當生意差的時候他很可能會怪責下屬或其他人,因為自己永遠是對的,生意不好的原因只是因為其他人錯,這樣的老板是不夠客觀的,很難找到自己的真正的強弱項,一遇上風浪就會一沉不起。


當人們遇上飛機失事時,很容易也會走這兩個極端,一是認為某些人應該負全責,一是認為都是偶然的。造成大韓航空KAL007失事的個案有眾多的因素:夜航;美蘇對抗;主機師沒有開儀引致偏離航道,黑夜中誤入蘇聯領空;蘇聯戰機機師誤判;蘇聯陸地指揮官誤判;主機師原為戰機機師,剛巧在蘇聯戰機機師面前突然以戰機飛行方式抽升,引致蘇聯戰機機師誤判;蘇聯剛巧沒有曳光彈存貨;錯誤擊落客機的是蘇方,而剛巧美方正在嚴密監視等等,KAL007失事由以上眾多的因素組成,只要其中一個因素不成立就不會發生事件,將整個事件歸因於單一因素,或者認為是偶然的,或是認為是天定的,都是不如實知見的。


三、看到和知道,是為了確認新的依存


扭曲和攀緣後,人的意識變得不如實知見,看不到事情的緣起條件,也不能看到正確的緣滅,攀緣的目的正是為了有新的依存。人生的常態也如是,做事都有目標,有時是功利的,有時是利他的,正如阿樂和阿虎學登極峰,他們獲取知見的目的是完全地和成功地完成登峰之旅,這是有目的的,是新的依存。甚至在修行上,當我們發願成就佛果或阿羅漢果時,初心也是痴和攀緣的結果,也可能帶有一絲的功利思想,雖然最後走上的解脫道是善的,但發心的基礎仍然是無明的。又例如我們禪修是為了證得禪那,成功後證得的禪那也是新的存在,也是可以是攀緣的結果。無論結果是善的還是惡的,攀緣的目的是為了新的依存,這也是一般人意識常態。 


綜合分析不如實知見


生活有時會遇上一些極端自我中心的人,他們給人偏執、固執的感覺,行事魯莽霸道,狂妄無知,一意孤行,思考都只是以單一角度,而且從不會從他人角度觀察,也不會理會他人的意見,他們主觀性很強,因此常常會忽略事實,以片面為全面,結果往往會不重視別人的意見,甚至輕視別人,例如個案三中的禹敏行,他有很強的慢心,等慢心作用時很向往富有的生活,低慢心作用時會向往名車和生活享受,高慢心作用時會輕視即使比他官職高的人,意識反轉時就等慢心變成惡作,不容許任何人和忤逆他的心意,低僈心變成對有能力人的疾妒,高慢心反轉時不願意讓其他人分享成就。


攀緣模式令他深刻地依存了,變得愚昧無知,意識限制了他的成功,他以為大邱村的成功會是可以無限延續和增長的,是可以控制的;他個人的努力是大邱莊成功的唯一因素,一切都是他個人奮鬥的結果,在失敗時,他只會看到別人是大邱莊失敗的唯一因素,失敗與他無關。


由於不如實知見,他的攀緣過份了簡化工商業運作模式,以為行商是很容易的,結果盲目擴張,提早全體享受奢侈的生活,經營重工業卻不累積足夠的資本,他更不會明白,他的成功是時勢的發展結果,是由眾多緣法聚合而成的,是短暫,只有十多的機遇,如果一味盲目擴張,依靠借貸,很快會遇上問題,而一旦遇上了問題,他依靠過去軍閥的時代的作風和處事方式,囂張霸道,目無法紀,他不明白也不依從法律和社會的規律來處事。


如實知見止熄攀緣


當充份培育了善心,我們會以善心所中的無貪、無嗔和無痴來經驗世間,也即是以如實知見來經驗世間,如實知見是基於善心而來,不放逸,不扭曲,不以單一角度,尤其不以自我為中心來感知,以多角度同時觀察現象及本質,甚至以緣起的角度來感知世情,是有自主意識的,不是自動化的,結果是不依存不操縱的,能如實知見別人有不同的感知,故不會堅持己見,不會爭吵。


培育如實知見也是重整我們詮釋世情的方式,慢慢就能不再攀緣,也不再依存,這時意識對世情的詮釋方式和不如實知見剛好相反:


一、現象不是實體實相,但也不是虛無幻象


為甚麼人會過上飛機失事?不如實知見的人可能會有兩感知,一是由於這班的人共同惡業引致意外發生,或者航空公司的失誤;另一些會認為是因為人生就是虛幻的,人總會有無妄之災,誰都逃不掉。


一切現象由緣法聚合而生,所以不是虛幻的,緣法解離而滅,所以也不存在一個永恆不變的中心,現象是介於實體和虛無之間的中道,飛機由眾多的緣法聚合而成,飛行的安全也一樣,飛行要安全需要顧及眾多的條件,而這些條件有些是重疊的,若有其中一個部件脫節了而還有其他部件補上,那麼疏忽了的這個部件也不會造成意外,出了飛行事故必然是許多部件同時脫節才會發生,這樣的事發生的機會很低,現在的飛行更加安全,是因為現在的飛機飛行指引和檢修的程序細緻得多,而大部份飛機都加入了自動飛行功能,這也有賴於人們從過去事件的總結而來。


如實知見之下,我們會看到人的共業最重要的部份不是個人的業,而是現實中具體的行為,例如所在地的航空管理是否足夠成熟,工作人員是否認真,工作的環境是否良好等等,我們不會歸因於單一條件,同樣也不會有虛幻的感覺,感到未來不可預測和控制而害怕飛行。


二、一切不是有意而成,但也不是遇然而成


事情不會無緣無故而發生,也不是有單一條件作意之下發生的。


兒子回答了三次,語氣不合父親意,兒子不是故意令父親難過,同樣,也不是無緣無故的,如果兒子多一點相關的知識,發現父親出現了失智症的病症,也知道怎樣處理時,他的回應一定會溫和並且有耐性得多。


即使營運守則制定得足夠精密,管理足夠專業,仍有機會遇上飛行事故。


沒有檢測的工程人員不是有意疏忽的,疏忽時也不會故意要導致意外的,但遇上了其他條件時,飛行事故還是會發生的,如實知見的人不會只抓著一點來歸因,例如航空公司的管理疏忽等等,而是會如實觀察到,世情發生都不是因為單一因素故事讓其發生的,一定是眾多條件聚合而成的,不會怪責一人一時。


事情是緣起的,代表欠缺了單一因素就不會緣起事件,例如九十年代大韓航空公司積極引入西方的管理模式,容許副監察正機師的操作後,大韓航空的安全記錄得到很大的改善。


三、看到和知道緣起緣滅,是為了不依存


我們以如實知見來經驗世間才能看到事情的緣起條件,並看到其緣起和緣滅。


一個在向前的火車上跑的人,和一個在地上跑的人比賽,火車上的跑手很輕鬆地贏了,他很有優越感,他看不到自己的速度大部份來自火車的原因是攀緣模式高慢心正在作用;而在地上跑的人感到很自卑,覺得自己比不火車上跑的人,看不到火車移動的因素,同樣也是因為低慢心的作用,反轉而為惡作。如果這時火車突然停了,然後逆行,變成在火車上跑的人比在地上跑的人慢得多,火車跑手的高慢心可能反轉成慳吝,不滿於地上跑手的成就,會找一些因素來歸因,例如地上跑手不公平競爭,作假等等,他同樣是因為被攀緣模式蒙蔽了,看不到火車的因素,人如是,國家也如是。


火車跑手成功的緣起條件一少部份來自個體,絕大部份的條件來自火車,無論順行逆行都是這樣,只有在如實知見的情況下我們才能看到這些緣起條件,沒有如實知見下我們只能看到個體的因素,火車才是緣法中的主導力量,是行法,尤如一個大平台,決定了跑手的快慢。


再進一步停止攀緣後,如實知見可以看透存在的本質,去除依存,除之以外,沒有任何其他的目的,我們不再是為了新的依存,正如當地面跑手看到火車才是勝出的主因後,不會再妄想去戰勝火車跑手,同樣,火車跑手也不會再洋洋自得。這是新的超越模式,其生活的目的和態度將和沉淪模式大有不同,一般人會感到難以理解。


有次舍利弗尊者帶領僧團受供,但作為他母親的施主卻全程黑面,一邊供養一邊咒罵,僧團都沒有反應,繼續受供,後來施主更以各種難聽的話來責備舍利弗尊者和僧團,說他們放棄了父母和家族,不事生產,對不起家人,舍利弗尊者和僧團仍然沒有特別的反應,完成受供後安靜離開。


這就是如實知見後攀緣會止滅的原因,聖者不再依存,也不會有新的存在,所以如實知見的最終極目的不是為了更好的存在,例如改善生活和獲得供養,而是在每時每刻去除依存,直至所有依存止熄,這時無論外境如何,心都不會再有依存,不會再焦慮。


再以作夢為例,沉淪狀態中的夢中人會忘情地投入夢中角色,以夢中的角色為自我,角色的感覺為自己的感覺,目的是繼續依存和存在,而超超狀態中的人如實知見同一個夢,沒有任何的目的,因為夢中的目的皆為虛幻,完全沒有意義,他看,只為了看清楚夢中實相,結果是停止攀緣,不再有依存,從夢中醒來,沒有任何夢中目的,他不投入夢境,不會有夢中的依存,所以不會有夢中人的喜怒哀樂,但對於深陷夢境的人來說,這是一種損失。


阿羅漢聖者已經看通一切境的本質,他們其中一個證境是「nāparam ittatthāya'ti」,意即不追求另外的境(tatha),永遠完全地接受當下的境,身處一境時,再也不會求另一境,包括更好的存在,更高的修證,所有應該證的,做的都已經做了,不會再有依存。 不求他境比起中捨性心所的tathamajjamatta更高一籌,因為心不需要再保持平衡已經能夠自動得到平衡,永不動搖。


我們想像一下並代入舍利弗尊者的角度,受供時的意識是如實知見的,沒有攀緣,不會以貪、慢、嗔和痴來感知世間,因而他的意識中沒有人被責備,也沒有責備的人,他不會生起要幫自己或幫人辯護的念頭,因為當時的緣法不適合他去有效幫助施主,所以他的看,不為了新的依存。


一個有如實知見的比丘被人冤枉,由於他是如實知見的,他經驗的的色法和身法和常人不同,呈現出的是都是究竟法和所有緣法的狀態,是色法和名法,不是個人,不是個別事情,不存在有人冤枉人,也不存在有人被冤枉,不會去解決問題,所以他不會去解釋,他只是安靜地在觀察,不為新的依存,也沒有新的存在。


不為依存的生活帶來巨大的解脫和安樂,聖者的生活不再依存而追求各種貪欲的所緣,或者是緣緣取見、戒禁和我論,他們在生活只是不停地清靜知見,清除依存,剩下的就只有平靜和安樂。


經典中談及去除攀緣後的狀態


無貪欲不慳貪,智者不言優越,相同或劣於人,無作者不造作。

《經集4.10.13》


Vītagedho amaccharī, Na ussesu vadate muni; Na samesu na omesu, Kappaṁ neti akappiyo.

(Sutta Nipāta 4.10.13)


存在來自依存,存在的苦也由依存而生,世間對於追尋聖道的人就是一處治療依存之病的地方,任何他們會遇上的境都是治病的機遇,他們會去除依存而不會著意於所緣,名聞利養、憂喜榮辱都是治好依存的時機;對於世俗的人來說,世間是制造更好存在的地方,方法是盡量多的依存,他們的苦是將來會有更好的依存而現在還會到達,因而他們的存在是永恆、無量的苦。


由於無明和攀緣,火車跑手看不到火車的影響,同樣也由於無明和攀緣,我們看不到行法對自己和外境的影響。行法是人們背後推動行為的眾多緣起條件,尤如火車對跑手的影響,行法雖然是大平台,卻是無形的,只能透過慧眼才能觀察到,缺乏慧眼的人只能看到表象和概念。


世間矛盾的根源是意識的扭曲和隨之而來的攀緣模式,是為了更多更深的依存,人們如是更加執持自己的存在感和己見,世間也逐漸變得吵鬧,矛盾也成為不可解的困境;去除了痴和攀緣,人們的意識回到如實知見,那所感知的世情將會完全不同,他們將看到完整的緣起條件,爭吵自然會止熄下來。


人生路上充滿苦樂,得失、稱譏、毀譽,凡夫因攀緣而沉淪於樂、得、稱、譽中強化依存,在逃避和抗拒苦、失、譏、毀中強化依存,而智者以如實知見看到背後的行法,不會再依存同樣的八風,不迎不抗,無依於任何的順逆。


聖者為了治病去除所有能扭曲知見的痴和慢心,如是如實如見才能在捨斷依存後,剩下來的時間不會再有新的依存,如是不會再造作,心不會再有漏,只剩下平靜和喜樂,故言:


世間盡是寄塵處,無作無漏心寂靜。


以此教法,與大家隨喜,願大家早日成就各種善法,體證涅槃!

辨析如實知見文章二個案

 文章二個案一:當賤人變成浮雲


思考問題:攝影師的意識有甚麼改變,他看到和想到的有甚麼不同?為甚麼他會不斷為同一幅商人的肖像改名?


有個攝影師在他未成名時,某天一個商人以一萬元聘請他為拍照,照片用來給一份周刊專訪用,付了三千元的訂金拍照,後來專訪取消了,商人老闆心生惡念,想著這幅肖像反正也不會有其他人買,不如我試一試壓價,於是富豪在收貨的那天百般為難攝影師,先要他在辦公室外等了一個上午,然後看了照片後不停批評攝影師的技術,攝影師的情商和智商都很高,很快就停止了解釋,他看穿了老闆的意圖,因為他已經遇上了好幾次類似的事,他覺得這類人的心是扭曲的,他們其實是付得十倍的價錢來買相片的,只是想透過施虐、壓價來達到一些變態的滿足感而己,他也不多說了,只提議:「既然你不滿意這些照片,依照合同,如果我主動取消服務,你是不需要支付其餘合同金,這樣吧,我也不取回另外的七成的合同金了,但同時也代表了你放棄了相片的版權,你可同意?」老闆也無所謂,欣然同意,並簽了同意書,取消合同。


多年後,攝影師和老闆都名成利就了,成了國際知名的肖像攝影師和富豪,有次,攝影師舉辦了一個大型的國際影展,剛巧那位富豪連同幾個好友一起去看影展,他竟然看到了自己二十多年前肖像,非常高興,看到照片的題目是:《浮雲》,感到有點不解。富豪找來了影展經理,問了問情況,原來《浮雲》是攝影師成名後舉行的影展必然會展出的照片,卻不是很受歡迎,給人文不對題的感覺,攝影師也懶得解釋,富豪要求買下這幅肖像,攝影師考慮了一下,想起當年本意只是想發洩一下,其實很快就解氣了,隨著心境的提升,照片的題目,由當初的《賤人》,改為《賊》,再改為《小偷》,後來改成《不義而富且貴》,現在是《浮雲》,後來算是提醒一下自己,現在既然已經成了浮雲,就賣出吧,於是只開價七十萬元,攝影師並沒有開高價,因為現在的他肖像攝影收費是一百萬元,他沒有告訴富豪這幅照片改了很多次的題目,富豪也欣然同意,心想最後還是自己賺了,反正樣子沒有大變,如果當年買下了,早已不知會丟到那裏去了。


文章二個案二:江康夫的千古奇冤(可按標題打開連結)


思考問題:人被冤枉時,常常會自問:「為甚麼?」「為甚麼是我?」一般情況下都能找到一些原因來解釋,心也能得以釋懷。但有些人的遭遇是常理無法解釋的,被冤枉的人也無法平反,無論在個體的層面或律則層面都無法解釋,被冤枉的人一生都會憤憤不平,不能釋懷,這種情況下,為甚麼必須從事緣(法則)層面來觀察冤情才有可能解脫,令人心平氣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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