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25日星期五

如實之力 一(如實知見)


                             智慧如燭光  黑暗中更有美景



 


既然畫餅可以充饑,望梅可以止渴,那麼我們還需要真正的餅和梅嗎?


可以假的話,為甚麼要真?可以輕鬆在沙地起地基,為甚麼要在實地上花更多的時間?


如果世界是彩色的,你卻看到是黑白的,那麼是世界是彩色的,還是黑白的?


如果某人喜歡黑色,現實卻是白的,大部份人也是不介意白色,那些人為何不直接將自己喜歡顏色在意識上扭曲成白色,而反而會要求其他人在現實還是白色時,去喜歡黑色呢?


即使觀察是同一樣的事實,不同的觀點會形成完全不一樣的經驗,各走極端的話,兩者間將絕不調和,造成撕裂,進而造成社會階層的對立,這一切的根源都在哪裏?


既然撕裂的社會上也可以存在,而且更加令人振奮,我們何不繼續撕裂,而要忍耐、克制自己,互相包容?


建基於事實的苦(如身體的一些創傷)容易滅除,還是建基於虛幻的苦(例如幻想有人要害自己)容易滅除,為甚麼?


起火了,應將滅火器的噴向火焰,還是噴向起火物?


同樣,建基於虛幻的解脫,只會是徒勞無功的。


如果善的外境有助於建立善的心境,不善的外境引致內心煩煩擾,我們為何不將注意力放在建設善的外境上?


佛陀的道是四聖諦,停止扭曲,如實認知苦並加以超越,但既然扭曲世界是順從了我們無始以來的習性,為何不繼續扭曲,而要辛苦地去超越?


既然習慣了以苦為樂,我們是否應加強扭曲的力量,無論遇上甚麼都可以將之扭曲為樂,每天都開開心心地過日子?這樣豈不更容易,更合乎人的天性?


既然一切由業所定,我們何不順從自己的欲望,對飲食不加節制,豈不痛快?為何要花時間去了解身心的結構,節制飲食?


人有無窮的欲望,所謂蚤多不怕咬,債多不怕追,那麼我們去克服下一個生起的欲望,或者下一刻生起的嗔念又有何意義?隨順容易,還是主宰容易?絕大部份人的選擇是那一種?為甚麼?


如果殺一人而能利天下,這個人應不應被殺呢?


瘟疫發生了,總會有人死的,為何我們要花資源去救治每一個人?何不順其自然,讓弱勢的人自生自滅?只救有前途的人?


要討論以上問題,先要考慮一個核心的的條件:個人的觀察是否客觀?真實?能掌握全面的事實?為甚麼有些人傾向批評、評斷他人,堅持自己是對的,他人是錯的;有些人傾向體諒、幫助他人;而有些人傾向保持沉默和抽離?


佛法強調我們一定要如實地觀察世間的實相,訓練自己達到客觀,能分辨虛妄和真實,能掌握全面的事實,而不應忽視世間,在愚痴的基礎上,在內在或外在的世界中去建構一個快樂或痛苦的狀態。


蔡瀾說了一則有關美國大作家馬克•吐溫的故事:


「某一天,馬克•吐溫的夫人要出一趟遠門,走前再三叮囑馬克•吐溫照顧好剛出生不到四個月的寶寶。妻子走後,馬克•吐溫就把嬰兒放到搖籃裡,推到走廊,他自己則專心致志地在旁邊的一張搖椅上讀書。當時正值隆冬,外面的氣溫非常低,馬克•吐溫又看得太入迷了,沒注意到嬰兒的哭聲。


等到馬克•吐溫放下書,天都快黑了,他才想起來嬰兒還睡在走廊裡。他跑過去看,搖籃裡的嬰兒早已經沒有了呼吸。馬克•吐溫不敢說出真相,等妻子回來後就告訴她,嬰兒是受了風寒。夫妻倆痛苦不已,可是又沒有辦法。從此之後,馬克•吐溫一直沉浸在深深的自責之中,他怕妻子受到更大的打擊,一直隱瞞著真相。直到妻子去世之後,他才在自傳中陳述了這件使他抱憾終身的往事,並且以在大雪中受凍來懲罰自己的愚蠢過錯。


那個寒冷的冬天,已經七十高齡的馬克•吐溫在大雪中站了三個小時,結果患上了嚴重的肺炎,沒過多久不幸去世。


馬克•吐溫沒敢對妻子講真話,固然有可以理解的原因,但隱瞞事實給他帶來的痛苦是顯而易見的。敢於說真話,不僅能釋放心底的壓力,還是我們敢於直面問題的勇氣所在。如若一個人因為害怕付出代價而謊話連篇,不僅會使自己內心煎熬萬分,還會因此喪失他人的信任。」


馬克•吐溫雖然是一位偉大的作家,但他在智慧層面上都和平常人一樣,有時為了當下短暫的安穩的幸福,而選擇虛幻,逃避實相,他和妻子都有意逃避現實,而即時感到安樂,他們不明白,當下的行為是錯誤的,必然為將來種下惡果,結果不單內疚餘生,還以同樣的方式來自我懲罰,當下的果報雖然是有效業,但只是在消耗過去的善業,他的故事清楚地告訴我們,建基於實相的生活,才有可能持繼、安穩、幸福和快樂,扭曲現實的虛幻幸福是沒有力量的,而只有沒有力量的人才會被迫屈從於假象,尤如將滅火器噴向火焰一樣。


依照佛陀的意思,實相才是最有力量的,依從法則而行才有力量,逆天而行的多不能持久,但大部份人的認知往往是有偏差的,他們的名色法所經驗到的是「事實」是相反的,正如馬克吐溫和夫人,兩人都知道是事實是怎樣的,我們猜測他夫人早就原諒了他,但兩人都選擇不去面對,以為痴可以保護他們,從而踏上了不善道,而事實上開始時他們也感到平靜,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些平靜是過去有效業的業果,而不是當下不善業的業果,結果繼續活在無慚、無愧、掉舉、惡作和痴中,而慢慢建構起不可逆轉的求不得苦,當有效業不再生起,生活中的美好隨之慢慢枯萎。


當人走上惡道而有善果時,愚痴的人看到的是痴可以帶來好處,而如實知見的人看到的是此時的善果只是過去善業的有效業呈現。


活在想像、虛構的名色法中,我們是不需要觀察世間的,我們只需和自己的想像去互動,因而傾向批判和負面的思維,並且在合理化自己偏見的同時,深陷於幻象,在虛幻中與虛幻争扎,不能自覺,更不能自拔。


現實如果是黑色的,在意識的層面將之扭曲成白色是可能的,再加上過去的有效果顯現,表面看起來是很化算的,但事實上扭曲意識不去面對是更費力的是事,痴本身就是不善業,不會明白這點,痴引領我們踏上了惡道,必然引致惡報,而在當下,建基於這個認知所形成的世間是沒有甚麼力量的,如果認知是如實的,那麼建基於這個真確的認知所形成的世間才會有力量。


佛陀如實觀,如實知見,如實解脫,而不是以成見、概念去觀,去解脫,他發現世間是緣起的,條件是錯綜複雜的,不停在變動之中,他以非常、非樂、非我和非淨來形容這個真實,並指出怎樣以這個認知,建構一個高層次的快樂人生;如果我們反其道而行,視世間為常、樂、我、淨的,那麼人生只會是苦的,即使稍有一些欲樂,相比起那些高層次的樂,也是苦的。


這個讓我們更接近現實的修習,就是捨梵住,首先確認的我們常常活在虛構的世界中,其次才能明白真實永遠比虛幻有力量,再下一步是怎樣才可以了解實相。


《大環線上驚魂記》是一個美國華人網友楓葉樹下的心聲,頗具思考的價值:


他、A和太太對B印象(自私、不顧及他人、身在曹營心在漢、自視過高、為團友帶來危險、自私虛偽,占著便宜還賣乖),是建基於實相的,還是自己成見、概念的投射?

我們來推測一下,B會同意作者對她的評斷嗎?B對他們三個的印象又會是怎樣的?兩邊的人各以各的觀點去看對方,互不調和,有甚麼惡果?

美國人一向視批評、嘲笑政府和政客,尤其是批評聯邦政府和美國總統為常態,對此也毫不上心,認為是基本人權,應該給予尊重,為甚麼楓葉樹下對B「攻擊」美國政府這麼反感?

現實生活中,有些本來很要好的朋友在結伴外遊時也和他們一樣出現了類似的矛盾,回來後漸漸生疏,甚至「老死不相往來」,試以業的角度來解釋這一現象。

從作者對B的敘述中,她和賣了樓回鄉的八點整一樣,不重視實相,抽離了現象,活在自己概念世界的典型,試舉例說明。

作者認為這次遠足之行的失敗之處是誰的責任?他的負面經驗是由某人造成的嗎?他的看法是建基於實相嗎?試以業的角度來解釋他們之間的合作為何失敗。如果作者的怨憎會苦的是虛幻的,他有沒有解決這些的苦的可能?

作者的旅行屬於中高強度的,需要相應的訓練才應結伴起行,從作者的敘述中,他是一個稱職的領袖嗎?他具有相關的訓練嗎?

作者傾向批評、評斷B,而LUCY(見上文)就傾向體諒、幫助他人,負面的評斷和正面的讚賞本質上都是貼上標簽的行為,正面和負面的標有甚麼大的分別,帶來的效果甚麼分別?兩者中哪一個才能使人觀察緣起?

如果他以捨梵住去組織這次的遠行,結果會不會有所改善?為甚麼我們應以實相去生活,而不是以扭曲的心去生活?

捨梵住有助於我們去看清那些法,怎樣才可以有效培育?為甚麼將心安住於捨心會令人傾向保持沉默和抽離,停些評斷他人,讓心得安寧?


《大環線上驚魂記》


來源:楓葉樹下 03/29 


疫情期間,隔離在家,閑來無事,看看微信。看到幾年前一個曾一起旅遊的女生,就稱她B吧,不斷發帖惡名攻擊美國和美國政府。身邊像她這樣的海外華人大有人在,身在曹營心在漢,一邊削尖腦袋混得美加身份,享受著這邊的社會福利和物質資源,一邊高舉愛國紅旗,怒駡美帝國主義,一付正義凜然的樣子。愛國沒問題,為什麼不回到祖國的懷抱去愛國,賴在資本主義國家不走?B不禁讓我回想起四年前,那個在大環線上的難忘之夜。 


2016年恰逢美國國家公園百周年紀念,國家公園的宣傳口號:找一個你喜愛的國家公園,去探索和欣賞吧。咱不是美國公民,但旅遊無國界,於是響應號召,開始策劃,心中的嚮往就變成了大環線上十六個真實的日日夜夜。 


所謂的大環線(The Grand Circle)是指在美國西南部地區的一條經典的旅遊線路,穿過五個州:猶他州(Utah),內華達州(Nevada),亞利桑那州(Arizona),新墨西哥州(New Mexico)和科羅拉多州(Colorado),途徑多個著名的公家公園、州立公園和保留地,以Zion, Bryce Canyon, Capitol Reef, Arches, Canyonlands and Grand Canyon 國家公園為主線。 


回顧照片,那一趟旅行留下了不少難忘的回憶。在Zion,身穿潛水服,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兩側岩壁高聳的the Narrows流淌的冰涼河水中,那是我從未有過的徒步體驗;在精靈穀州立公園營地的帳篷裡,徒步後享受了幾位女生為我準備的豪華生日晚宴(罐頭、速食麵、啤酒),晚上來到空無一人的大廣場,仰望滿天繁星,那是我過的最美妙的生日;在大峽谷公園,我們從Bright Angel trail下,從South Kaibab Trail上,徒步十個小時完成了rim to river to rim的心願,同時教訓也是深刻的,在回程中,由於事先沒有攜帶足夠的飲水,我們體驗到了缺水的煎熬,由於排汗過多,離子紊亂,小腿肌肉出現痙攣疼痛,只能咬牙前行。可這些都比不了在the Wave那個夜晚發生的故事,那個驚魂之夜。 


好吧,要講故事就要交待一下故事的背景和人物。 


這一圈大環線超過兩千多公里的路程,第一次在美國自駕這麼長的線路,我心裡沒底。我太太基本是路盲。於是我在本地的一個微信徒步群發帖征伴,最終兩位女士應徵同行,其中一位就是前文提到的B女生,另一位簡稱A吧。本想著人多力量大,誰想到加盟的兩位女士都是第一次踏入美國國土,對大環線也沒什麼瞭解。儘管在會面時我特意強調,按我的計畫,此次旅行是一次露營徒步行,條件艱苦,非小資小調的風花雪月,但是A和B都信心滿滿,保證完成任務,我只好作為黨代表,帶著三個嚮往戰鬥的娘子軍上路了。 


從素不相識到一輛車裡的旅友,大家自報家門,都是大陸移民,而且巧了,我們四個人每個人年齡相差一歲,無代溝。開始我們的車裡充滿了歡聲笑語,一派和諧。女生A和女生B同睡一個帳篷,朝夕相處。記得在開往Zion的路上,春暖花開,兩邊綠草茵茵,讓人心情蕩漾,B跟A說:咱們倆在這兒買個房子,一起養老吧。我開始認為B是三個女生中能力最強的,她是那個徒步群的組織者之一,自稱年輕時是運動健將,有著豐富的徒步經驗,曾在原始森林中行走。A跟我太太是一個級別的,平時打打羽毛球而已,沒有露營徒步的經驗,讓我有些擔心她能否跟下來。果然,開始徒步我和B走在前面,A和我太太落在後面。尤其我太太,由於備戰行程,跑步時膝蓋受傷,現在需要戴著護膝走路。在死亡谷國家公園徒步時,一度虛脫,走不動了。 


除了落地時,在拉斯維加斯我們住了兩晚酒店,一晚在Capitol Reef公園,由於晚上降雪,氣溫過低,我們放棄露營,住進鎮上的一家旅店,其餘我們全都露營住帳篷,住過的大部分營地沒有熱水和淋浴。從一處轉戰到另一處,拆帳篷,搭帳篷,白天徒步,晚上睡帳篷,每天自己做飯,的確比較辛苦。如果你適應這種旅行方式,就樂在其中。在黃石公園的兩個星期,我們就是這樣過來的。可是對於沒有露營經驗的人,就可能是一種折磨。如果你吃不香,晚上睡不好,白天怎麼會保持充沛的體力徒步? 


行程漸進,每個人開始產生變化。我感覺B表現出不適應,她的體力和精力越來越差。行程過半,一晚在 Canyonlands 公園營地,B要求把帳篷搭在我們帳篷的旁邊,因為她晚上感到害怕。我還記得在隔壁營地,一對夫婦帶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露營,晚上孩子睡在自己的小帳篷裡面,半夜孩子哭了,父親只是打著手電筒過去安慰了一下,孩子仍然自己睡在帳篷裡。第二天一早,我們去著名的Mesa  Arch看日出。令我驚訝的是,B說她就呆在車裡睡覺,不去了。之前那麼喜歡一路東照西照的她,居然要放棄欣賞這世界級美景的機會,只需走0.8公里,讓我不可思議。 


相反,A跟我太太反而漸入佳境。尤其我太太恢復迅速,幾天後居然撤掉了護膝,徒步時跟我走在一起。現在我越來越相信,大自然是有能量的。如果你懂得欣賞大自然,從中獲得能量,即使艱苦的條件,辛苦的徒步,你也能從中恢復體力,一如既往。一個好的證明就是,我們每天旅行徒步消耗的體能不少,可每天就吃早晚兩頓飯,簡單的食物,遠不如平時在家吃的那麼好,那麼有營養,可體能狀態比平時更佳。 


有人說如果你想瞭解你人生伴侶的真實面目,就跟他/她走一趟艱苦的旅行吧。此言不假。平日裡,我們都會戴上一付面具,給自己貼上一個好人的標籤。只有在一些特殊的環境和情況下,人的本性才得以暴露。B總是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熱情助人、滿滿正能量的人。慢慢的我們注意到她和A的關係似乎出現了問題,她們不像開始那樣親密了,甚至開始分開睡,一個睡帳篷,一個睡車裡。後來我們聽到了A對B的抱怨:自私自利、不顧及他人。比如


我和太太私下認為A是一個隨和、易相處的人,我們更相信她的話。而且我們也注意到B的一些自私、不負責任的行為。比如在Bryce Canyon營地,B吃完飯後,把未清洗的鍋碗留在野餐桌上就要跟我們出去。我對她說,這樣會招來野生動物,引起麻煩。她滿不在乎地說,她以前露營時都這樣,也沒碰到過問題。我說這不是個人習慣的問題,是公園的安全規定,你不想因此受到警告處罰吧。這樣她才陰著臉,不情願地收拾了桌子上的碗筷。如果如她所講,她是個經常露營徒步的人,怎麼會連起碼的規則都不知道去遵守? 


還有一件讓我記住的小事。在Monument  valley的印第安人保護區營地,那裡有定時的熱水淋浴。經過這些天的風吹日曬,誰不想痛快地洗個熱水澡。太太洗完澡跟我說,女生只有兩個洗澡間,她在外面等了好久,才等到B姍姍出來,原來她在裡面洗衣服。在這個荒僻的地方,有點熱水多不容易,如果每個旅客都像B一樣用熱水洗自己的髒衣服,大家還有熱水澡可洗嗎?B考慮過他人的需要嗎? 


好了,鋪墊完成,故事開始了。 


四月三號這天,我們從Monument  valley驅車前往Kanab 鎮,在結束了下羚羊穀的遊覽後,我們入住了鎮上的“瘋馬”房車營地。這個營地也有帳篷營地,國家土地管理局(BLM)的遊客中心離此不遠,這是我選擇在這裡露營的原因。第二天是個大日子,一早我們來到遊客中心抽籤,看看我們是否幸運,可以獲得大名鼎鼎的North Coyote Buttes,大家熟知的the Wave的進入許可證。那天有一百多人到場,50組參加抽籤,中心每天只頒發十張許可證,十個幸運人(還有十張可以網上抽籤獲得),概率小於十分之一。還記得我們是27號,23號中了。 


沒中彩不耽誤玩。回到營地吃完早飯,拆了帳篷,我們驅車從89號公路下來,沿著一條土路,來到Wire Pass Trailhead的停車場。從這裡可以通過Wire Pass trail進入Buckskin Gulch, 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峽谷,也是一次獨特的體驗。去the Wave也是從這裡出發。 


在此之前,我們走過這樣的沖刷而成的峽谷,比如精靈穀附近的Little Wild Horse Canyon,但是這裡的地貌景色更具魅力。即使在晴天,穀內有些地段仍然泥濘積水。難怪公園警告,不要雨天在穀中徒步,即使有小的降雨,穀內也會變成泥流的死亡陷阱。 


這是我一路上拍到的最得意的照片。注意看,頭頂那塊巨大的岩石像不像一張禿頭老人乾癟的臉。如果沒人發過這樣的照片,我的照片也算首發作品了。給它起名:老石人。 


這張照片挺奇怪,不知道那個光圈是怎麼產生的。 


谷中徒步,我和太太在前,A和B走在後面。在一處空地坐下來休息時,她們說累了,不走了,想回去。天色尚早,我意猶未盡,就對她們說,我們繼續往前走,你們回去在停車場等我們。我們繼續前行,最終被一塊巨石攔住去路。 


我們於是從巨石處原路返回。在Wire Pass trail匯入Buckskin Gulch的地方,注意這是唯一的一個岔路口,也是問題發生的地方,居然碰到兩個遊客坐在地上悠閒地嗮太陽。 


匯合口處很寬闊,還有一個拴著鐵鍊的鐵箱子在那裡,裡面有留言本和宣傳單,告訴遊客,面前岩壁上的這些刻畫是800年前的人留下的資訊,請保護這些古老的資訊,不要在上面亂刻亂畫。如果實在詩興大發,想說幾句,就寫在這留言本上吧。這些壁刻又為峽谷峽谷蒙上了一道神秘的色彩。 


我們從此拐入Wire Pass trail,順原路返回Trailhead的停車場,卻不見她們倆人的蹤影。太太有些擔心,我說大可不必,回來的路只有一條,岔路口有鐵箱標誌,B是徒步的老手,不會迷路的。而且出發前她們看過地圖,我給她們講了大致的徒步路線。可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我們心裡開始有些著急,詢問每一個走回來的人。看地圖我知道,如果她們沒有拐入岔路口,在Buckskin Gulch穀中繼續走下去,也會走到另一個入口Buckskin Gulch Trailhead,於是我們驅車前往那個入口,在那裡等候。天色漸暗,終於看見一個背著大包的美國男子走了出來。我們上前詢問,他說許久前他的確看見兩個中國女人,記不清在哪裡了。他好像腳受了傷,走路不穩。我們於是載他回到Wire Pass Trailhead的停車場,他的車停在那裡。出於好心,他執意返回穀中尋人。望著他一瘸一拐、消失在入口處的身影,我不禁心生感動。 


天色將晚,她們現在哪裡?是不是偷著走Wave去了?這個念頭一經產生就如一種不祥之兆壓在心頭。我們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討論是否報警。可這裡手機沒有信號,需要回到89號公路才會有信號。正在為難之時,太太眼尖,看見一輛警車經過。她急忙沖過去,揮舞雙手,大喊大叫。警車掉過頭來,車上下來一位年輕警官,他耐心聽了我們的敘述。那個背著大包的美國男人也走了出來,他說他走到岔路口,又在穀中走了一段路,沒看到人。旁邊兩個正要離去的徒步者聽到有人失蹤,也熱心上前詢問是否需要幫助。警官分析她們可能一時迷路了,不過一定能夠走出來,因為無論怎麼走,都會找到一個出口。他讓大家安心離去,畢竟天色將晚。他讓我們繼續在原地守候,他自己駕車去Buckskin Gulch Trailhead入口那裡守候,這樣雙保險。 


天漸漸黑了下來,只剩下我們一輛車停在空蕩蕩的停車場。那輛警車返回來了,只有警官一個人走下車。他說他不是這個管區的員警,只是下班路過這裡,他已經把情況報告給這片管區的警察局,他們會派警員趕過來幫助我們的。我們連聲感謝!警車漸遠的車燈後,暗夜徹底包圍了我們。四周靜寂無聲,只有嗖嗖的冷風掠起陣陣寒意,遠處山石黑暗的輪廓像潛伏在黑暗中的怪獸。忘記了徒步的疲勞,恐慌和焦慮如同寒冷一起侵襲著我們,我們躲進車裡取暖。太太不斷埋怨我,只顧自己的快活,不應該讓她倆獨自回去。我卻怎麼也想不明白,她們怎麼會迷路?谷中雖然道路蜿蜒,但只有一條路穿行,最可能就是,她們早回來了,等得無聊,就去走Wave,那裡完全是大片的荒野,沒有任何標識。土地管理局特意這樣做,就是為了保護那裡的地貌景觀,避免過多的人前往,造成破壞。只有在獲得進入許可證後,遊客才會獲得具體的指導資訊。擅自闖入者,不僅面臨高額罰款,還有迷路被困的風險。 


黑暗中焦急的等待,每一分鐘都是漫長的。可想而知,此時同樣置身於黑暗中的她們,沒有棲身之處,忍受著寒冷、饑餓、恐懼,掠過的風聲都能引起心頭的陣陣恐慌,想一想黑暗中可能潛伏著兇猛野獸和未知的危險,該是怎樣的一種煎熬。終於一束車燈照了過來,就像閃現在眼前的一道希望之光。一位身材瘦削的警官從警車裡走了出來。我把事情發生的經過講了一遍,同時也表達了自己的猜想,那就是,她們有可能走Wave了。警官詢問她們有無疾病史,是否攜帶足夠的食物飲水和防寒的衣服,我說她們沒穿厚衣服,手裡只有一瓶水。他沉吟片刻說,如果她們在穀中迷路,問題不大,那裡雖然有些寒冷,但沒有攻擊性的野獸,以前也有同樣的事件發生,迷路的人挨到天亮,自己就找回來了。可如果她們迷失在Wave就危險了,那裡無地理標誌可尋,晚上氣溫很低,沒有遮風擋雨的地方。他說這類失蹤事件在這一地區時有發生,尤其在Wave,有些人沒有準備就貿然進入,去年就有一家四口人被困荒野,渴死在那裡。他的話更加劇了我的擔憂,一時間思緒翻飛。 


警官一直在用步話機跟主管部門溝通。最後他跟我說,鑒於她們的處境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如果等到晚上十點鐘還不見她們的蹤影,我們會派直升機過來搜尋。等待,黑暗中不安的等待,可我們畢竟有人相陪。如果沒有這位警官的幫助,我們將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天空中傳來陣陣馬達的轟鳴聲,一架小型直升飛機降落在停車場。我們最後的希望來了。 


機上下來兩男一女,他們是一位當地警官和兩位緊急救護人員,他們熟悉這一帶的地形地貌。他們聽了我的敘述,也認為她們迷失在穀中的可能性不大,決定去Wave搜尋。馬達轟鳴,直升機起飛,消失在夜空。在跟警官閒聊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我們不是美國公民,沒有美國的醫療保險,如果打911是要付救護車費的,這一趟直升機救援得花費多少錢啊。不過事關人命,救人要緊,錢的事以後再說吧。 


時間在等待中流逝,直升機終於飛回來了,機組人員沒有發現她們。他們問我她們是否攜電子產品,手機或ipad,如果她們聽到飛機聲,走到空地,打開手機光源,即使在黑夜中發出那樣微弱的光亮,他們都可以從飛機上看見。經過一番討論,他們決定最後去穀中搜尋一下,如果那裡也沒有,就等到天亮以後再說了。 


載著希望的直升機再次升入夜空。半個多小時後,飛機落地,機艙門打開,A和B從裡面走了出來,她們獲救了。在對A和B做了詢問和記錄,確認她們不需要醫療説明,留下了我們的聯繫電話後,警車和直升機離去了,留下一臉疲憊和神情麻木的A和B,驚魂未定。看表已過午夜,我們四個人只能睡在車裡渡過這個難眠之夜了。 


聽A和B講述,她們在跟我們分手後原路返回,可是錯過了那個重要的岔路口,繼續前行,感到周圍的景物不對勁了,困惑起來,一度走上高坡。A認為應該繼續前行,她記得我說過的,前面應該還有一個出口。B卻認為應該往回走,尋找來時的入口。兩人爭執不休,結果就是,一起往前走了一段,迷惑爭吵,然後又往後走,又掉頭再往前走。我也曾在高山荒野中迷路過,我知道焦慮和恐慌會影響人的理智和判斷力,要是同伴間互不信任,互相埋怨情況就更糟。天快黑了,她們最後達成一致,找到一塊開闊地,坐下來等待救援。入夜穀內氣溫降低,兩人只好背靠取暖。事實上,B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關掉了手機和ipad電源,以待急用。當她們聽到頭上盤旋的飛機聲,急忙打開了所有的光源,然後就像放映電影大片一般,直升機在她們面前徐徐降落,一束強光照耀得她們睜不開雙眼,一個高大的身影披著光芒向她們走來。 


第二天,天光放亮,A和B又為誰對誰錯,爭吵開來。B執意認為繼續前行沒有出路。我說這簡單,我們來驗證一下就知道了。於是我們驅車來到峽谷的另一個入口,Buckskin Gulch Trailhead,從那裡進入穀中。走了不到半個小時,我們就來到一片空地,她們確認,這裡就是她們等待救援的地方,地上還有她們留下的腳印。我說,你們都沒錯,如果堅持任何一個人的想法,都可以走出去。 


那一晚後,我明顯感到A和B的關係惡化了。A更多地跟我們呆在一起,我們從她的口中聽到了關於B自私自利的表現。我私下跟太太開玩笑說,我們不應該及時地把她們救出來,如果讓她們背靠背地在山谷裡熬一晚,那種難忘的經歷會讓她們冰釋前嫌。十六天的旅行結束,我們在機場候機回多倫多。本來A和B訂的是同一航班,我們搭乘另一個航班,A卻故意避開不跟B一起候機登機。A跟我們說過這樣一句話:B這樣的人,我跟她今後老死不相往來。是啊,人心中都有一桿秤。 


回到加拿大後,我曾接到猶他州警方打來的電話,詢問她們二人的狀況,因為他們聯繫不上B,美國警方認真負責的做事態度讓我感歎。大環線後,我和B再沒見過面,但她還存在我的微信連絡人中,畢竟我們之間沒有什麼矛盾衝突,大家面子上過得去。事情過去好幾年了,當時的那點事,回過頭看,都不叫事兒了。不過我清楚:如果我再想結伴出遊,她是最不可能出現在我名單中的人,我跟A的想法一樣。 


如果不是看到B那些“凜然正氣”惡意攻擊美國的帖子,我的寫作衝動不會被激發出來,這個驚魂夜的故事恐怕一直會埋藏在我的記憶中,畢竟生活像水一般推著我們快速向前流淌,沒有多少閒情逸致停下來付諸筆端。35年前柏楊先生寫了一本書叫《醜陋的中國人》,看看現在強大起來的許多中國人,長期泡在醬缸文化裡的醜陋改變了多少?看看那些為美國疫情惡化而拍手叫好的中國人,政治觀點可以不同,但總不能喪失做人的道德底線吧;看看微信,像B這樣自私虛偽,占著便宜還賣乖的海外華人還少嗎?我想問問B,那些把你從困境中解救出來的美國人,他們對你分文未取,你卻視為理所應當,你想沒想過,如果他們跟你一樣懷有民族的自私、仇恨、敵對,他們為什麼去救助你一個中國人?如果換一個角度,你會去無代價地救助他們嗎?他們對你的無私、無國界的人道救援,是基於他們持有的尊重生命、人權平等的價值觀,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每每會被一些好萊塢的經典大片打動至深,因為閃耀的人性光輝。 


中國有句俗語:受人點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我想請B看看下面的這張照片,照片裡那些真實的面孔就是曾經救過你、而你現在仇視的美國人,如果因為你那時驚魂未定,忘記了對他們說聲謝謝,現在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仍然虧欠著對他們深深的感恩和一句由衷的感謝! 

2023年8月24日星期四

平和之力三(捨梵住心)

 

心平則廣


在狂風中行走,被風吹得左右搖擺,我們自然的動作是找回平衡,將身體調整到平衡點,同樣,我們對自己和外境產生的預期,起了沉淪四相,認為生活應該是怎樣怎樣的,家人應該是怎樣怎樣的,然後不停起妄想,只會離平衡越來越遠;面對人際間的矛盾也一樣,總是回到自己的平衡點,平衡八風的影響,這就是調和。


正如小孩子學步,在跌跌碰碰中學習找到走路時的平衡點,也必須在跌跌碰碰中培育平衡力,一個害怕跌跌碰碰的小孩很難掌握平衡的。


可惜的是,現在很多人害怕逆風,習慣於順從自我的隋性,以致即使在疫病橫行之時,仍然要保持玩樂的生活方式,早就忘記了平穩的感覺是怎樣的,相反,大家都習慣走向兩個極端,一是追求各種感官刺激,或沉溺於妄想,令心更不平穩,一是躲在冷漠之中,盡量減低感知,忽略整個經歷,正如盧剛一樣,他竟然看不到,痛苦是別人的,也是自己的,因為大家都是業的繼承者,沒有人逃得掉。


原因和我們所處的時代有關,現在的社會是一個忽略內在感受和平衡的時代,自小我們被教導要忽視內心的痛苦和不平衡,甚至輕視自己的健康,重視外物,重視物欲,重視家庭、社會、國家,例如為了將來,要忍受讀書的痛苦;為了孝順,要忍受來自父母的忽視或虐待,於是,大家都不知道怎樣去處理痛苦,甚至以苦惱為耻,覺得自己是個弱者,慢慢心越來越失衡;更可怕的是,我們是如此習慣於扭曲,我們也會以同樣的態度對待別人,無視於別人的內在痛苦,要求他人也一樣要為了大局、前程,或一些抽象不實的概念而忽視內在的痛苦。


遇上痛苦,我們要不是逃避,要不是就反擊,不懂得先找回平衡,讓心平靜;遇上快樂,我們找尋更大刺激,或者對外物著迷,我們不得找回平衡,讓心平靜。


正如兩個曾經相知相愛的人,結成了夫婦,遇上矛盾時不懂得找回平衡的方法,終至冷漠應對,慢慢形同陌路人,雙方長年累月地壓抑了可怕的憤怒,一旦爆發,無人可擋。


冷漠的巴利語是aññāṇupekkhā,意即無知之捨,或者可以理解成透過無知都達致的捨,這種捨不是平和的,是僵化不動的,尤如死物的靜止,不會帶來輕安和智慧等高超的素質。


每個人都應該去內在探討自己的平穩狀態是怎樣的,而這個平衡必須建立在實相之上的:一般來說,心情會有喜悅,感覺上是快樂的,思想上的是平靜的,觀察力是穿透的,注意可以安住於當下,無論看人看物都覺得很順眼,生活上感到很滿足,身心輕安,再進一步,注意意向內的,心是清靜的,清晰的,心念的起伏都看得明明白白。


人找到了這個平衡點,當心再離開了這一點,就代表了不平衡。在人生上,這個平衡點代表人的自知和滿足,不假外求。


古語有云:「惟大英雄能本色。」每人都有自己的特徵和限制,蘋果樹比椰子樹矮並不是蘋果樹的缺點,高低不同由業所成,是不由自主的,來自單親家庭的小孩,如果坦然接受只有爸爸或媽媽事實,生活可以和其他人一樣幸福,但如果總是心存黑洞,總覺得自己比人少了一些甚麼,自卑和孤獨的情緒就會形成,總是感到和其他人格格不入。本色的中「色」,就是自己的特色,本色中的「本」,就是接又自己,不論高低,不以為耻,也不以為傲,但要看這一點,前提是心要平衡。


完美只是一個概念,追求完美更是一種擾亂自心的自虐。


盧剛認為科學應該是完美的,應該有一套大家都認同的標準,不應出現矛盾,但事實上,無論是科學或人文科學,大都數時候都公婆各說各的理,其實這也是好事,這樣科學家才有存在的空間,如果沒有爭論,那還需要那麼多科學家嗎?盧剛卻因此感到極度沮喪,即使考到了難度極高的博士學位也想放棄;他對女友的態應想必也是一樣,結果,他走向了兩個極端,一時抑鬱,一時爆走。


與保持平衡相反的,是追求完美或隨波逐浪。


迎上了譏風,被誤解了,為了保持自我形象的完美,激烈反應而爭辯,尋回公道,是一個極端;完全忽視評論,不加以檢討,完全忽視別人,不與人調和配合,是另一個極端;心保持平衡,不以自己的「不完美」為耻,完全接受自己的特點,不被譏風所動,不生起敵意,這是調和之道。


一個暴發戶,以自己的出身為耻,總要吃好的穿好的,常常擔心被人看扁,刻意追求上流社會的生活方式,吃一些自己並不喜歡的食物,和一些自己不喜歡的人打交道,這不是調和之道,因為他內心常常處於不安之中;但如果他能本色,生活以簡單舒適為主,吃用不刻用追求特別,那麼他的心就常常處於平和的狀態之中,偶然他遇上了一些刺激,比如說朋友買了一些甚麼絕版的玩物,為攀比他也想買,他的心動了,但他能馬上喚回自己的平衡點,自己的本色,調和了一刻的沖動,他已經接受了自己出身不高的事實,並安之若素。


失去了平衡,而不馬上調和,就容易在思想上不停追逐,慢慢變成語言和行動上追逐,焦慮的越焦慮,恐懼的越恐懼。


尊重其他人的本色,不嘗試令其他人完美,是一種外在調和,相反,心總是製造一些完美的概念,然後依此來要求人,甚至批評人,其實也是一種外在完美主義,所以這不單止是一擾亂自己的自虐,當可以影響其他人時,還可以是虐人的一種方式。


追逐概念,滿足於虛幻,我們將失去把握真實的能力,令一切都得虛幻不實,於無論行住坐臥,總是不滿足,感到虛幻不實,無論擁有了甚麼,總覺得有所缺失,這樣的生活方式,情緒失衡,喜怒無常,總是和自己過不去,不是自虐又是甚麼?


調和了不平衡,讓心回復平穩有多種的方法。


在第一層面的生物律則(身體和精神)方面,被風邪入侵後如果不調和,風積多了破壞神經系統,令身體出現各種不能控制的抖動,長期這樣會有中風的危險,如果被濕邪入侵後如果不調和,會感到越來越沉動,再加上飲食上的不節制,脾胃系統被破壞,身體會越來越累,機能下降,容易感冒生病。為了生活愉快,我們用種的方法來袪風袪濕,讓身體重回平衡。同理,情緒失調了,我們也可以透過各種方法,如飲茶,聽音樂,看電影等方法。


又或者,我們可以藉著第二層律則層面的思考,例如學習各種倫理律則來平衡,尤其是調和人與人之間的矛盾,比如說被人當面指責,可以想想這人背所經歷的苦,是不是家中有事,或身體、精神出了問題,以調和自己的憤怒。


最有力量的調和方法是直接從心調和,善用善的尋和伺,佛陀開示道:


  有一次,世尊住在娑雞多城的低耿達伎林園。 


  在那裡,世尊召喚比丘們:「比丘們!」 


  「尊師!」那些比丘回答世尊。 


  世尊這麼說: 


  「比丘們!比丘能時常在不厭逆上住於厭逆想,那就好了!比丘們!比丘能時常在厭逆上住於不厭逆想,那就好了!比丘們!比丘能時常在不厭逆與厭逆上住於厭逆想,那就好了!比丘們!比丘能時常在厭逆與不厭逆上住於不厭逆想,那就好了!比丘們!比丘能時常在厭逆與不厭逆兩者上都避免後,住於平靜,具念、正知,那就好了! 


  比丘們!比丘緣於什麼利益應該在不厭逆上住於厭逆想呢?『不要我在會貪染的法上生起貪。』比丘們!比丘緣於這個利益應該在不厭逆上住於厭逆想。 


  比丘們!比丘緣於什麼利益應該在厭逆上住於不厭逆想呢?『不要我在會瞋的法上生起瞋。』比丘緣於這個利益應該在厭逆上住於不厭逆想。 


  比丘們!比丘緣於什麼利益應該在不厭逆上與厭逆上住於厭逆想呢?『不要我在會貪染的法上生起貪;不要我在會瞋的法上生起瞋。』比丘緣於這個利益應該在不厭逆上與厭逆上住於厭逆想。 


  比丘們!比丘緣於什麼利益應該在厭逆上與不厭逆上住於不厭逆想呢?『不要我在會瞋的法上生起瞋;不要我在會貪染的法上生起貪。』比丘緣於這個利益應該在厭逆上與不厭逆上住於不厭逆想。 


  比丘們!比丘緣於什麼利益應該在厭逆與不厭逆兩者上都避免後住於平靜,具念、正知呢?『無論何處、無論如何、無論何事,不要我在會貪染的法上生起貪;無論何處、無論如何、無論何事,不要我在會瞋的法上生起瞋;無論何處、無論如何、無論何事,不要我在會變癡的法上生起癡。』


比丘緣於這個利益應該在厭逆與不厭逆兩者上都避免後住於平靜(捨心),具念、正知。」


來源:《增支部》5集144經/低耿達伎經(莊春江譯) 


「在厭逆上」(paṭikūle),代表我們對內、外境的注意是帶著嗔念的,出現了「厭惡的」(the repulsive)、不合意的思想和感覺,經論建議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該對這些不合意的所緣開發慈心、安般念或四界觀,如是,心可以從厭逆的作意回復回衡。


對於不厭逆想的所緣,我們容易生起貪愛或痴,這也是失去了平衡,我們修習超越四相,如觀非常非樂非淨,也即是生起了厭逆想,以回復平衡。


盧剛對同事生起了厭逆相,他繼續將思想放在厭逆相,而不是不厭逆相中,於是就失去了平衡。


有些情況是混合了不厭逆想和厭逆想的,比如是某個朋友,可愛時很可愛,討厭很討厭,這時,我們在覺得他可愛時,修習厭惡想或四界觀,保持對他的不可愛的覺知,在覺得他不可愛時,修習慈心,保持對他可愛的覺知,進一步的觀察是人是複雜的,是混合的,不同條件下表現出不一樣,有時可愛,有時不可愛,我們對於這種人,同時覺知他的可愛或不可愛。


和朋友意見相左,可以觀朋友的意見為「厭逆」,如果心是平衡的,氣是和藹的,心不容易執住自己的見解,流動無礙,如實穿透,那麼你就容易從「厭逆」中看出「不厭逆」,明白到也許朋友也有他的道理,你的身口意便顯得柔和,你朋友也不好再和你爭辯了;結果,為小事,各執己見,爭得口紅耳赤,結果漸漸疏遠的事就根本不會發生在你身上了。


明代大哲王陽明平定甯王之亂一仗,在生擒甯王的消息傳來時,王陽明正在講課。大家向他賀喜,他只說知道了,然後接著講課。其間,言語不亂,神色不亂。


大家下課都問他:“大人,您這也太平靜了吧,這麼大一功勞,您都不覺得開心?

結果,王陽明說什麼?


“一切得失榮辱,真如飄風之過耳,奚足以動吾一念?今日雖成此事功,亦不過一時良知之應跡,過眼便為浮雲,已忘之矣!”


人家王陽明,壓根兒就沒覺得有功勞,他自己說,已經把這個事情給清空了,忘到腦袋後面去了。


這境界,還真不是一般人能琢磨透的。


來源:羅大倫 《救命之方:一本書教你解決全家人常見健康問題》


戰爭中的一些致敗因素是可厭的,致勝因素是不可厭的,甯王起兵時聲勢浩大,震動全國,如果當時學習明成祖兵鋒直指京師,很可能會成功,王陽明二十多歲才研習兵事,但他的心很銳利,很快掌握了其中奧妙,明白戰場上決勝的因素和關鍵,當他完全考慮了各項因素,他全面考慮了各種致敗和致勝的因素,在致敗因素的因素(厭逆)中看出了修正和迴避的方略(不厭逆),在致勝因素(不厭逆)中看出了怎樣加強自己的優勢(厭逆),從而掌握了戰機;相反,甯王不懂兵事,不懂得避重就輕,修正自己的劣勢和利用自己的優勢,對王陽明來說,戰機已被自己掌握了,一切因素都考慮了,勝敗已定,他的心己經平衡在對戰局的完全掌握,無論勝負,都有應付的方法,因此「言語不亂,神色不亂。」


戰勝是「良知之應跡」,以佛法來說,戰勝就是業的所為,並非個人的所為。


不以回報、得失為平衡點,外境的順逆得失便不能令他動心,他也可以不必計較一時的個人得失,以善心為道,終會有所得。


我們可以將王陽明的淡定理解成他掌握了一種強大的力量:平衡調和之力,無論環境變成怎樣,他都已經提早看見了,他都有信心和方法去應付,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甚至乎面對不可戰勝的對手,他也有方法去保存最大的實力,將傷害減至最低。


相反,以得失為平衡點,必須要在順境時心才能平衡,一草一木都能動其心,這絕非平和之道。


最重要的是,要讓心回復「平靜,具念、正知」,作意於不生起貪、嗔和痴,這就是捨梵住的修習。


王陽明得病臨終時,自知時至並告訴相隨的學生,但他顏色如常,好像平日一樣,弟子問他有沒有甚麼交待的,他只說了:「此心光明,亦復何求。」他的平衡點就是光明的心。


有時候,修行道上也會有起伏,我們同樣也要加以平衡,在遇上不如意的狀態,感到很大的挫敗感,覺得修行很難,很想放棄時,應避免自怨自艾,而多作意於慈心。在如意時,應多作意於超越四相。


佛陀有眾多的優點,其中一個和平穩有關的「穩定者」:


來源:《增支部》4集24經


對於所看到的、所聽到的、所聞到的、所嘗到的、所觸的和所想的而他又知道的,他不加以思量。


對於所看到的、所聽到的、所聞到的、所嘗到的、所觸的和所想的而他又不知道的不去注意的,他不加以思量。


對於所看到的、所聽到的、所聞到的、所嘗到的、所觸的和所想的而他又作去注意的,他不加以思量。


對於所看到的、所聽到的、所聞到的、所嘗到的、所觸的,他不加以思量其中的覺知者。


如來在所看到的、所聽到的、所聞到的、所嘗到的、所觸的中得到保持穩定,故他是一個「穩定者」。


He knows what is to be seen, heard ...... known, but does not conceive what is seen, heard ...... known, does not conceive what is unknown, does not conceive what is to be known, and does not conceive a knower.


Since a Realized One is steady in the midst of things seen, heard, thought, and known, he is the stable one.


在佛陀的名色法中,對所有的六根接觸他不加以思量,除非有需要,他不拿起任何經過的六塵,也沒有任何自我形成,於一切時,心常安住於空的狀態中,不拿起,自然就沒有波動,平穩自在了。


一般人不明解,不了知平穩的價值,他們的名色法才將感官經驗成不平穩,動盪不安,相反,了解平穩的心對幸福和進一步超越的人們,他們的名色法經歷的就是平穩的現象。


我們可以反思一下,存在的局限出現了,家人之間的關係因事出現裂痕,大家都想盡快贏對方,爭吵得越來越激烈,此時,我們可以自問,情願要平和,還是要勝利,如果要平和,是否願意讓我們真正關心的人順心一下,讓他們勝利,其實一切都是業的,關係改善了,勝利其實是大家的,不是個人的,我們可以在觀察在自己的「淨」中,看出了「不淨」,在他人的「不淨」中,看出「淨」嗎?還是繼續在他人的淨或不淨中,只能觀察出不淨,繼續激烈爭吵,陷入雙輸?


盧剛不懂得善巧和人相處而曾經渴望獨行,其實世上又有多少可以真正破解到深藏在自我當中的慢心?人們總是有意無意中需要和別人建立連系,不論是是平等關係或高下的關係;然而,只要人的心不清淨,相處時矛盾是難免的。


相聚時煩惱,獨處時煩惱。


伴隨著人的存在而與生俱來身體上的局限,如生老病死,和精神上的界限,如貪、嗔、癡,不會因為人們的相知、相愛、相敬而消失,更不會因爭吵、評斷、責怪而減輕,當這一切的局限和界限出現,我們只能透過善心稍稍撫平彼此內心中的波動,接受生命與八風是同行者這個事實,讓心回復平靜,然後爭取在這段難得的安寧中抹除不善心,以善心來迎接再次來臨的局限和界限。


心沒有平衡力,不懂得調和情緒,就沒有平和之力。


對修行人來說,平穩的心更有助於調和內在和外在波動和人際間的矛盾,甚至可以化危為機,是捨梵住心珍貴的素質,在一切的境中,對一切的人,看到的只是業的運作,每人都受業的影響,快樂如是,痛苦也如是,在業的顯現中,不存在你令人痛苦,自己能快樂的狀態,於是我們自然不會起慢心去比較人與人之間的高下,物與物之間的優劣,心常常平靜,智慧才能生起。


公仔麵的發明人安籐百福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去美國推銷他的發明,第一天一整天都賣不去多少,他並不焦急,和客人閒談時問起為何沒有興趣,客人告訴他家中沒有合適的碗(厭逆想),沖不了麵,於是安籐百福順手拿起身邊一個大紙杯,沖了一杯麵給客人試味,這時他靈機一觸,就發明了杯麵(不厭逆想)。


在禪修的路途上,以平和之心來觀各種境界,早已看出其中高低起伏是必然的,有時修得如沐春風,有時滿途荊棘,當中厭逆和不厭逆都心中有數,於是有了好的境界時不會得意忘形(於不厭逆上觀厭逆),遇上差的狀態也不會怨天尤人(於厭逆上觀不厭逆),時刻保心平氣和,無論順逆都能常生智慧,總是能不計一時的得失而堅定地走下去,無需要逼自己裝做一付成功的樣子,直至功夫到了,看穿所謂的高下在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如是,心如如不動。


當然,前提是我們的感知能力是如實的、具足穿透力的,佛陀曾以麻瘋病人用火燒自己皮膚而感到快樂來比喻俗樂對世人取樂的方式,麻瘋病人以火來止癢,其快樂是建基於苦之上的,所以並不是平和之道;其實,世上有種有舒暢叫:「不癢」,類似於精神上的「平和」,可能也只有過嚴重皮膚病的人,或者極少部份感知能力很強的人才能感受得到,其他人甚至從未聽聞。


有了這種感知能力,在身體無大礙的情況下,人自然能感受到身體中有種平靜的樂受,提升了這種能力達到安止定後,我們甚至可以在病痛中入定,享受片刻的安寧,而更重要的是智慧生起的前提,就是心要在平和的狀態。


我們不再依存於冷漠,以減低覺知的敏感度來躲避痛苦;反而,在八風中安然培育平衡力,我們將會找到具有法則力量的平衡點,如業論的感悟二,然後去調和當下的煩惱,在過程中慢慢也培育了平和之力,直至一天煩惱止盡,不再動搖。


2023年8月23日星期三

平和之力二(捨梵住心)

 

無論風吹  我自不動


傳統的中西方哲學都非常注重「平衡」



、「中和」和「中庸」,並列為其中一項核心的美德,佛教對中庸更加重視,將「中捨性」列為所有善心的核心心所,也即是說,任何的心所,如果沒有了「中捨性」,就不算是善心,對人不單無益,反而有害。


然而,現代的教育更注重盡可能地發揮智力和正面情緒,為了有更好的表現,甚至可以犧牲平衡,以「忍」來面對心的不平衡,所以才有虎爸虎媽們無所顧忌地催谷孩子學習各種腦、體、藝技能,老闆為了催谷業積,不停壓迫員工,不知道失去平衡的心所帶來的危害。


人人都有過失眠的時候,如果心特別焦慮,想盡快入睡,反而更難睡得著。行山時遇上了山雨,如果心總是注意著前路崎嶇難行,恐懼著落石,找人或天或甚至一塊塊石頭來責怪,或者想改變一些事,就會感到特別累,甚至痛,想放棄,我們觀察負面心態的同時增強了不善業果,心也失去了平衡。


當人養成了捕捉經過心的概念和感受的習慣,慢慢失了對實相聚焦,感知力下降,就會迷失於不能止息的亂想之中,想得太多,以假為真,計較也多,心失去了平衡,也失去了各種應有的快樂,為人的本份。


失去平衡的快樂不是幸福,只是興奮而己,如泡影一樣的狀態,又怎能帶來幸福?


在亂想當中,我們應當找回平衡,每天都只是簡單地走著自己的善道,好像一個踏上旅途的快樂行者,以開放的心來迎接每一刻。


遇上不如意的事,世人一般的自然反應就是找人來責怪,而不是馬上找回心的平衡點,回復平穩,於是心越來越激動興奮,小事化大,大事化成絕境;有修養的人,特別是掌握了第二層律則力量的人,他們很快可以用自己的正向人生觀找回平衡,比如說,明白了:「不如意十常八九」的道理的人,又或者「人生本來如是」的人,遇上不爽、不順的事,回想一下自己的這些平衡點,馬上心開意解,不再追逐妄想,於是困難慢慢自然消失。


第三層面的法則力量更大,但需要先清淨身心,再持續地培育才能轉念,如果單單是喜愛思考佛法,等於將法則當成了律則,實際的作用就會滅低,佛陀說世上有種人是雷聲大,雨點小的,他們熟悉經文和法義,但卻不能學以致用,不能體悟四聖諦,於是這些善的概念就只是概念,好像風一般,這也算是一種善的捕風者。


在法則的層面明解合適的業論,有助於我們找到好的平衡點,但即使是健康的食物,如果沒有能力消化,也會變成毒物。


培育第三層面的法則力量,我們需要開發捨心,而捨心的所緣就是業。


如法的業觀尤如平衡點一樣,很快可以幫助我們回到平穩的狀態。


感悟一主要法則是「善果由善因生起,惡果由惡因生起,種花得花,種豆得豆。」


例如,有了橙,一定是先有了橙樹,而橙樹由種子而生,再者,橙樹已經結果了,果實就會出現,直至橙樹枯萎,才不會有橙。


一個自卑的小孩,用感悟一去觀察,是由過去的某一特定因素造成的,如他的自卑是由家庭造成的,如是觀,則他很難超越自卑,因為他不可以改變過去。


以此業論觀之,有甚麼壞事發生了,一定是某人以前做錯了甚麼,而不善業果會持續出現,直至因的緣力消耗完。


如果是其他人做錯了,經過失控的心情加工後,惡越來惡,慢慢成為偏執;如果是自己做錯了,失控的心情令人墮鬱。


於是,甚麼是都是壞的,都是某人的錯,甚至是社會的錯。


在經文一中,阿修羅王拒絕幫忙,仙人感到憤怒,於是咀咒他:『乞求著無恐怖,你施與我們恐怖,我們領受你的這個,令你有永恆的恐怖!播怎樣的種子,收怎樣的果實,作善的有善,而作惡的有惡,親愛的!種子已被你播種了,你必將承受果實。』


阿修羅王種了恐怖的業因,即種子,就會接受恐怖的果報,在夜間被驚嚇了三回。


這種業報觀也是大家所熟悉的業報觀,很多人認為也是佛教的業報觀,也經常引用,實際上,以此法則來解釋業的大方向是合適的:善道必引致善果,惡道必引致惡果,但其實這句話代表的是古印度婆羅門教的業論,不能代表佛教的業論,原本這句話是由隱士向阿修羅之王說的,佛陀又是怎樣看的?


佛陀在《增支部》3集100經中,說到(以下中文為意譯,英文為直譯):


yathā yathāyaṃ puriso kammaṃ karoti tathā tathā taṃ paṭisaṃvediyatī’ti, evaṃ santaṃ, bhikkhave, brahmacariyavāso na hoti, okāso na paññāyati sammā dukkhassa antakiriyāya.


如果一個人以甚麼方式造業,就必須要以同樣的方式來經歷(果報),那麼梵行和苦的止息都不可能達致。


Just like the way a person performs an action (kamma), the person will experience the (resultant) action in the same way.  In that case, then Bhikkhus, there will be no  spiritual life to be lived, and on opportunity to completely end the suffering.


如果業因和業報是等量的,固定關係的,就不合適了,例如,我被某甲偷了一隻手錶,是因為前生我偷了他一隻手錶,因為他偷回了,大家之間的業就解除了。在比喻中,種瓜可以比喻為「偷」的不善因,得瓜可以代表了「被偷」,今天的收成(得瓜)是過去種瓜的必然結果,無可避免。


量化地理解這個比喻,我們必需先量化「我」,「手錶」和「某甲」,然後再量化「偷」這個身體層次的現象,如是沉淪四相就得以成立,業的運行就像一盤生意,如是買,如是賣。


在盧剛的個案中,如果他真的信奉這個業論,他可能認為得不到那個大學的某一份教職就是絕路,按照經文一的理解,這個業報是固定的,由過去的因造成,過去盧剛和他們六人一起種下了惡因,盧剛害了他們六人,到了今生他們之間的關係必然是惡的,而解決的方法是固定的,六人也必然會害盧剛,而將來他還會遇上對方,還會被對方害直至完全還了債,由於輪迴是無量的,這債還有多少真不好說,如是,守著種瓜得瓜的思維方式,即使盧剛不會殺生,但因和果的承受者都是實體的,他的心也必然會感到很難過和困擾,常常處於不善心當中,引發更多的不善業。


同時,將人的業報等同於過去自己的行為的結果,是一種決定論,一定都由過去決定了,我們很容易忽略了來自當下身邊人的努力,比如說父母的養育,政府的資助,甚至工作場所的一個普通的清潔工人,都能影響一個人的成功,這麼多的因素聚合而成,才成就一件事,所以這件的業果,絕非單一因可以成的,絕非單單自己的業可以造成的,種瓜得瓜式的業力思維,很容易讓人陷入單向思維,降低人的感知度,變得自私,不知恩,不感恩,好像盧剛一樣。


在這個比喻下,如果有人對我們好,我們不須要感恩,可以視為理所當然,因為一切都由過去的業定了,這個人不幫我,也會有其他人幫,因為我們的業是固定的,要幫忙的人,無論怎樣,無論我們感恩不感恩都會幫我們。


佛陀認為,如果一切都是固定的,為麼「梵行和苦的止息都不可能達致」,也沒有必要,因為所有的果報都是過去所定的,那麼一切都定了,在承受果報的同時,我們也在作新的業,再加上輪迴是無量的,沒有終止的可能,我們的修行也沒有意義,改變不了任何的事,也沒有解脫的可能。


實相是,「我」、「手錶」、「某甲」和「偷」都是緣起的,業果的出現由過去無量的業因造成,具有多種的可能性,業因業報也是固定,報的方式也不是固定的。


佛陀在同一段的經文中指出:


Idha pana, bhikkhave, ekacco puggalo abhāvitakāyo hoti abhāvitasīlo abhāvitacitto abhāvitapañño paritto appātumo appadukkhavihārī.  Evarūpassa, bhikkhave, puggalassa appamattakampi pāpakammaṃ kataṃ tamenaṃ nirayaṃ upaneti.


如是,諸比丘,有些人並未開發身體、善德、心和智慧,他們的心是狹隘和邪惡的,活在痛苦當中,即使他們只是做了一些微小的惡行,其惡業也會引領他們到惡道。


And here, bhikkhus, some people whose bodies, virtue, minds and wisdom are not devleoped, live in suffering, with a small and mean mind.


If that kind of person does an insinificant bad deed, this action (kamma) leads them to misearalbe staes (hell).


微小的惡行為甚麼最後會帶來重大的惡果?首先,在失控的心情的加速下,一個最微細的惡念也會變得很有破壞力,其次,我們過去輪迴以來所累積很多的惡業,在適當的條件下也可以被一個小火花引爆。


總結來說,感悟一並不適合開發成平衡點。


感悟二:業如田,心如種子,貪愛如濕潤


佛陀以另一個比喻來說明業觀:


  那時,尊者阿難去見世尊。抵達後,向世尊問訊,接著在一旁坐下。在一旁坐好後,尊者阿難對世尊這麼說: 

  「大德!被稱為『依存、依存(取)』,大德!什麼是依存呢?」 

  「阿難!如果沒有欲界報果的業,你們是否能安立欲界的存有呢?」 

  「不,大德!」 

  「阿難!像這樣,業為田地,識為種子,渴愛為濕潤,無明所蓋、渴愛所繫之眾生的識被住立在卑劣界,這樣,有未來(於欲界的)再生的再生。」


來源:《增支部》3集76經/依存經第一 


業如田,心如種子,貪愛如濕潤,三者一起再加上其他條件,才能緣起各種的果。業是過去行為的果報,好像田地一樣,提供各種可能。


假設「瓜」的種子是不善行為,它是以田的形式存在的,而不是以種子存在的,種子是心,當下的善心或不善心,田則是過去所做的業總合成了泥土。


又假設瓜是嗔心的結果,而豆是善心,現在起了嗔心,等於瓜結果了,瓜是由田地而養,加上濕潤的貪愛,而結出果實。


人的煩惱,源於追尋主導、控制、擁有的感覺,故一直守著瓜田前,並期待著豆的出現,期待著上一個個實是最後的一個,因緣已了,下一個果實會是不一樣的。


瓜也可以代表了工作上的煩惱,例如犯了一個小錯,為同事帶來麻煩,為公司帶來損失,下了班回家,繼續守著瓜不願離去,希望難過的感覺會消我,結果是越守越亂,越亂越守,心力都浪費在胡思亂想中。


當我們不理會瓜,不再有貪愛,等於不再淋水,即使業田仍在,瓜田會怎樣?


‘yathā yathā vedanīyaṃ ayaṃ puriso kammaṃ karoti tathā tathāssa vipākaṃ paṭisaṃvediyatī’ti, evaṃ santaṃ, bhikkhave, brahmacariyavāso hoti, okāso paññāyati sammā dukkhassa antakiriyāya.


如果一個人怎樣經歷所造之業,就怎樣經歷果報,如是梵行和苦的完全止息都可達致。


Just like a person who performed an action (kamma) feels the action in a particular manner, then in the same manner the resultant action (vipaka kamma ) is experienced.  In this case, Bhikkhus, there will be spiritual life to be lived, and an opportunity to completely end suffering. 


佛陀說,一個人以甚麼方式來經驗業,也以同樣的方式來承受業果,以不善心才經歷惡報,結果會放大的惡報,以善心來經己惡果,不單會縮小業果,更有可能根本感受不到是惡果。


喚起善心,就等於不再理會瓜田,去到苗田上,種一些豆苗,種子是當下才種的,同樣的過去業因如田,提供的材料卻會結成豆。


意識到心失去平穩,馬上找回平衡點,告訴自己:「聖人也有錯,但不妨他成為聖人。」然後,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再回去想辦法止損和補償。


同樣,找回平衡點,等於注意著豆苗田,而淋上的不是貪愛,而是比貪愛力量到強的無貪,那麼豆就會結果,而且會很快。


Idha, bhikkhave, ekacco puggalo bhāvitakāyo hoti bhāvitasīlo bhāvitacitto bhāvitapañño aparitto mahatto appamāṇavihārī. Evarūpassa, bhikkhave, puggalassa tādisaṃyeva appamattakaṃ pāpakammaṃ kataṃ diṭṭhadhammavedanīyaṃ hoti, nāṇupi khāyati, kiṃ bahudeva.


如是,諸比丘,有些人已開發了身體、善德、心和智慧,他們的心是廣大和高尚的,他們活在無量心當中,他們也做了同樣的一些微小惡行,今生將完全感受其業果,沒有任何餘業,更談不上會有多的餘業(引領他們)。


And here,  bhikkhus, some people whose bodies, virtue, minds and wisdom are devleoped, live in a measureless states, with a unlimited and exalted mind. If that kind of person does the same insignificant bad deed, he experiences it all in the present life, without even a bit left over, not to speak of a lot.


回到那個自卑的小孩,用感悟二去觀察,可以看到他的自卑是當下的不自主的選擇,他選擇以自卑經歷當下的處境,以達到某些目的,例如懶散,不想努力等,過去的某一特定因素只是業的一小部份,被他利用來合理化自己的選擇,如是,他是有以超越自卑的,他不需要改變過去,只需要改變當下的心境。


盧剛的思維習慣是不停地和人比較,這是慢心,與貪相應,也是他的平衡點,他透過將其他人比低而快樂,這是他的橙樹,有一天,同樣的習慣為了帶來了麻煩,他比不上山林華,但思維的習慣不變,他一直守著,這次他的平衡點變成了盲點,負面思維不斷累積,直至精神失控。


感悟一將人與人之間的不同,瓜和豆之間的不同,看成是以往所造成的業,或家庭背景,或社會背景的之不同,人總是這樣想著,注意要不停留在「你比我好」,「你比我差」,就是「你要和我一樣」,那麼心又怎樣才可以得安樂?


感悟二將人與人之間的不同,瓜和豆之間的不同,看成是人不同的體驗方式中,人的痛苦不是表像決定的,而是由體悟方式去決定的,只要是合適的名色法,合適的經驗方式,就能找到幸福,不論表像是甚麼,而世人往往更著重表像的名利權位,忽視了內在的體驗。


世人寧可位高權重,言語間操控別人而內心痛苦,而不願內心平靜而淡薄名利。


其實,名利的制高點人人都想爭取,但這一點不屬於任何一個特定的人,今天某人爭取到了,第二天輪到另一個,如果他也明白了,當一天被人追上了,自己變成了第二,也不會太著意。


再想想,如果佛陀被人胡亂安排,比如說被一個夜叉支來支去,他會經歷到惡報嗎?


表面上看是惡報,但在佛陀本身的經歷卻不是,他只被支來又去,完成不感的難惡和反應,只是隨緣而行,即使他也有惡業,我們眼中他也有惡業,他的意識根本不會有惡業相應的心所生起。


有能力不理會瓜,讓豆苗快速成長,這是法則的力量,直接由心引發,這也是定的力量,讓我們可尋和伺的能力不去注意惡的所猭,當我們有了這種法則之力,可以自主自己的心,是為心解脫,即使還未證果,也可以沒有煩惱。


業還是業,田還是那塊田,但種上的東西可以完全不一樣,而所有的人和事,對我們來說都只是田中之泥而己,我們的焦點放在了種甚麼種子,澆多少水。


那麼,我們需要去擔心田夠不夠肥料?或者田中有毒料,障礙了蘋果樹的生長?


其實是不用擔心的,只要我們種的是豆苗,就不會變成瓜,肥料不夠,最多慢一點,但由於我們的輪迴是無量的,無量的輪迴,等於田中曾有無量的植物枯萎,怎會不夠肥?所以總會相應的善業會生起,當我們具足了如實之力,穿透之力,在八風可以不動搖,就會明白。


或許,我們種下了一些豆苗,知道了豆苗的樣子,才會在驀然回首間,看見田的另一角早己種下了大量的豆苗等待收成,這些正是我們的波羅密,只是我以前無知而無視。


人的束縛無處不在,究竟我們從束縛看出自由,還是看出了奴役,這要視乎心的超越力量,前提是心要穩,心不穩,無處不動搖,束縛終歸是束縛而己,所有的掙紮都是沒有意義的。


心穩不穩,和見解有很大的關係,遇上八風,假如生起了感悟一式的想法,將苦或樂歸因於自己或他人的業,例如,我被人誤會是因為有了惡業,我痛恨他是因為大家有怨憎會,那麼心很可能會保持失去平衡的狀態;假如生起的是感悟二式的想法,著重當下以甚麼樣的心態去經驗業,例如,我是以慈梵住來經驗被人誤會,那麼心很可能會很快找回平衡。


如果能放開一切,只是注意著正面的感受和想,將改變交給業,讓業去操持,將心境的選擇牢牢掌握住,輕鬆前行,不注意勞累和痛苦,那麼不善的業果可以大大減少,甚至馬上消失。


業報雖然不由人去改變,但也不是如感悟一所說般的,對業報的感受是固定的。


我們更進一步明解到,世間的一切都是業在推動,是業推動了人去作為,沒有了某個屠夫,定會有另一個屠夫接手,只要有業,屠夫就一定源源不絕地出現,去責怪甚至去消滅某個屠夫,只會成為業的工具,製造了更多的屠夫。


我們選擇走在善道之上,不是因為想改變些甚麼人和事,也不害怕業將會帶來的惡運,改變人的際遇的主角是業,而不是自己,我們走上善道,是為了讓自己好過些,順帶有機會讓身邊人也愉快些;假如我們想改變一些人,而那些人又剛巧改變了,那是因為業,不是因為我們的意念。


我們從感悟二中明白了,踏上了瓜田(不善業),不喜歡瓜,並非一定要守著瓜田,等待所有的瓜枯萎,而是可以選擇離開瓜田,去到豆苗田,下種等待豆的成熟,實際上,我們極有可能到達豆田時,發現過去已經種下了很多的豆,生命不是剛剛開始的,也是馬上就終止。


人生路也一樣,我們經驗生活的方式決定了經驗的性質,所以同一條路,往往能走出不一樣的旅程;同一星空下,失眠者苦惱於長夜漫漫,安睡者一瞬間就過去了,更佳的即使失眠了,也影響不了心情。


或許生命也一樣,當我們能專注於內在的體驗,不作改變和主導外境的徒勞之舉,以存在中的所有經驗為培育平衡力的契機。


終有一天,當你遇上了逆風,你自然的反應不是追尋原因,追問這是誰的惡業,為何會遇上這種人等等,因為在無數次的實踐中,你發現這會導至心失去平衡;你將改變自己的反應模式,更注重觀察自己以甚麼方式去經驗,而在省察的當下,你自然也踏上平衡之道。

2023年8月22日星期二

平和之力一(捨梵住心)

 

心已調伏得安寧


世有八風,常常括得人左搖右擺,變動不安,時而利衰,時而毀譽,時而稱譏,時而苦樂,世人於追逐稀有之物時,追一些風,逃一些風,苦樂無邊,亦因而不明解、不正知世間法,沉淪於愚痴當中。


路有不平,不撫平的話,影響行人和行車,同樣,心有不平,也需要盡快撫平,開發捨心,我們除了認識到心的如實知見和穿透力的價值,更需要了解具足了平和之力,人處於八風中,也能安然渡過。


八風中,「利、譽、稱、樂」是人之所欲,「衰、毀、譏、苦」是人之所惡,無論遇上哪一種,都會令心波動不安,如果不撫平、不保持心的平穩,那麼善的波動令人得意忘形,惡的波動令人垂頭喪氣;例如,遇上了「譏」,感到氣憤難平,可以跑步行山,又可以借酒銷愁(第一層),也可以透過社交、修養如藝術等來舒發情緒(第二層),或以律則層面的感悟去撫平,例如,感悟「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接受現實,或者和朋友相聚;又可以透過修行,感悟法則去撫平,以明解業論去撫平。


第一層和第二層只能撫平比較淺的不平,較深的沉淪四相就需要法則層面的力量。


盧剛的沉淪是屬於深層次的,他出生貧寒,父親是工人階級,但他擁有過人的天資,自小橫掃考場,以極優秀的成績考入頂級名校,再以獎學金留學,他雖然家境一般,但家人對他似乎也很關愛,一切以他為中心,他自小也得到政府的資助,無論在中國或美國都用了很多公共資源,根據統計,有九成的中國留學生會選擇移居美國,以盧剛的條件,無論在美國或中國,都會有很多發展的機會,建立中上的事業和家庭都會輕而易舉,在這種背景下,一個有正常感知的人,知恩、感恩,有了上盧剛的際遇,在九十年代中,很容易會便會找到出路,生活富足無憂。


不善心使他即使擁有良好的條件,也能化神奇為腐朽。


他是一個不知恩、不感恩的人,感知不到父母家人的恩情,也感知不到自己言行對朋友家人的影響,他反而以自己的出生為耻,念念不忘自己的「劣勢」,他的極高智能只限於抽象概念,以自己的概念和感受為主要的真實,他會視其他人為抽象的概念,可能世上除了他和他二姐例外,其他人都是次一級的概念,結果是他對於現實生活失去感知,連房間污穢也感受不到,所以『盧剛從不打掃屋子衛生,喝牛奶從不用杯子,打開蓋對著嘴咕嚕咕嚕喝完就隨手扔在地上,與人合住一個公寓,夏天天熱,他睡在客廳裡,經常把冰箱打開一整夜,根本不顧別人存放在冰箱裡的東西酸餿腐敗』,他嚴重誤判,感知不到其他的人的存在,不將其他人當成人。


他對現實生活也有強烈的貪愛,但由於生活技巧低下,滿足其貪愛的選擇不多,於是也有強烈的嗔。貪愛引發強烈的慢心所,他常常將自己和別人比較,有時有強烈的優越感 (學術成就),但又為自己的出生感到羞恥和自卑,『他經常入酒吧,把自己打扮得很“美國化”,以示與其他中國同學的“風度不同”」』,有時有會很強烈,因而引發強烈的嗔,常處於不善心中,有掉舉、惡人和痴都非常強烈,令他一是容易激動,一是不意志消沉,心容易在二極中大幅搖晃,因而他的精神狀態並不健康,心常常不穩,激動難安,或者消沉無力,所以『赤旭明形容盧剛根本不把別人放在眼裡,自視甚高,經常以“物理尖子”自居,恃才傲物、高人一等,說話喜歡揭別人短處,以嘲弄別人為快樂,時常“出口傷人”,攻擊性很強,讓人下不了臺所以他的行為肆無忌憚。』同時,強烈的慢心令他非常敏感,經常處於攻擊的狀態,『他非常反感別人教訓自己,同屋的赤旭明以長輩的口氣告誡他,結果盧剛“目露凶光”,表現得非常兇惡,幾乎沒有人願意再和他來往。 』


精神狀態也可能緣起了他的身體一些失調問題,他很可能身體長期拉緊,失去彈性,常常感到疲累,身體沉重,思慮難以止息,情緒容易激動,反應過敏,尤其活躍的慢心所,令他容易對人產生強烈的敵意,所以他在群體中生活得不自在,顯得離群孤僻,別人的「提醒」,他沒有能力去分辨是否合理、友善,因而一概視為對他的侵犯。


低下的感知能力嚴重影響他的人際關係,再加上環境產生的敵意,他不得不以冷漠應對,將感知封閉在自己的身心中,十分孤獨,孤僻,不合群,基本上和人沒有交流,有的都是單向溝通為主(告訴別人自己的想法,評斷而不聆聽),和對人反應過敏,喜歡捕捉負面的經驗,遇上逆風,容易將自己視為受害者,同時,為了平息內心的風暴,他惟有忽視其他人的存在價值,久而久之,喪失了對人的感覺,慢慢將人物化了,對家人、女友、朋友、社會如果死物,『他說盧剛不僅人品素質極差,而且十分好色,自以為是,以視女性為被他控制的對象,拜倒在他這個“天之驕子”的腳下,結果「也費了不少工夫追了許多女孩子,但屢遭挫折。」 』


個案中的山林華在第一、二層上都是善巧的,幾乎是盧剛的相反,但他的感知深化不到法則的層面,他以為在身心層面和律則層面方面做好就足夠,忽視了法則層面的現象,感知不到盧剛異常的心理狀態,感知不到業力和輪迴等的法則。


如果單單只是感知於第一層和第二層的實相,是不能完整地解釋到個案中的殺業,在世間的層面中,被殺的六人肯定也沒有做了甚麼導致殺業的產生,他們都只是按本子辦事,將難得的位置配給最合適的人,他們感知不到盧剛的內在世界,不知道原來盧剛的痛苦和所感受的威脅,如果他們能夠感知到,覺知到自己的言行對盧剛的影響,好像看電視一樣那般清晰,很可能會對他更有同情心,令他放下敵意,又或者對他生起足夠的戒心,加以適當的防備。


如果山林華掌握了梵住心法則,他會懂得在合適的時候隨喜和同情盧剛,避免批評甚至提醒他,遇上事業上和人情上的成就時,避免出風頭,尤其是盧剛在場的,讓他感到難受或尷尬。這一切在第一和第二層都不一是必需的,但在法則層面,尤其涉及了業,如果以梵住心法則來應對,或許有機會提供一些空間給盧則,同時也給自己留下後路。


然而,由於推動他行為的動力是強烈的貪,他其實還是渴求別人的認同的,渴望得到長輩的扶助,渴望得到人生中的伯樂,賞識他,主動給他機會,讓他可以平地一聲雷地成功,這種渴求連結的欲望也表現在他連自殺也要找人為他「墊背」,他也有嘗試融入美國社會,不過由於社交感知度低,自卑敏感,他的方式比較怪異,令人厭惡,有時過份熱情,有時又會過份冷漠,他又沒信心去嘗試不同的方法,又被同胞疏離,造成進一步的孤立。


他的這種渴求被拯救、被救贖的欲望是如此之強,竟然容不下一點點的善意提醒,以致對他人的批判甚至評斷反應過敏,他的自信也因此受創,一直對自己的懷才不遇深感不滿。


深層次的渴愛得不到滿足,引發了強烈的無有愛,對自己,對物理學上的事業,對人際關係越來越不滿,造成的張力也越來越令他難以承受。


和內心的起伏比較起來,外境的起伏更容易面對,他只需隨意安放一個概念,例如指責山林華是因為擦鞋才受歡迎,怪責社會不公平,所以自己懷才不遇,而如實面對自己是需要很強的感知能力,也很困難,但他不知道的是,隨著自己的貪和嗔越來越利害,外境也被妖魔他得越來越利害,直至到達了心理承受力的上限,他的心已經失控,想像的力量已經平息不了,最後也只能透過毀滅,以求得一刻的安寧,世上大部份的人也一樣,遇上不如意的事,總是不願意先去面對內心的問題,第一反應就是找人替罪。


像盧剛這樣的人,心感知度低,不如實知見,覺知沒有穿透力,造成身心都拉得很緊,心常常處於興奮的狀態,他要當人上人的欲望在現實不斷受挫,唯有依靠妖魔化其他人和外境,認為是別人不公正才造成他的失意,心常常激動不安,不停地比較著,處處敵視他人甚至是自己,懷疑被他人攻擊、陷害、愚弄、輕視、嘲諷,所以他更加體會不到平穩的好處和重要性,於是世間的一切都令他感到絕望,一個總想將其他人踐踏在腳下的人,又怎樣體會得到平等、平衡和平穩的價值呢?


一雙髒污的手,拿甚麼都是髒污的。


是甚麼條件緣起了他如暴風般的心呢?


最基本的當然是無明引發的貪愛,建基於貪愛生起了邪見,他不知實正知,遇上人生起伏,心自然的傾向是激動,令他不懂得善巧地去處理。


大部份人和他一樣,感知限於表象,孜孜追求於物質,依賴外境,完全不知不覺外物所帶來的困苦,反而以之為常、樂、我、淨,,這些人就容易被八風影響;但人如果能清淨自心,依此靜心來如實觀察到人生的各種境遇和困惑,暫時放下追逐而感悟人生,如實觀察表象,直至穿透至第三層的法則層面,就自然會看到世間更高更勝的的力量,他們就可以不被動搖,有時候掌控法則的力量甚至能主導第一層和第二層,尤如原始人開竅明白了很多科學的原理,在明解的同時也能運用這些力量。


例如,成績不佳,人緣差,如只有第一層的感知,名色法會歸因於身體和精神不佳,家庭的因素,解決的方法自然是提升身體和精神的素質,進食一些有益的食物等;如果感知到達了第二層,人會找尋更佳的學習方法和待人之道,如感知到達了第三層,感悟到了各種法則,如業力法則,善惡法則,那麼方法就多了很多,人很容易就找尋到合適的方法自處。


然而,改變自己所需要的勇氣和心理能量又是何其地高,對於大部人來說,依靠外境,幻想可以改變外境,或責怪外境來得更自然,一個敵人,即使是假想的,也能令人感到勃勃的生機,而且又無需改變自己,無需訓練如實、穿透的力量,故此,世上從來不缺陰謀論,人們更習慣的是敵人,雖然他們更需要的是朋友,像盧剛般的人,無敵不歡,面對的自己家人朋友,也需要將之扭曲成敵人,才能過勉強日子,不謂不可悲。


我們不知道盧剛的邪見是甚麼,可能是無輪迴論,無因果論等,他的邪見持續引發三毒,令心更加激動難安。


當人常常將自己的價值建立在「你比我好」,「你比我差」,或「你要和我一致」時,心常常激動難安,這並不是平穩之道。


也只有在業的當中,我們才是平等的,一樣的,所有不一樣的都只是表象,明乎此,才算是找到了平穩之道。


修行人的正見建立於緣起法的了,對業力有合乎法則的感悟,我們便沒有邪見,而且在不同的時候有不同的遭遇,在嘗試去感悟際遇時,可以借用各種法則,不同的感悟可以帶來不同的力量,以業論為例,假如遇上了一個令人生厭的人,這人引發各種的衰、毀、譏、苦,我們所感悟的業力的法則,決定了我們的名色法,再決定了我們的經歷,我們對業的感悟至少可以有下的兩種,如果盧剛真的出家了,遇上類似的問題(懷疑有人害他),哪一個的感悟方式對修行,超越更有幫助,更有益處?哪一個更能令他的心趣向平穩安靜?


感悟一主要法則:播怎樣的種子,收怎樣的果實,作善的有善,而作惡的有惡,


相應經文:《相應部》11相應10經 帝釋相應 海的經 由莊春江譯


在舍衛城。


「比丘們!從前,眾多持戒的、善法的仙人住在海邊的樹葉小屋。


當時,諸天與阿修羅眾列陣戰鬥。


比丘們!那時,那些持戒的、善法的仙人這麼想:『諸天如法,阿修羅非法,阿修羅對我們可能是恐怖的,讓我們去見三婆羅阿修羅王,然後乞求無恐怖之施。』


比丘們!那時,那些持戒的、善法的仙人猶如有力氣的男子能伸直彎曲的手臂,或彎曲伸直的手臂那樣[快]地在海邊的樹葉小屋消失,出現在三婆羅阿修羅王的面前。


比丘們!那時,那些持戒的、善法的仙人以偈頌對三婆羅阿修羅王說:


『已達三婆羅處的仙人們,乞求無恐怖之施,因為你能隨心所欲,為恐怖或無恐怖的佈施者。』


『沒有仙人們的無恐怖,惡心的釋天親近者,乞求著無恐怖,我施與你們恐怖。』


『乞求著無恐怖,你施與我們恐怖,我們領受你的這個,令你有永恆的恐怖!播怎樣的種子,收怎樣的果實,作善的有善,而作惡的有惡,親愛的!種子已被你播種了,你必將承受果實。』


比丘們!那時,那些持戒的、善法的仙人詛咒三婆羅阿修羅王後,猶如有力氣的男子能伸直彎曲的手臂,或彎曲伸直的手臂那樣[快]地在三婆羅阿修羅王的面前消失,出現在海邊的樹葉小屋。


比丘們!那時,被那些持戒的、善法的仙人詛咒的三婆羅阿修羅王,在夜間被驚嚇了三回。」


感悟二:業如田,心如種子,貪愛如濕潤。


佛陀在這部經中,以種子比喻「識」,以田地比喻「業」,以濕潤比喻貪愛,當心以業為緣起條件,再加上濕潤,種子發芽生長,橙樹的種子成長為橙樹,蘋果樹的種子成長為蘋果,即使是同樣的業(田)和貪愛,果實是不一樣的。


相應經文:《增支部》3集76經/依存經第一 


  那時,尊者阿難去見世尊。抵達後,向世尊問訊,接著在一旁坐下。在一旁坐好後,尊者阿難對世尊這麼說: 

  「大德!被稱為『依存、依存(取)』,大德!什麼是依存呢?」 

  「阿難!如果沒有欲界報果的業,你們是否能安立欲界的存有呢?」 

  「不,大德!」 

  「阿難!像這樣,業為田地,識為種子,渴愛為濕潤,無明所蓋、渴愛所繫之眾生的識被住立在卑劣界,這樣,有未來(於欲界的)再生的再生。」

2023年8月21日星期一

捕風者


                                                度脫生死者,只留些許身外物, 其他隨風
                                                              如是,心得專注、內轉






 

風過本無痕,庸人自擾之,擾風還未足,更有捕風者。


風無形無相,怎樣擾?又怎樣留?


世人的眼光和評斷如風一般,際遇也如是,風過不留痕,但當我們介懷時,在意時,事過景遷後仍然放不下時,我們就成了捕風者,風起時引起一陣波瀾,風過後無影無踪,說是虛幻但又有實在作用,人欲捕風,只能依靠更虛幻的概念,感知度越低的人,越容易捕捉經過的概念,並以之為真,經過反複捕捉,甚至以概念、感受代替真實。


依據重複的想像,無中便能生有,假便為真,甚至比真還真。


營營役役的一生,依於外境而生的沉淪四相,人們以為留住了不少的人和事,這因為痴所造成錯誤的感知,進一步塑造成幻象,只需如實知見,才會發現我們真的沒有留住甚麼,我們自以為留住的,本質上只有不斷生和滅的概念,和不斷生滅的外境,包括所有的人,沒有一樣是我們可以保存的:


  那時,二位婆羅門,已衰老、已年老,高齡而年邁,已到了老人期,從出生以來已一百二十歲,去見世尊。抵達後,向世尊問訊,接著在一旁坐下。在一旁坐好後,那兩位婆羅門對世尊這麼說: 


  「喬達摩先生!我們是婆羅門,已衰老、已年老,高齡而年邁,已到了老人期,從出生以來已一百二十歲,沒作好事,沒作善事,沒為恐怖的到來作救護所,為我們的那長久利益與安樂,喬達摩尊師!請教誡我們,喬達摩尊師!請訓誡我們。」 


  「婆羅門們!確實,你們已衰老、已年老,高齡而年邁,已到了老人期,從出生以來已一百二十歲,沒作好事,沒作善事,沒為恐怖的到來作救護所,婆羅門們!這世間被老、病、死燃燒,婆羅門們!這樣,當世間被老、病、死燃燒時,這裡,凡經由身的抑制、經由語的抑制、經由意的抑制者,則是他死的救護所、庇護所、洲渚、歸依與支撐。」 


  「當家被燃燒時,搶救出來的家具才是你的利益,[留]在那裡被燃燒對你完全沒有不用。這樣,當世間被老死燃燒時,你們就要以布施搶救(自己),所布施的是善才是你的。


   同樣,凡經由身的抑制、經由語或經由心者,當活著時,凡作福德者,則是為了他死後的快樂。」


來源:增支部3集53經/二位婆羅門經第二


無論古今,活了一百二十歲都是罕有的,都會被人稱頌,感知著第一層(身體精神)和第二層(世間律則)兩位婆羅門,他們卻感覺不到滿足,因為他們在日常生活沒有為自己累積多少真實的福德資具,仍然被不少的事情的表象困擾,正如兩人明明已經做對了所有的事,但生活仍然充滿煩惱,擔憂人死後的去向等等,他們自知不智,希望尋求更深的法,以生死法則為例,他們不知不覺於輪迴,日常的生活的明解被限制於此生此世,被此生此世所煩擾,經過佛陀開導後,他們覺悟了更高層次的感知,明白了生死法則、布施法則和修行法則層面,如果他們信受奉行,常下即可超越死亡的恐懼和生活的迷惑,他們仍然有機會去為自己創造更好的明天。


兩位婆羅門就是捕風者,他們終此一生都營營役役於世間的各種明不了、帶不走的事情,捕風的同時,也為風所役,為風所動。


世人不去面對實相,大都以為痴可以保護他們,從而踏上了不善道,他們就像在起火的屋內繼續累積帶不走的物質,而事實上因為愚痴在開始時他們也感到平靜,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些平靜是過去有效業的業果,而不是當下不善業的業果,結果繼續活在無慚、無愧、掉舉、惡作和痴中,而慢慢建構起不可逆轉的求不得苦,當有效業不再生起,火已經燒到來時,生活中的美好隨之慢慢枯萎。


我們捕的最多的不是物質,而是和自我相應的概念。


正因其苦因是虛幻的,苦也是虛幻的,其解脫也必然是虛幻的,解脫不如實、不穿透又不平衡,其苦也無藥可解,貪只能靠貪得更多來壓止,同理,嗔的更嗔,痴的更痴,兩位婆羅門一生按追求有世俗價值的生活,驀然回首,才驚覺自己其實是一無所有時,他們向佛陀請法,希望可以感知和掌握法則的層面的規律;而有些人,踏上了惡道而不自知,反而繼續鑽牛角尖,一條黑道走到底,不善心越積越深,引發了無窮的惡業,為人為己帶來災難,這一切的根源又是甚麼呢?佛陀說:


  「比丘們!有一類人,當他們出現於世間時,會對眾人不利,對眾人不安樂,對許多天與人無利益、不利,苦因而出現,哪一類人呢?具邪見者、顛倒見者,他使眾人從正法出離後,使之在非正法上確立。」


來源:《增支部》1集308經


先有邪見,依於邪見而建立各種的名色法,再跟據感官經驗去留住各種概念,確立了各種害人己的不善行。


風有順逆美醜,因為有邪見,有些人偏偏只愛留醜惡的風,對美好的人和事,他們不知恩,不感恩,善的所緣,他們所留下的是惡的,而惡的所緣,他們更視為苦刑,身處人道,心在地獄。盧剛就不幸地成為了這樣的人,他容許自己常常處於不善心當中,主動地將感知度收縮、減低,變成了不知恩、不感恩的人,對父母親人也一樣,為了不感知實相,慢慢以想像的內在世間來代替外境,內在的世間偏側的越來越利害,他本人是偏離法則、正法的人,人們看到了他的事,也容易成為偏離正法的人。


像盧剛這樣的高智能殺人犯並不少見,我們可以從幾方面來分析他成魔的歷程,包括他的身心層面、律則層面和法則層面:


他的身體和精神有甚麼特別之處?和人相處時忽視了哪些的精神因素、律則和法則,以致非常自私?反感別人教訓他?忽視其他人的存在價值?甚至殺生?

俗語說:「好人命不長,禍害壽千年。」個案中的山林華在第一、二層上都是善巧的,為人讚賞,但他卻忽視了去感知法則層面的善巧,試加以分析。

世間稀有之法人人想要,總有失望之時,一般人是怎樣撫平這種負面情緒的?盧剛的方法正確嗎?

對生命法則的感悟有所偏差,以致造成了悲劇,他的邪見是甚麼?

盧剛後來對於事業、家庭和愛情都看得很淡,全部都放棄了,甚至有出家的念想,但後來又發生了兇殺案,這說明他並沒有真正看透。假如他出家了,日子會過得怎樣?試以沉淪四相來解釋他的沉淪。為甚麼導致他寧取動盪而放棄平穩的心,不去撫平,任何自己的內在和外在的沖突累積,直至一發不可收拾?

試解釋為何世上總有些人會不停想像有人、某些種族、政府會加害於自己,讓自己總是活在陰謀中對他們有甚麼好處?

如果單單只是感知於第一層和第二層的實相,能否完整地解釋到個案中的殺業?例如在第一層和第二層都完美的山林華被殺的原因?能否避免這起慘案?有沒有可能從法則的層面,例如業論以避免出現這個悲劇?


 

大案紀實:天才+魔鬼!北大高材生盧剛殺人事件

來源:景德鎮南河公安 05/04 14:19


1991年11月1日,這起震驚全美的事件是這樣發生的: 


下午三點半左右,愛荷華大學凡艾倫物理系大樓三樓的309室正在進行專題研究討論會。 


在一片揚聲爭議與喁喁低語交織成的天文物理討論會上,盧剛出現了。 


這個28歲的青年博士、北大物理系高材生穿著大茄克,帶著一個提包,悄悄地推開門,像一塊隕石般地急促而又無聲地降落在309會議室,他裝出世界上最無害的樣子在角落裡翹了翹腳。 


窗外,他能看到愛荷華城的一部分。 


他在這裡生活了6年,從1985年出國直至現在,在這間房間裡通過博士論文。整整6年,他沒有離開過愛荷華大學,現在他就要和它告別了。 


他望著窗外,天上剛剛起風,毫無趣味。 


一種噁心的、報復的快感籠罩著他。 


他把手再次伸進口袋,那裡有一把0.38cm口徑左輪小手槍,全部荷滿了子彈。 


“只要夠用就行。”他想。 


5月份他向愛荷華地方長官辦公室申請到了槍支許可,6月份他跑到愛荷華市一家槍店花了200美元買下這支巴西制金牛星手槍。 


他仔細挑選過,這是一把仿製美國警方用的史密斯-威森牌的左輪手槍。 


從那時起他就想幹這件事。 


“我早就有這個意思了,但我一直忍耐到我拿到博士學位。”他在給他二姐的最後遺書中寫著:“你自己不要過於悲傷,至少我找到幾個貼背的人給我陪葬。” 


光溜溜的手槍柄仍然有些冰涼,他臉上現出毫無表情的樣子看著一切,看著所有的人。 


哪怕最靠近他的人,也不易察覺到他眼裡閃過的一瞥陰冷凶獰的光芒。 


靜靜地旁聽了約五分鐘,他突然拔出手槍開槍射擊! 


他首先開槍擊中他的博士研究生導師、47歲的戈爾諮教授。戈爾諮教授應聲倒下,他又在教授腦後補了一槍。 


繼而他又朝史密斯教授身上射擊了兩槍。 


在場人士一時還未反應過來,以為他拿玩具槍惡作劇,直到看到兩位應聲倒地的教授的腦門和身上流出大攤鮮血才知他真的在殺人! 


一位中國同學不堪刺激當場昏倒,另一位中國同學嚇得奪門而逃,跑到一處有電話的地方報警求救。 


這時盧剛已經冷靜地將槍口瞄準他嫉恨已久的“競爭對手”——原中國科技大學高材生山林華博士。 


他一連朝小山的腦門和胸膛連放幾槍,山林華連哼都來不及哼一下就當場被槍殺。 


盧剛在第一現場槍殺了這三個人之後,又噔噔地從三樓跑到二樓,打開系主任的辦公室,一槍射殺了44歲的系主任尼柯森。 


他確認系主任已經死了後,又跑回三樓第一現場以確定戈爾諮、史密斯、山林華三人是否已經都死了。 


室中有幾名驚嚇得目瞪口呆的證人,其中之一是研究科學家鮑漢生,他和另兩名同學正圍著奄奄一息的史密斯教授——他還沒有死,生命從他的眼裡突然逃遁…… 


盧剛沒有打中他的心臟,他鮮血湧注,在書桌下麵掙扎著。三個人正準備把他抬起來送去搶救,這時盧剛在309室門口揮舞手槍叫他們出去。 


鮑漢生輕輕喊了一聲:“Stop it!”(住手!) 


盧剛不予理睬,然後走到躺在地上的史密斯教授面前,對準他驚恐萬狀、帶著哀求的眼睛又補發了致命的一槍。他真的死了! 


這時盧剛跑下物理系大樓,持槍飛快地跑到鄰近的生物系大樓,從一樓走到四樓,似乎在尋找一名女性目標(目擊者見他進入女廁所尋人),在這過程中他遇到生物系的幾位師生,並沒有開槍濫殺。 


在生物系大樓他沒有找到他的“射擊目標”之後,他又沖到大學行政大樓,推開副校長安妮克黎利女士的辦公室,朝她胸前和太陽穴連射兩槍。 


副校長的女秘書驚恐、本能地拿起電話要報警,他又向女秘書頸脖上射了一槍! 


然後,盧剛舉槍自殺了! 


整個兇殺過程只有十分鐘。六人死亡,女秘書重傷。 


盧剛其人 


殺手盧剛是研究電漿的。他的畢業論文是探討臨界電離速度。因為電漿是個極為專門的領域,當時全美只有300名左右的科學家有能力從事電漿研究。 


盧剛在智慧上能夠思索宇宙蒼穹遼闊無涯的問題,可是在現實生活中卻成了一名高智商低智慧者。 


他以瘋狂的行為來殘害那麼多師長、同學以及自己的生命,造成永遠無法彌補的悲劇。 


那麼,盧剛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首先,盧剛絕對聰明。 


他是北大物理系的高材生,也是家裡唯一的兒子。從小極為聰明,學習上一帆風順。 


在北大物理系畢業後他參加了李政道主持的嚴格考試,在數百名佼佼者中脫穎而出,名列前茅,順利考取由中國政府出資的公派生來到美國留學。 


以學業成績相比,盧剛和山林華的水準不相上下。盧剛參加博士資格考試時與山林華同時並列第一,各門科目全都是“A”,他所獲得的高分打破物理系歷屆記錄。 


盧剛和山林華都是愛荷華大學天文物理系1991年新出爐的博士。山林華比盧剛小一歲,比盧剛晚兩年來到愛荷華大學,拿到學位的時間卻比盧剛早上半年。 


畢業後,成績優異、研究成果豐碩的山林華被系裡留下來繼續做博士後研究,並按照Research Investigator(調研員)的職位領取薪水。 


而盧剛則沒有那麼幸運,當他今年5月拿到博士學位畢業後,找工作的事始終沒有著落。 


全美各大學的研究經費都受到削減,根本沒有什麼機會,幾位教授為他推薦也無任何結果。 


他認為是教授們冷淡的原因。盧剛曾對人表示,儘管是“公派”,他也不願返回中國工作。 


盧剛的研究工作一直不太順利,他的博士論文口試沒能當場通過,相反山林華不僅提前畢業獲得博士學位,而且他的博士論文還得論文獎,並有一份安定的工作。 


這些都是盧剛最不能忍受的,亦為他最氣憤而對山林華下毒手的原因之一。 


盧剛是一個受過中美兩國高等教育,有理智,具有分析和思辨能力的人。盧剛也並無精神失常或任何變態表現。 


他感情從不錯亂,愛恨分明,也無酗酒、吸毒的習慣。 


因而他的行動決不是一時衝動,而是冷靜地思考,多次權衡的結果,是按照他所奉行的人生信念行事的結果。 


據曾經與盧剛同住一室的愛荷華大學教育系博士生赤旭明回憶說:盧剛這種冷血殺人行為,不僅是由於妒恨,而且是因為他天性中潛伏著一種可怕的“殺機”, “性格決定命運”。 


在同學們眼中,盧剛是一個剛愎自負、目中無人、時而埋頭研究、時而放浪形骸的人。 


他十分孤獨,沒有什麼人願意和他來往。 


他在北京市汽車配件廠當工人的父親說:“盧剛有兩個姐姐,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兒。” 


盧剛出國前個性很強,孤僻,不合群。與父母親也很少交談,只有和二姐關係密切些。 


盧父說,幾個月前,盧剛曾在家書中提及由於美國經濟不景氣,畢業後一直沒找到工作。家人表示,打算為他在國內設法安排工作,但遭盧剛拒絕。 


旅美華人赤旭明說,他在1987年夏天與盧剛、山林華合租一個一房一廳,他與小山住臥房,盧剛住客廳。 


盧剛從不打掃屋子衛生,喝牛奶從不用杯子,打開蓋對著嘴咕嚕咕嚕喝完就隨手扔在地上。 


赤旭明比他大十歲,以長輩的口氣告誡他,結果盧剛“目露凶光”,表現得非常兇惡。 


他形容盧剛根本不把別人放在眼裡,自視甚高,經常以“物理尖子”自居。 


說話喜歡揭別人短處,以嘲弄別人為快樂,時常“出口傷人”。 


他說盧剛不僅人品素質極差,而且十分好色。他曾幻想所有的女孩子都拜倒在他這個“天之驕子”的腳下,也費了不少工夫追了許多女孩子,但屢遭挫折。 


他經常入酒吧,把自己打扮得很“美國化”,以示與其他中國同學的“風度不同”。 


有一次他去拉斯維加斯賭城,想用90美元嫖妓,結果被拒絕。這使他惱羞成怒,耿耿於懷。 


另一位元物理系的學生說,盧剛與人合住一個公寓,夏天天熱,他睡在客廳裡,經常把冰箱打開一整夜,根本不顧別人存放在冰箱裡的東西酸餿腐敗。 


盧剛在很多留學生口中,是一個攻擊性很強,讓人下不了臺,又十分自私的人。久而久之,幾乎沒有人願意再和他來往。 


即使你不斷地試圖想發現盧剛在個性上有何可取之處,卻沒有一個人予以肯定的答覆。 


物理系的一位元學生對盧剛的評語是最客氣的:“他是個思考問題的方式與一般人截然不同的人,凡事都想到陰暗面,喜歡走極端。” 


和盧剛同屬“空間物理理論小組”的李新說,近來因為美國經濟蕭條,政府裁減預算的緣故,系裡在畢業生中發起募捐。盧剛用支票開了一張捐款,面額是一分錢。 


“盧剛是一個自戀型的人物,”一位熟悉他的教授說,“自戀性格的人會怨恨他們認為傷害他們感情的人。 


他們看人,並不是看人的本身並不看人的本質,而是根據自己的解釋看這些人怎麼傷害他。”這位教授說,“拿著一支槍連續射殺六人,他只把這個視為消滅對他的傷害,而不是殺害其他活生生的同類。” 


山林華其人 


愛荷華大學的同學在談盧剛以及被殺死的山林華,就像聽人談論白天與黑夜的差異一樣。 


一位元美國記者說,他們的敘述給人的感覺是:山林華似乎是上帝刻意製造出來,故意要向世人顯示善與惡、美與醜、正與邪、光明與黑暗的強烈的對比。 


山林華在愛荷華大學知名度頗高,是前任中國學生聯誼會會長。而盧剛則由於性情孤僻,連中國學生聯誼會也沒有加入。 


山林華時年27歲,浙江省嘉興人,畢業于中國科技大學。四年前通過美籍華裔物理學家李政道在大陸主持的考試,進入愛荷華大學攻讀物理博士學位。 


由於他成績極為優異,在博士資格考試時與盧剛並列第一名。他人緣很好,系裡教授對他大為讚揚。 


盧剛的父親是工人,山林華的父親是農民,他來自浙江一個貧窮的農民家庭。 


他的弟弟山雪良在得到這個噩耗時在電話中失聲痛哭:“我哥哥是苦孩子出身,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我們全家以他為驕傲,那個人為什麼要殺他這樣好的一個人!” 


山雪良說他在農村種地務農的父母身體不好,家中還有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奶奶,視山林華如同命根子。他至今也不敢告知家人他哥哥的死訊。 


為到美國料理後事,他只好撒謊,說哥哥在美國生病需要人照料,才得以讓家人放心,趕赴美國。 


1981年,16歲的山林華就以優異成績考取中國科技大學少年班。1987年赴美留學後,為了接濟大陸農村親人,他長期省吃儉用,每次攢下一二百美元即往家鄉寄。 


兩個月前,家中父老還收到他一張200美元的匯票。他每次寫信,都是“報喜不報憂”,以免讓老奶奶及父母掛心。 


經常勸父母用他寄回的錢吃好些,補養身體。在他們那個村子裡,山林華是個出名的好孩子,沒想到會突遭慘禍。 


山林華的岳父是安徽合肥的一位學者。在山林華被殺害前48小時剛剛抵達愛荷華市作訪問,卻不幸看見女婿身亡,女兒年紀輕輕成孤孀。 


曾經同山林華、盧剛住一個公寓的赤旭明說,小山出身農民家庭,家裡很窮,全憑個人努力奮鬥登上大陸一流學府中國科技大學的殿堂,並以優異成績赴美深造,非常不容易。 


當他聽說小山遇害的消息時,他難過得哭了好幾場,因為他在與小山共住一室的日子裡,發現了他身上許多美德。

2023年8月20日星期日

你是你走的路 個案 (六,辨析業和業果)

 

先有模具,再有笑
其後的笑,來自心笑,還是模具?

地球是圓的還是平的,怎樣預測天氣,一般人不了解也無大礙,但如果遠洋航行的船長不了解,問題就大了。


我們的遭遇和生命的軌跡由甚麼決定,怎樣才可以活得快樂自在,一般沉淪世間的人是不用了解的,但希望幸福快樂生活的人,或甚志於超越的人,就不可以不了解了。


以業來了解,我們看到生命是一套套的劇,而業就是那位編劇家。


我們總是如此地投入角色,當編劇需要角色憤怒時,需要擔憂時,需要狂喜時,我們都盡可能按劇本要求去表演,甚至忘記了自己,以為角色就等於自己,即使而這一切的報酬只有各種經驗、存在感和下一個角色,劇中所有一切都帶不走,我們還是如此地盡忠職守。


角色設定是走上惡道的人,那麼我們自然以惡心來反應,感覺還頗暢快;角色是善道的人,我們自然以善心來反應,同樣也感覺愉快。


但世上總有那麼少數的人,他們反思,能不能不按角色的要求來反應,例如所面對的角色是奸角,人能不能以善心來回應?大部份人的經驗是不能夠的,習性是惡的,「強迫」自己以善心去回應會感到很抑悶,不暢快,而且初時候根本來不及選擇已經以惡心反應了,於是在這少數的人當中,一是選擇做真小人,一是選擇是偽君子,其實,自由選擇反應,甚至進一步選擇角色的能力,都是可以訓練出來的。


習慣走惡道的人,業寫下和惡道相應的軌跡,人自然常常以不善心為心,培育善道,成為習慣,自然常常以善心為心,第一步是生起慚愧心,假如不小心踏上了惡道,立即提醒自己:


  「比丘們!凡任何比丘、比丘尼在能被眼識知的色上,會生起欲、貪、瞋、癡,或甚至心的嫌惡者,應該從那裡制止心:這是一條有恐怖,有危險,有荊棘,有叢林之道,是歧途、邪道、有劫賊災難的,這是邪惡人親近之道,這不是善人親近之道,這不適合你,因此,你的心不應該被眼識所感知的色塵障閉了…耳識所感知的聲塵….意識所感知的法塵障閉了。


來源:《相應部》35相應246經/琵琶琴經 


我們如實知見,觀察到是六塵障閉了六根,如一些概念障閉了思想,我們才會踏上惡道,更加看不清業的運作,名色法也變成是不善的,影響了我們的經歷,惡道是思想、感受和習性堆積的過程,會帶來各種危害,馬上制止自己,然後從回善道。


走上了不善道,必然具有的痴扭曲了我們的認知,將非常、非樂非我的,當成常、樂、我的,如是心對外境生起了喜悅,緣起了貪和嗔,結果是累積了越來越多的習慣、概念和感受,所以我們也可以將「不善道」理解成一個堆積無益的東西的過程,堆積得越多,感知能力和修正能力也會越低,同時常常生起不滿足感,也令我們不能舒適地安住於當下的生活,身心和外境很難達到一致的狀態(心一境性沒有力量)。


走上了善道,具足了無痴(慧)下,我們不會去扭曲外境,不會對非常非樂的現象產生喜悅,而會對相對穩定的內在現象產生喜悅,同樣也會累積一些習慣、概念和感受,但由於對象是相穩定的,善道的快樂也相對平穩安樂,善道的無貪無嗔心所,作用是去除不良的累積,包括對各種外境的貪的嗔,隨著堆積的減少甚至消失,感知和修正能力也會越來越高,心常常生起滿足感,令我們能舒適地安住於當下的生活,身心和外境自然達到一致的狀態(有力的心一境性)。


習慣走惡道人總會感到疲累無力,或興奮難安,好像作者八點整,思想混亂,情緒不受控,常常被自己的思想困住,生不起慈悲心,和人相處時給人的感覺是自我中心的、冷漠的,不能為他人設想,更不懂得感恩,他們很可能會體質敏感(色蘊)、思想太複雜(想蘊)、情緒和感受太多(行、受蘊)和反應過敏(行蘊),他們將難以觀察到業的作。為甚麼呢?


正如,家中舊物堆積如山,無論是昆蟲、細菌和污物都會慢慢增多,難以清理,對心理和身理都有很負面的影響,生活在其中,自然就感到焦慮難安,同時也令我們的感知度減低,即使多了一些污漬和廢物,也留意不到,而對舊物有感情的人,隨著堆積物的增加,更加難以捨棄,越污穢的地方,清理的動力越低。


過度依賴外境的人,會以物治物,買更大的屋,或買更多「儲物寶」來增加空間,以更多的堆積來解決已經很多的堆積,但不久又會發現太多東西,這類似於不善心的運作結果,貪、嗔和痴也在我們堆積了很多的概念和想,有太多的意見和習慣,很容易就被外境觸發界限作用,常常焦慮難安,更難以扭轉現狀去吸收新的知識。


要將無必要舊物斷捨離掉,先要克服的關口其實是心內的那股執念,所以開始的時候會感到非常困難,但如果我們繼續冷靜觀察和思維,執念是不會有力量繼續存在的,是「無貪」、「無嗔」和「無痴」等善心心所的結果,同樣可以為我們帶來更強的感知度和心理空間,自然找到幸福快樂的方法,相比不善心,善心的快樂少了一些興奮,對外物少了很多的依賴。


和對堆積房間的雜物產生執念一樣,我們對堆積在內心各種舊有的概念、感受和反應習慣也有執念,這些執念障礙我們的明解,令我們看不清現實,生起各種疑蓋。


當我們終於斷捨離掉各種雜物,清理了房間,發現空間大增後的各種好處,生活在其中,自然就感到舒適愉快,繼續堅持,自然會習慣於少事少物,只要有一點點的污物,很容易就發現並自然有動力去清理。同樣,開發了善心後,我們將大量無謂的概念、習氣「無」掉後,大量堆積的舊有概念和念想就不會再障礙我們的視野,疑蓋就會消失,本來困擾我們的,不再困擾,心也會習慣於更平靜、安隱的快樂,然後,源源不絕的動力將推動心走向智慧之道,而對業的明解就是這條道路的路基。


有成熟業觀的人,他們的名色法自然會引領他們走上善道,甚至是帶慧的善道,他們看到了,當下的業果是由過去的業引發,但當下的經歷又可以不完全是由過去業所定的,假如能保持對當下五蘊的感知,那麼他們自然看到,當下的那些受和想由過去的甚麼業緣起,又有那些受和想由當下的行為緣起,他們會發現,如果有苦,有部份的苦由過去的業緣起,有部份的苦由當下的反應緣起,隨著業觀的深化,他們將更進一步,發現越來越多的受和想是由當下的反應緣起,這時,他們將毫無疑惑地走向善道,甚至是帶著慧根的善道。


學習業論,方便我們建立有利於自己的緣起基礎,令善業轉化成有效業的機會增加,令不善業成不會以無效業的形式出現,我們走上慧根的善道,看清楚業和緣起法的運作,同時也累積了各種生活和修行的技巧,明白其實人在世間走,要先放下千擔重負,尤其是內心的各種妄想、習氣對執取,才能「遊」得自在清爽,看到真正的世間。


我們先看看以下的一個案(《來自鑽石公主號撤離者不一樣的分享》),再深化思考:


試以梵住心來說明作者以甚麼名法來經歷這件事,和那些有負面經歷的人有甚麼分別?

在明亮無塵的房間內發現了一條頭髮,人們自然會去清理,但如果是在如垃圾堆的房間發現了一張發霉的小地毯,大部份人會「看不到」。試說明作者的善心怎樣幫助她去除一些不善的思想,捨斷了哪無益的概念和情緒?有甚麼好處?

作者的善心怎樣為她帶來身心一致的狀態?有甚麼好處?

作者所選的善道有沒有帶有慧根?(提示:她有沒有以捨梵住來觀察緣起、業?)


最後,讓我們總結一下業論,試解釋以下的這些情況:


一般人都非常討厭被指正,無論自己是對是錯,尤其在公開場合中被指正,常常會覺得很難過,因而無論對方說的有理無理都會很抗拒;但人又常常喜歡去指正別人,尤其在公開場合中去指正別人,試根據其中一篇經文來來分析其中原因。

持戒精嚴者喜歡以戒德來判斷他人的成就高低,坐姿好的人喜評論他人坐姿,善於唱誦者喜以唱誦能力來評定他人,來自大城市的人喜以來源地來評論他人,善於茶道者以茶取人,等等。

情侶因小事吵架,激烈地爭吵誰對誰錯,漸漸失去控制,女方一巴掌摑向男方,大聲說:「你冷靜一些好不好!」(某誤殺案的起因)。

根據《中部135經/業分別小經》,最佳趨吉避兇的方法是甚麼?為甚麼一般人難以使用這個方法?

黃太去神廟求福,祈求神靈保佑讓丈夫的病可以盡快治好,結果她的丈夫一周內奇蹟地康復了。

為甚麼對於聖者來說,他們也遇上了各種的「困難」和考驗,但他們主觀的感受是修行不單止不困難,還帶來很大的歡喜,他們還越來越精進。

修行(如修習安般念)遇上不如意的狀態,感到很大的挫敗感,覺得修行很難,很想放棄。生活上也一樣,遇上不如意的事,總是自怨自艾。

修習安般念時感到很散亂(業果),以「數息」來做前行法,但仍然很亂,試說明怎樣才可以增強對正面行為的感知。

解脫者觀一切都是無相、無願和空的,試舉例說明;在還未到達這個階段的凡夫或有學者,應該以甚麼來形容自己?

我們不能主導業,又不能單以結果才判斷方法是否正確,主體的幻像仍未消失,那麼應該以怎樣的態度去生活和禪修?




個案:來自鑽石公主號撤離者不一樣的分享 (節錄)


原創   Lucy   


都說鑽石公主號上的乘客的經歷是 “ 噩夢般的體驗 ” ,然而,    困在鑽石公主號裡漂流多日的 Lucy ,感受到的卻是平安。 同樣的境地,我們可以怨天尤人,也可心懷感激。 感謝梅玫通過好幾位朋友聯絡上 Lucy ,授權首發她的文。 


鑽石游輪上的情人節 


最近很多新聞報導把我們所在的船稱為“瘟疫郵輪“,甚至稱為“漂流中的鬼魂船“,似乎每個在船上的人整天生活在恐懼中。其實大多數乘客並沒有這樣的感覺。每天早上船上的電視早安節目,主持人把前一天船長收到的乘客短信念給大家聽,每封短信都屬有房間號碼,絕大多數是感謝信。確實,我們要感謝的人太多了。每天給我們準備可口飯菜的廚師,給我們送水送飯的歺廳服務員,給我們送換洗的浴巾床單,收集垃圾的客房服務員,還有很多保持郵輪正常操作的船員們。他們冒著有可能在工作時被感染的危險,盡力給我們提供服務。新聞報導沒有關注這些默默無聞的奉獻者,而大張旗鼓地報導少數整天報怨不能得到滿足的人。 


昨天是情人節,從下午四五點鐘起,一個接一個的意外給乘客們帶來了驚喜。首先是日本衛生廳發給每個房間一個蘋果手機,手機上專設了一個APP,  可以隨時與日本衛生廳下屬的特別部門聯繫,這個部門下設了幾個網點,專門服務船上的乘客與船員,比如需要補充個人用藥,需要與心理醫生談話,需要與醫生交流,以及對新冠狀病毒的瞭解等等。這是日本衛生廳救災的一個措施,已經在上次地震救災中使用,並且得到很好的效果。我們很感激日本政府對船上病毒感染的高度重視,並在郵輪入港的第一時間就採取嚴謹的措施。這也是為什麼我先生Gary沒有受感染的重要原因, 雖然他屬於易感人群。 


又有人在敲門了,這次服務員給了一堆日本小禮物。這是日本民間給我們的情人節禮物,有日式糖果,心形巧克力,面部清潔和化妝用品(留著給兒媳),有維衛素C綜合保健片,有日式紅豆糕,那是我吃的,把Gary的那份也吃了。禮物雖小情意深。船上電視專題播放了日本小學生和民間團體對隔離中的我們關心與支援的視頻,非常感動。 


怎麼還有人在敲門?這回是服務員送來的公主號總部給我們的西方情人節傳統禮物,紅玫瑰和巧克力。我們晚歺的小桌上有了一枝紅玫瑰。在"瘟疫郵輪“上的情人節一樣浪漫,一樣喜樂。 


2 從鑽石公主號撤離 


上週六晚上收到大使館的緊急通知,要我們做好準備,明天晚上下船回國。當時很多人不明白為什麼在隔離期只剩三天就要結束的時候撤離,而且回國後還要重新隔離。我也不明白,但如果這是上天的安排,那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原因,做好準備吧。果然,午夜之前,我們這一批273人的檢查結果公佈了,67人呈陽性,其中差不多有一半的人沒有症狀。我們的測試樣品是在隔離八天以後才收集的。這些人很有可能是在隔離期間被感染的。美國政府一定是在得到日本方面通知後,馬上作出撤離美國公民的決定。還要重新隔離14天不是我們所希望的,特別是知道我們並沒有被感染。但撤離的三百多人中有不少人還沒有做核酸檢測,所以再次隔離是確保病毒不能從可能已被感染的人身上擴散到美國本土。我在這十四天中應該做些什麼呢? 


十六號晚上十點撤離開始了,全程由美國CDC (疾病防控中心)救援隊安排,日本自衛軍協助。十四輛大巴等著接我們。由於某人的疏忽,三百多人的護照在收集後做出境蓋章過程中混亂了。而登機前必須每人手持護照。為了把護照分發到坐在十四輛大巴上不能下車的我們,救援人員花了近三小時才把護照正確地送到每個人手中。這期間,在我們車上的一個救援工作人員給我們講了他們這次來日本的經過。一天前在亞特蘭大CDC總部工做的他們,突然收到加入救援隊的通知,上飛機前只有幾小時的準備,經過十幾小時越海飛行到了日本橫濱。沒有休息,直奔停泊在港口的郵輪。不僅上船探訪每個美國公民,又冒雨在郵輪出口處設立臨時工作處,然後開始了撤離程式。如果我們對等待三小時的護照發送不滿,那麼他們更可以抱怨二十四小時沒有休息,還要冒著可能被感染的危險。我們抱怨時間久了車上太熱,穿著全套防疫服的他們不是更熱嗎?同樣的境地,我們可以怨天尤人,也可心懷感激。 


終於登上了專機。這不是一般的客機,是一架波音747改裝的貨運飛機。機上的座位顏色不同,式樣不同,排座也與客機不同。一看就是臨時裝上的。沒有窗口,倉頂很高。救援人員告訴我們起飛後可能會冷,因為沒有一般客機的保暖系統。日本紅十字會早有準備,捐獻了很多毯子。這可不是客機上那種又小又薄的毯子,而是高品質的羊毛毯,用完了可以帶回家。機上有很多食物飲料。因為沒有服務員,自取所需。可是倉內有些地面高低不平,尤其在存放食物的地方,地面金屬板沒有接合平整。機上老人很多,如果不小心摔倒,後果難以預料。一位中年男乘客主動當上了服務員,忙前忙後地給走動不方便的老人送水送食物。CDC還派了隨機醫生,他耐心地回答大家的提問。其他救援人員則忙著給每個人註冊,並定時測量體溫。他們已有三十多小時沒有休息了,難道他們會不累嗎? 


就在我們登機前,救援組接到日本衛生廳的通知,剛出來的檢測結果顯示在撤離的乘客中有十四名呈陽性。按照事先規定,所有陽性患者不得登機,必須留在日本治療。那時這十四名乘客已經到了機場,多數人沒有症狀。如果通知他們返回橫濱治療,必會引起情緒大亂。在與CDC總部聯繫後,決定在倉內用大塑膠布在後面搭了一個隔離倉,讓他們坐在裡面,帶他們回國治療。這是一個很人性化的決定。 


上機前只知道兩架飛機中一架飛往加州,另一架飛往德州。除了飛行員,誰都不知道我們這架飛機飛往哪裡。當得知飛行時間約為12.5小時,我們猜想可能是飛往德州。果然,在還剩一小時的時候,機長通知大家,因為地面上的大霧,飛機無法在San Antonio 的空軍基地降落,只能飛到達拉斯等大霧散去。那時是淩晨三點,大霧在天亮前是不會散去的。行程又要延遲了。 


當飛機著陸時,大家都坐看不動,盼著大霧儘快散去。突然,一個救援人員說“這是空軍基地,我們到了“,大家一下子興奮起來。下機時一看,果然霧很濃。不要說飛機著陸,走路也看不了多遠。 


地面上早有穿防疫服的CDC工作人員在等我們,還有一些軍人在不遠處向我們揮手致意。剛走進一個大廳,掌聲響起了, 二三十個CDC工作人員在歡迎我們。聽到 "Welcome home!", 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到家了。Gary 對一個工作人員說"謝謝你,這麼早起來接待我們"。她笑笑說"沒有起早,昨晚沒上床”。我們這才意識到飛機晚點了,他們在基地等了一夜。他們為我們註冊檢測,安排宿舍,分發食物。看著他們親切的笑臉和忙碌的身影,心裡有說不出的感動。上車去宿舍了,這是我們這次旅行中坐過的最好最新的大巴,每輛車只坐十來個人,使我們不靠得太近,這也是一種預防措施。到了宿舍樓,行李箱已經在那裡了。還有多少我沒看到的人徹夜沒睡在為我們服務


有些人把這次從船上撤離和回國隔離形容成"逃出了瘟疫船,又進了監獄”。而我的經歷讓我看到了這麼多人的奉獻與愛心,讓我看到了"不能著陸”變成“平安著陸”,能不感恩嗎?


【作者簡介】Lucy:University of Idaho 退休教授。  










你是你走的路(六) 個案分析和總結


業就像一個編劇,為我們安排了一切的所有和遭遇,「我」就是過去業果的總和而成的身和心,還有所有已經和將會發生的事,業也是一種基本的生命動能,與心識互相緣起而作用,當心識止滅了(無餘涅槃),業也隨之消散,當心識遇上一些事,業也提供動能去推動事情的發生。


「我是誰?」


如果以過去的緣起基礎來回答,我們的回答可能是來自甚麼地方,以往從事甚麼職業,在那裏上學,有甚麼經歷,和甚麼人一起,有甚麼生活習慣(如吸煙),等等。


如果以當下或將來的業果(狀態)來回答,我們的問答可能是:有那些家人,男性或女性,我是個快樂的人,我是自我感覺良好的人,我喜歡早上去飲茶,我有多少個家人等等。


於是,痴扭曲的認知,形成了強大的傾向(業),推動我們以各種方式來建立自我,業的力量推動我們視一些物件是我的(貪:我的樓,我的車),和某些人建立連系(慢:我的朋友,比我差的人,比我好的人),以及五蘊(我見:身體是我、感受是我…);有時,我們也透過無有愛,以不喜歡某些人或某些狀態來建立自我(我絕不是那些沒有公德心的人,我不想他們出現)。


業為田地,滋養時種子(心識),再加上其他的條件就可以發芽成長,也就有了生老病死的苦,生死是無量的,業因而也是無量的,其他條件也是無量的,如果要超越這種苦,只能從心識下手,當心識不再生起,業也不再作用,心識如樹,業如樹影,樹沒有了,樹影自然也消失了。


業和心識相互依存,形成了強烈的自我感,是我們最要緊的所緣,也是來自業的動能最強的所緣,所以「自我」、「我所有的」和「我慢的對象」是我們最關心的,世上最大的事,都大不過自我的一件小事,例如,沉浸於茶道者,以茶人自居,以茶道為高雅的標準;嗜好吃辣的人,不介意自己腸胃受損,喜歡吸煙的人,不會多想自己和家人的健康,迷戀於美食 (如海鮮) 的人,也不怕自己有皮膚敏感,更不害怕犯殺生戒(無慚、無愧);又例如,一般人都非常討厭被指正,無論自己是對是錯,尤其在公開場合中被指正,常常會覺得很難過,因而無論對方說的有理無理都會很抗拒,背後所藏的反應動能就來自於業力,不需要我們作意也會自動產生來保護自我,或自我的形象,所以自動就會去反駁,而不會去想想對方是否有理。


「持戒精嚴者喜歡以戒德來判斷他人的成就高低」,無論所執取的是所緣是甚麼,這都是貪心相應的貪和慢心所,以某一概念為所緣(持戒)而產生作用,貪的作用令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依存」,對所緣產生:「這是我的」的想法;「慢心所」尋找所緣來比較,以確認「我比你好」而產生自豪感,推而廣之,以自己的優勢,如「坐姿好」,「善於唱誦」和「來自大城市」去建立自我,可以獲得業力的大力加持,從而感到興奮活躍,為了滿足這種興奮感,人進而會常常喜歡去指正別人,尤其在公開場合中去指正別人。


假如我們明白這種微妙的心理作用背後強大的業力,當需要去指正別人時,就會先自我審察有沒有不善心(貪、慢)作用,如果有不善心,應以慧觀來明白自己已經踏上了不善道,必然有不善的業果,無論當上不善果報有沒有效用,所以應作意去除,在確定了自己是善心,再非常小心地去保護別人的面子,以善巧的方式去慢慢讓對方明白。


在過去因和當下業之間,中間還有我們的當下所行的道,即是行為,是當下的業,也可以用來定義自己是誰。佛陀說:「如是四雙八士,世間無上福田」,八士中的八種人除了是初果至四果的四種聖人外,還包括了趣向初果至四果四種人,例如,我們發了願要證得四果,那麼就是趣向阿羅漢果的人,我們按當下的行為,也即是自己腳下的道來定義自己,而不是按過去因或將來果(阿羅漢)來定義自己。


假如當下是意方面的行為是帶著慧的善心,能看到緣起和生和滅,無論所遇的是甚麼業因和業果,也能建構快樂或平靜的名色法,也能改善了我們的感官經驗,不會放縱或放棄自己。


走上正道的人,如果心已平捨,慧已開發,那麼他很容易看到將來必然到來的有效業,因而感到欣喜和輕安,無論是四禪、梵住心、觀禪乃至七覺支所強調的喜和樂,都是觀察緣起而來的,關鍵就是,你能看到自己走的是正道嗎?你會為自己所走的道而感到欣喜嗎?即使旅程只是剛剛開始?


正如一個畢生都想去歐洲旅行的年青人,當他坐上去巴黎的飛機上,看著飛行路線圖示時,即使旅程只是剛剛開始,他看到飛機的圖示向著目的地移動時,也會感到歡喜一樣。


當我們憤怒,行憤怒之事,現憤怒之相,說憤怒之語時,我們等於踏上了「憤怒之道」,此刻我們就是阿修羅、夜叉,無論起初動機是善是惡已經不相關了,我們就是一個憤怒的人,準備造各種的惡業。在一宗的誤殺案中,情侶因小事吵架,激烈地爭吵誰對誰錯,漸漸失去控制,女方一巴掌摑向男方,大聲說:「你冷靜一些好不好!」,女方起初看見男朋友很衝動,想他先冷靜下來,正常情況下她可以自己先冷靜下來,保持沉默一段時間,男朋友自然也會冷靜下來,但她這次用的方法是帶著「嗔」意的一巴掌,無論她的動機是善是惡,行為本身是惡的,根據業論,這個行為本身所帶來的業果是她控制不了的,可以是微善、微惡、大善或大惡,結果一巴掌令男朋友凶性大發,失去理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當他神智回復時,雙手已經勒在已窒息的女朋友頸上。


如果她學習過業論而又生起了信心,不是一名劣慧者,她知道「導善之道帶來善報」、「導惡之道帶來惡報」,任何情況下她都不會以暴力行事,也不會相信暴也可以制止暴力,憤怒可以平息憤怒。如果她再明白善行之後生起的不一定善果,那麼她會更有耐性,不斷以慈悲喜捨來回應男朋友的憤怒,直至他的惡果止息,那她就是一名有慧者。


不善心的觀察者看到的世界是自己內心的堆積的概念、感受和反應的投射,貪行者不能滿足,嗔行者總是看到別人或自己的過錯,痴行者思想混亂,顛倒是非,一個敵視界限被觸發的人,觀察到的世是充滿歧視和壓迫,因此不善心是封閉的,正如在一個充滿雜物的房間,再也放不進新的東西。


我們想像滯留在鑽石公主號等候上岸的乘客,如果是不善心的狀態,那麼他們名色法會引領感官了去經驗不愉快的想和受,例如覺得政府或公司管理不善、無能,又或是歧視他們,他們容許自己的惡業不停生起並再次加強,同時也放棄了緣起善業的機會;在同樣的業影響下,如像Lucy般的乘客,以善心去經驗到世界幾乎是完全相反的,他們的惡業沒有基礎繼續生起和存在,即使在色法層面上兩者有同樣的刺激,但在不同的名色法詮釋下,大家的世界卻是相反的;更重要的是,在善心的狀態,我們可以好像lucy一樣,觀察到更深刻的業的運作,更深刻的人生。


善心的第一層面是透過善的概念來觀察世界,例如,她不停提醒自己要無敵意、無苦惱和無壓迫;但如果她只是在概念和感受的層面來經驗,而不是真的去觀察,那麼她的心仍然是封閉的,即使她仍然會感覺正面,但她仍然只停留在內在的概念層面,看不到業的真正運作軌跡。


Lucy的善心就是更進一步的狀態,她真的以善的想和受來看世界,她真的感受到沒有敵意(慈),又能體諒到船上工作人員和協助撤離人員的辛勞(悲),她更看到眾多值得喜悅的事(喜),例如情人節禮物,以此三者為基礎,她以捨梵住來觀察船上生活和撤離的安排,看到了各種安排的眾多緣起條件,明白到工作人員在眾多不能控制下的條件,仍然努力為他們的安全工作。


更進一步,她以捨梵住去觀察,當看到生活是由眾多的條件緣起的,同時也充滿限制的,充滿不可以控制的影響,是脆弱的,只有確認了這點,我們才會避開導演的生活態度,不會嘗試安排控制一切,安然平靜地迎接各種變動,以最佳的狀態去超越;同時,我們對生活中的緣起條件當中也有相對影響,例如,經過培育,我們可以選擇以甚麼的善心來經驗世間,所以我們不會以流浪者的態度來生活。


表面上這次的撤離雖然主要由政府,是由一個單一的團隊組織,但如果看深一點,她會發現過程中涉及的組織是很多的,包括聯邦政府的多個部門,州政府的多個部門,日本政府的多個部份和美軍,事實上當飛機在離開日本飛到美國本土時,多個部門還在緊急會面,商討安排,所以他們連目的地也不能確定,只有其中的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安排也會由改動。


真正了解世間的人,看清楚世間的一切都受眾多的緣起條件影響,他們對世間的喜和悲都是有限的,雖然放棄了一些興奮的感覺,但換來的是更深的平捨。


因為培育了善心,Lucy的生活是充滿喜悅和感恩的,她會容易體諒別人,因而是一個容易相處的人,即使在惡境當中也一樣有能力保持平衡,如果生活生起了一點的惡念,例如生起不善的思想(政府無能),正如在明亮無塵的房間內發現了一條頭髮,人們自然會去清理一樣,她會很敏感的覺知,並且捨斷;但如果她是充滿不善心,不斷地在內心批評、惡罵,她在不知不覺中進一步走向失控的狀態,看不清實相,甚至以為自己所想的比真實更正確,正如垃圾堆的房間發現了一張發霉的小地毯,大部份人會「看不到」一樣,這種人會令身邊的人非常苦惱。


Lucy如果真正明白世間是脆弱的,不可依賴的,她必需要真正看到各種的緣起條件,例如,如果這種病毒的傳染性極高,她和丈夫都容易染上,各個政府部門在匆忙中和沒有相關的經驗下,很容易在安排上出問題,遇上了逆境,她會以「不抗拒」的角度去看,遇上了順境,她也不會產生貪欲和興奮的感覺,這種不迎不抗的角度,也是和捨梵住相應的觀察方法。


如果她能更進一步,以業論來如實觀察一切業的運作,她的心將會更喜悅和平靜,更加不可以動搖,怎樣才能以業論的層面去看這件呢?假如我們只是停留在概念層次的梵住心,以「唸口簧」的形式來想像一個充滿慈悲喜捨的世界,那麼我們心是有力量的心嗎?我們將在下一個有關怎樣開發捨心的文章討論。

 

《中部135經/業分別小經》教導我們,最佳趨吉避凶方法就是做一個有慧者,明白「導善之道帶來善報」和「導惡之道帶來惡報」,不論行為之後的業果是甚麼,也能堅持行善避惡,一般人是劣慧者,他們看到的世情往往是相反的,再加上經常處於不善心中,欠缺信心,自然難以使用這個方法。


有了慧,使有了遍一切美心心所的信,我們對業因、行為和業果都看得很清晰,而劣慧者是看不見三者之間真正的關係的,例如,黃太去神廟求福,祈求神靈保佑讓丈夫的病可以盡快治好,結果她的丈夫一周內奇蹟地康復了,如果黃太是劣慧者,她會將自己的業因(有神心),行為(求福)和業果(丈夫病好了)看成是同一因果關係,如果她是有慧者,她會看到業果(丈夫病好了)只是過去丈夫的有效業顯現了(業因),和她當下的行為沒有關係,她的求福只是令自己心安了,她更會看到自己當下的行為意義何在。


當我們擔憂,想像各種惡報會發生,現擔憂之相,說擔憂或抱怨之語時,我們等於踏上了「擔憂之道」,我們就是餓鬼、愚痴的人,我們只向惡業的一方去想自己的命運,為了滿足我們的控制欲,掌握命運的欲,結果會去試一些不合理的方法,例如用鹽來治幅射病。


踏上了餓鬼道的禪修者任由自己經常感到不滿足,憤怒和擔憂,即使他本身的條件其實已經很不錯,例如迦麼大天子(《迦麼大經》(《相應部》2相應6經/天子相應):


  起源於舍衛城。 


  在一旁站好後,迦麼大天子對世尊這麼說:「世尊!(修行)很難,世尊!(修行)非常難。」 


  (世尊:「迦麼大!」) 


  「(雖然難),他們也會去做,持戒、得定的有學人,堅定地,對已進入無家者來說,(修行)是滿足的、能帶來樂的。」 


  「世尊!(人)是很難會滿足的。」 


  (世尊:「迦麼大!」) 


  「(雖然難),他們也已得到難得到的,樂於心寂靜者,他們的心,日夜都樂於修習。」 


  「世尊!(心)是很難定的。」 


  (世尊:「迦麼大!」) 


  「(雖然難),他們也已得定,樂於諸根寂靜者,他們切斷死神之網後,迦麼大!聖者們繼續走下去。」 


  「世尊!(聖道)之路是難走的、不平順的。」 


  「(雖然難),但聖者們也走在難走的、不平順的道之中,迦麼大!,非聖者們在難走的、不平順的之道中,頭向下倒下,對於聖者們來說,他們的道路是平順的,因為聖者們能在不平順中保持平衡。」


迦麼大天人認為修行,不論是戒、定或慧都是很難的,他認為人是很難會滿足的,因而心很難得定,修行之道也充滿波折和考驗(不平順,頭向下倒下),他覺知的無力感受映了他的心沒有力量,一致性(心一境性)的力量不足。


佛陀指出,聖者和非聖者的分別是有慧和劣慧,所以聖者的心能保持平衡的狀態,也即是說,聖者對「道」(行為)本身的感知敏銳,所以能保持平衡,假如我們也能在持戒、修習禪定,培育智慧的當下,對修行本身保持感知,那麼我們也會感到滿足,我們不會去注意暫時出現的不如意業果,希望可以保持諸根寂靜,我們的修行也會充滿動力。


如果不能對當下的道保持正面的感知,一般人在日常生活和修行中遇上不如意的狀態,感到很大的挫敗感,覺得修行很難,很想放棄。生活上也一樣,遇上不如意的事,總是自怨自艾,想的到,看不破,看得破,又放不下,這是因為身心還未達到心一境性的層次,即使具有足夠的能力,也不能超越。


又例如,修習安般念時感到很散亂(業果),以「數息」來做前行法,但仍然很亂,原因是無效業(散亂)顯現了,無效業由過去的放逸行為而來,過去我們習慣了一些引致不專注、散亂的行為,現在顯現了,即使當下的行為是正確的,也不能馬上變成有效業,我們要耐心等待這些散亂的業果消失,不再造新的因去引發更多的散亂,增強感知當下數息的身體和心理的反應,坐姿,呼吸、覺受、概念、心的狀態等,那怕是一點點的放鬆和平靜也不要放過,如實覺知,正如一個花王,種了很多的新的種子,熱切地凝望著泥土,當他發現有些種子發了芽,即使是一點點的,也會感到快樂一樣,又如點香,我們不太喜歡當下的味道,可以用平靜的捨心來平衡,同時在準備新的香料接駁舊香時,仿彿已經能夠聞得到新的香味。


當心常憂常怕,正是走上了畜生惡道,雖然人天道的有效果仍然運作,惡念的無效業仍未顯現,暫時看不到苦果,但持續的惡念,將會引發惡果,有慧者如實覺知,故從不容許自己走上常憂常怕的道。


因為你就是你走的路。


當心平靜喜樂,心滿意足,正是走上了人天的善道,即使惡道的無效業仍然運作,善念的有效業仍未顯現,暫時看不到樂果,但持續的善念,始終會引發善果,有慧者如實覺知,故常常提醒自己要在正道上行走。


這時的有慧者,明白他走的道就是將來的他。


當智慧增長,有慧者終會覺察到,當下走的道已經緣起了的果,即使有效業的果報仍未出現,他已經體會到善心的果報,這時的有慧者,明白他就是他走的道。


正如在禪修中培育足夠的禪那緣起條件,當條件足夠,自然可以進出禪那,當中沒有一個主導者,做一件事,聚合了相應的條件,事情就成了,相應的條件不足夠,事情就不成了,條件改變了,事情也改變了,我們的角色只是聚合條件,而不是主導條件,同樣在日常生活中,安排一件事,我們的角色也只是聚合條件而己,而不是主導。


在主導生命的經歷方面,修行人不能直接改變業,只能緣聚條件讓業自行改變,那麼人是不是會變得很被動?很無奈?好像木偶一樣,任由外境主宰?解脫者的業觀又是怎樣的?他們觀一切都是無相、無願和空的,在還未到達這個階段的凡夫或有學者,應該以甚麼來形容自己?我們來看看以下的一個例子:


  有一次,尊者舍利弗與尊者優波先那住在王舍城寒林蛇頭岩洞窟處。當時,有毒蛇掉落在尊者優波先那的身體上。 


  那時,尊者優波先那召喚比丘們: 


  「學友們!請你們過來我處,將這個身體放上床後,在身體就在這裡猶如拳中的粗糠般散掉之前,移到外面。」 


  當這麼說時,尊者舍利弗對尊者優波先那這麼說:「我們沒看到尊者優波先那的身體變異,或諸根變易,然而,尊者優波先那卻這麼說:『學友們!請你們過來我處,將這個身體放上床後,在身體就在這裡猶如拳中的粗糠散掉之前,移到外面。』」 


  「確實,舍利弗學友!凡這麼想者:『我是眼』或『眼是我的』……(中略)『我是舌』或『舌是我的』……『我是意』或『意是我的』,舍利弗學友!則會有身體的變異,或諸根的變易。 


  而,舍利弗學友!我不這麼想:『我是眼』或『眼是我的』……(中略)『我是舌』或『舌是我的』……『我是意』或『意是我的』,舍利弗學友!為何會有身體的變異,或諸根的變易呢?」 


  「因為尊者優波先那長久以來我作、我所作、慢煩惱潛在趨勢像這樣徹底地被根絕了,因此尊者優波先那不這麼想:『我是眼』或『眼是我的』……(中略)『我是舌』或『舌是我的』……『我是意』或『意是我的』。」 


  那時,那些比丘將尊者優波先那的身體放上床後,移到外面。 


  那時,尊者優波先那的身體就在那裡猶如拳中的粗糠般散掉。


來源:相應部35相應69經/優波先那-毒蛇經


優波先那尊者和舍利弗尊者的兄弟,在證得阿羅漢果後,不再視五蘊為自己,或是屬於自我的,或是自我和外境緣起的基礎,他視他的身體是「這個身體」,而不是「我的身體」,對於出現在心中的各種感受、概念、意向和意識也一樣,他已經改掉了自無始生死流浪就開始了堆積習慣,他的心尤如高級酒店中的總統套房,他活在巨大的空間中,只有喜樂的善念,他平靜地生活,隨緣消舊業,好像一個已經覺醒了的人,以抽離的心態來生活,當他中了劇毒後,身體將會如「拳中的粗糠般散掉」之前,他平靜起請求同伴將身體移離大眾的住處,免得影響大眾,視身體只是身體,而不會與任何人有任何的連系,尤如一位滿意的旅客,離開了洒店,如是觀,他不再為身體的變異而動心。


尤如一個專業的演員,將自己的對白唸完後,對角色的遭遇心中波瀾不興,平靜地安住於涅槃。


當我們對生命不滿,想改變命運,有時又感到很被動,很無奈,覺得被外境主宰了,這代表我們已經太過投入暫時的角色,以假為真,以非常為常。


過去的業在心中纏下了千萬細結,每一個結都一個角色,在痴的影響下,都被視為是自我,我們是如此地習慣於將呈現在五蘊的業果當成自我,任何的概念,感受生起,都自自然肖地當成是我在想和感受,我們以自我為中心,在貪嗔痴的影響下,將身邊的物件和人和自我連結在一起,優波先那尊者已經看破了,他不再視這一生的結為自我。


以帶慧的善心來觀察結的緣起,再以緣滅觀來解結,於是在日常生活中,五蘊的呈現只是緣起條件的暫時結合,當中並沒有一個自我,當結一個一個被解開,角色一個一個地被超越,心的空間也無量化,無論遇上甚麼業果,都不礙於我們的自在。


這時,我們根本不會太過注意外境的遭遇,而會將心安放在內在的世界,更重視的是內在的體驗,因為內在體驗決定了絕大部份的當下感官經驗和將來的業果,我們明白,走上了畜生惡道,當心常憂常怕,將來顯現的業果就是畜生道的業,走了天道,精於持戒,善心,梵住心,將來顯現的業果就是天道的業,其實當下就是天人;而解脫者走上的涅槃之道,心常常安住於無相、無願和空當中,即使當下還有過去的業顯現了,將來一切的苦也必定會終止。


醒覺時,我們明白在人生的這場戲當中,每人在自己的劇本中都是主角,同時也是其他的人劇本中的配角,編劇家業已經安排好了每個角色的軌跡,迷痴時,我們努力進入了自己的角色,甚至將角色視為自我,悲喜都忠於角色的要求,我們又生起了能夠主導業的幻象,於是又嘗試努力地去以各種方法去判斷、掌握生命的軌跡。


終有一天,當主體的幻像消失,業所安排的角色不再是那麼的真實,我們就可以像優波先那尊者一樣,放下了角色,以及這角色所附帶的一切,自在無礙地生活,在這之前,我們可以反思應該以怎樣的態度去生活和禪修,是導演的、流浪漢的,還是花王的?那種態度有助於我們觀察緣起,開發智慧,從而超越。


一個證了初果的聖者,他可以自稱為「預流者」(sotāpanna),表示初果聖者已經踏上了當中的這個「流」,這條聖道,「流」就是法之流,正道之流,導向涅槃之流,巴利語是dhammasota,已經進入、踏上的巴利語是 samāpanna,dhammasota-samāpanna也可用sotāpanna來代表,參考《相應部12.27經》)。


明白了命運決定際遇,心態決定經歷,我們總是走向善道,因為我們走的路就是自己,路上無論風光如何,時時刻刻總會走上正道。


我們明白:不善道是一個扭曲現實的道(痴),重視以概念解讀世界,為了豐富自我而不停堆積(貪、嗔)的道,並在痴的影響下,以此為常、樂、我、淨。而善道重視培育如實觀察世間(無痴),而不是按喜好去解讀世間,是一條去除不必要堆積(無貪、無嗔)的道,相比起不善道的堆積(貪、嗔、痴),善道就是一條反堆積的路,我們如實知見(無痴)堆積出來的一切,都是非常、非樂、非我和非淨的,只因在迷障中才會以虛為實,以苦為樂;如是,我們活在越少拖累越快樂的人生當中,在明解中一一解除虛幻的自我。


更進一步的超越,在經歷中有苦,有受苦的五蘊,沒有受苦的自我,有解脫,沒有解脫的自我。


如是,心喜悅,平靜,超越一切的業,不再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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